第一百一十七章 幽玄欲变
城内两边的建筑布局对称而不呆板,舒展而不零散。以风羽所看正面前远处的一座大殿为中心,两边均衡地布置各式建筑近二十座,无论是依山而建还是房屋独立,均玲珑别致,疏密合度。其中有四座楼阁对称排列,如众星拱月一般拥护着中心的大殿。
但最令廖妄生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像这样的大殿一共有六个,由于是城依山而靠,故而一殿与一殿高,一殿比一殿大,而殿旁的楼阁也越发的富丽堂皇与宏伟。
“一般从外城进来内城的,只能在这执事殿四周而落,其余五殿之上皆不能由外人所望。”
幽未名平淡地说完后,丢下一枚青玉在廖妄生手中,便几步走到那所谓执事殿中消失不见,速度之快就连廖妄生都没来得及反应怎么回事。
“喂!”
廖妄生正准备叫住幽未名,却早已不见他的身影,依稀在更高一处的殿旁还能看到人影,最后便再也瞧不出丁点痕迹。
这块青玉翠绿无比,是一枚好玉,对阳光而照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幽字,幽字的微末之处还有细小的二字,未名。
这一看就是幽未名的贴身玉佩。
他是真不怕我拿他这枚青玉为非作歹吗?
廖妄生无奈的想道,虽不知这块青玉陪伴了幽未名多久,但如此轻易就能把这块青玉教给一个陌生人身上,廖妄生还真是不得不服,世上敢这样做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
感叹总归是一时,幽未名既然敢给,那他廖妄生就断然没有不敢用之理。不过现在,廖妄生最想去的就是这半幽酒楼。
……
……
幽人闲望封中地,好为吾皇起白云。
廖妄生望着这半幽酒楼的门联,微微眯起了眼,这门联中的意思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廖妄生继续抬头望着这唯一坐落在悬崖边的酒楼,辉煌气派的大门自然不必多说,这酒楼的牌匾就颇有意思,是由一块玉石所雕刻而成的牌匾,半幽二字在牌匾之上莹莹发光。
五层楼的酒楼外皆有玉琉璃所制的栏杆所护,可欣赏幽玄城外城的景色,也可以欣赏这本身就像一个艺术品的半幽酒楼。
走进半幽酒楼,夸过略高的门槛,进门首先看到的便是由精美玉石雕刻的曲尺台,站在曲尺台后的是一身儒袍温文尔雅的男子,只是这酒楼的大堂却是十分冷清,只有零稀落错的几道人影,不过这满堂的桌椅看材质皆是梨花木。
廖妄生注意到了这位看似酒楼老板的温文尔雅男子,这名温文尔雅男子同意也注意到了这个少年,或者说注意到了这个少年手中的玉佩。
“您是?”
未等廖妄生先开口,这位温文尔雅的儒袍男子便已经来到了廖妄生身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轻声问道。
“我……”
廖妄生正思考着用什么名字的时候,眼角忽然瞄到了一处角落的桌子旁的一个人。
一身白衣胜雪,相貌堂堂。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与他在白王府中所见雕像中的人竟然一模一样!
这万不可用赵羽这名,那便只能用风梧这名来掩盖一二,正当廖妄生想到这时,他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男子却轻道:“既然客官不愿意透露姓名倒也无妨,只是不知要去几楼休憩打尖?四楼五楼皆有包厢,不过五楼仅有三座包厢,四楼却有六座包厢,不知客官您要几楼包厢?”
“四楼吧,不知需要多少钱?”
廖妄生见这客栈老板不强行打听自己名字,倒也乐得如此,一听高楼还有包厢不由得思虑了一会开口道。
“钱自然不需要,只需要你手头这块青玉即可。”
温文尔雅的男子摇了摇手指,又指了指廖妄生手心的那块青玉开口道。
“……这块青玉不是我的,恐怕不行。”
廖妄生见这客栈老板意有所指这枚青玉不由得心头颇生疑惑,摇摇头将这枚青玉放在身后说道。
“客官莫要害怕,这枚青玉我并不会要他,只是您住这酒楼需要这枚青玉作为凭证,此外你在这酒楼吃喝一切皆是免费,您走时这枚青玉自会还你。”
温文尔雅的男子十分耐心的解释道。
“这世间还有这等好事?”
“除了此地,这世间哪里都没有这等好事。”
温文尔雅的老板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意,廖妄生心中权衡片刻便将这枚青玉递给了这客栈老板。
幽未名将这枚青玉给了廖妄生自己,想必幽未名知道这枚青玉会给廖妄生自己带来一些帮助,更何况这里是幽玄城,按照夏青天的说法,幽家便是这幽玄城第一大家,这枚青玉就算被人拿走了,幽家自然也有方法把他弄回来。
“果然是他的玉佩。”
这位温文尔雅的老板将这枚青玉在手中略旋观看片刻,脸上和煦的笑意已经变成了略带点夸张的笑意。
“四楼,甲号厢房,客官请自便。”
一枚精致的玉牌出现在廖妄生手中,玉牌上刻半幽,下刻甲号厢,字体刚柔结合,自然舒展。
一块青玉换成了这枚玉牌,倒也不知亏还是赚。
廖妄生心中想道,脚步顺着酒楼弯曲的楼梯直上四楼,这名温文尔雅的男子望着廖妄生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这才将这枚青玉放至手心片刻,再将手心按至一片空白的宣纸上。
幽未名三字便刚好印在纸中,就像是幽未名亲笔所书一样。
“想不到你幽未名还会将这块随身不离的青玉,随手递给一个素未谋面家族外的少年,究竟你是不是对幽家颇有怨心,还是只是我想多了呢。”
这名温文尔雅的男子静思片刻,便随手拿起放在曲尺台前的笔墨不知在纸上书写了什么,随后便叫来一位伙计,在伙计耳朵旁言语片刻,拍了拍伙计的肩膀,便让伙计将这份宣纸带了出去。
这一切的一切又被坐在角落的金陵王赵凯看的一干二净。
“你说怎么这种事总能让我看到?”
赵游有些无奈的轻酌一杯清酒,对着身前不知发生什么的墨语说道。
墨语听到赵游说话,有些不太明白什么意思,回过头刚好看到那个客栈掌柜在披巾伙计旁耳语一些事缓缓道:“老爷,这事咱们就别管了吧。”
“若是普通的掌柜伙计私密,只要不惹到本王……我头上,我自然是不管,可奈何我们是在别人地盘,不拿出点东西,别人怎么会对我们以诚相待呢?”
赵游悠悠叹气道。
“可这样会暴露我们的身份。”
墨语提醒道。
“所以你出手就行。”
赵游眼含笑意地望着眼前的墨语。
……
……
廖妄生长这么大为止还是第一次住到这么舒适又干净的包厢,窗外能将整个幽玄城的外城一览无余,但如果再高一层,想必整个观看效果会更好一些。
毕竟这四楼所看,还是有一些外城建筑被山林间高大的树木积雪所遮盖。
但果然……
廖妄生的目光变得锐利,在这外城之中有一处湖潭极为显眼的在一堆楼阁房屋之中。
廖妄生暗中记住这个湖潭的位置,随后再把目光放在更远处的裁决院,裁决院离幽玄城南门并不远。
内城四门,外城四门。
乾,震,坎,艮。
坤,巽,离,兑。
上阳下阴。
恰好又与八卦对应,而裁决院所在之地似乎又是在南方离卦所在。
离卦一阴曰爻居中,二阳爻居外,其数三,五行属火,居南方,色红,离为火,为日。
宇文轩内力阴寒,水火相克,宇文轩在那里即可不必浪费力气压制自己境界,也可利用天然八卦锤炼内力。
但仅仅只是如此,幽家便看不过裁决院?发布赏令让江湖中人逼逐裁决院?廖妄生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简单。
那个地方一定还有一些廖妄生不知道的秘密,廖妄生继续观看着内城,心中暗自记下一些特殊的位置,正准备看另一边城景的时候,酒楼忽然一阵摇晃。
廖妄生心中暗惊道,莫不是地龙翻身?
正当廖妄生这般想到的时候,酒楼底下传来一声洪亮的闷喝,饶是廖妄生在四楼之高,仍是觉得耳朵而鸣且阵阵生疼。
廖妄生心中权衡利弊,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先下去一看究竟,弄清楚现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好。
不过,廖妄生离开包厢时却罕见的发现四楼里六个包厢除了他这个甲号包厢,其余五间包厢似乎都已经有人,但他上楼时分明见另外五间包厢皆是厢门大开。
廖妄生心中的疑惑渐生,下楼的步伐不由得更加缓慢了一点,此刻他突然还想到这一楼大堂中还有他现在应叫父亲的白王在下面,刚放缓的脚步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
还未等廖妄生下到一楼,在二楼与一楼之间便已经感受一股强劲的劲风迎面而来。
“大胆!幽玄城又岂是你这种人能造次的地方?”
这声音风羽颇为耳熟,正是刚才之前进酒楼的那位温文尔雅客栈老板的声音。
“幽玄城容不得我造次,也容不得宵小放肆吧?”
这声音十分低沉,廖妄生透过楼梯的栏杆之间的缝隙,隐隐约约能看到说这话的人穿着一身干净的破衣,手里拿着一柄干净的青峰长剑,邋遢的面容只有一双眼睛极为明亮。
倒与之前在东域宁远桥旁观看苏浅受伤的夜渺有些相似。
廖妄生心中浮现起这个想法,随后脑中一闪不由得再仔细看向这人的衣服与剑柄,似乎是当时坐白王对面的那人。
“我幽慑为幽家忠心耿耿处理这半幽酒楼十载,究竟我是宵小之辈,还是你是宵小之辈恐怕谁心里有数吧?”
原来这酒楼老板叫幽慑,但之前那股洪亮震耳的声音究竟是谁发出来的?廖妄生心中想道,这大堂内只有这两人在对峙,实在没看到第三人。
“如此便请家主定夺。”
洪亮的声音从酒楼外缓缓传进来,接着一双大脚跨进酒楼之中,手里还提着一具死尸,看样子打扮似乎正是这酒楼的伙计。
“请便。”
那名手持青峰长剑的男子收剑而立,似乎丝毫不畏惧。
倒是那名叫幽慑的温文尔雅男子显得有些犹豫,似乎有点退缩的味道。
“酒楼之中还有几个客人,若是我就这样走了,恐怕对这些客人无法交代吧?”
幽慑望着这名走进客栈的幽蓝色长袍男子说道。
“无妨,自会有人替你接手这里的事,这事需你一起前去六合之上与他一同回应。”
“这……”
幽慑面有犹豫。
“消息已经通知在家主那边,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幽蓝色长袍男子低头看着手上的死尸缓缓说道。
“怎么会如此快?!”
幽慑这时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无论怎么样的情况消息都不应该会如此之快的传递在家主的耳朵之中。
“我都来了,你心里应该也有点数吧。”
幽蓝色长袍男子声音依旧低沉,目光有意无意的往廖妄生所坐的楼梯扫去。
幽慑脸上抽搐了一会,但瞬间又被脸上浮现起的笑意所掩盖,“幽瑟,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坐在楼梯上的那个少年你也一起来吧,毕竟幽未名给你的青玉,还是通过你送到这家伙的手上。”
幽瑟语气平淡,目光望着楼梯间。
廖妄生见幽瑟的目光一直望向这边,只得一脸歉意的走下楼梯间,走到这三人的中间,廖妄生都觉得有些喘不过去来。
“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廖妄生小心翼翼的问道。
“什么意思,你跟他们一起去六合之上的幽殿之中,便就会明白了。”
幽瑟拍了拍廖妄生的脑袋,目光扫视着垂下眼神的幽慑,又看着目光平静的那位手持青峰长剑的男子,又透过这名男子望着他身后一位头戴笠帽的白衣男子。
“你觉得如何?”
“幽家有幸邀请,我们又怎么能或者敢不奉陪?!”
爽朗的笑意从这位头戴笠帽的白衣男子口中发出。
这名头戴笠帽的白衣男子自是白王赵游,也不知他从何处寻来这顶笠帽。
幽慑眼睛死死盯着说话这人,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出手杀他伙计这人便是这白衣男子的手下,而且他似乎是通过玄家信物来这半幽酒楼借助。
“阁下与其这样看着我,倒不如等会好好思考一下与贵家主解释,以洗清自己身上的嫌弃。”
白王赵游轻笑一声,大步跨过台阶转身离去,墨语静静看了一眼幽慑,也随着赵凯的步伐而去,留下幽慑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忽然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才缓缓离开酒楼。
半幽酒楼地处崖壁,故而也有一道长长狭小的道路,这条道路除了有一些简单的护栏,便再也没有什么。
“阁下何人?”
幽瑟眼睛眯起望着站在他身前的一名相貌普通的男子,简单而又随意立在路边,却又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
“我?是刚才向你报信的人。”
这名相貌普通的男子手指轻抚下巴,竟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的面容与之前幽瑟在来时路上碰到的人一模一样。
“你在这里干什么?”
幽瑟神情一紧,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我是来自首的,毕竟你手上提着那具尸体是我杀的。”
变化面容的男子右手朝着脸上一挥,赫然变成与墨语脸上面容一模一样。
“这千家的千人千面,你是千家之人?”
站在墨语身后的赵游跃过墨语,来到墨语身前,目光盯着这个不断变化面容的男子。
“我又怎么会是那丧家之犬家族中的人,不要担心,我来这里不会要你们的性命,我只是要他的性命。”
假墨语手指盈盈一指,指的方向赫然正是缓慢跟在他们身后的幽慑。
“好大的口气!”
幽瑟不由得勃然大怒,这样如此轻巧的大放厥词,是把他幽瑟当成空气了吗?
“我的口气不大,你的口气倒有些大。”
假墨语作势捏捏了鼻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柄长剑,忽而就到了幽瑟面前。
墨语心头一惊,这一剑他竟然有看到墨家剑诀的几分影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哼!”
这一剑虽也出乎幽瑟的预料,但他并不慌张的躲过这忽然出现的一剑,同时顺手拔剑而出,拨开这一剑,反而又刺向这个假墨语。
这个假墨语不仅没有管被挑飞的那一剑,脸上表情十分淡然的看幽慑反手一剑。
“枪有回马枪,剑有回首剑,倒也不错。”
假墨语手指倏张,扑哧一声,刚才被幽慑挑飞出去的剑又回到了假墨语手中。
幽慑惊讶的不是因这一剑受得伤势,而是惊讶这一剑为何这个假墨语却也会。
“你怎么会幽家的剑法?”
幽慑捂住肩口不断流血的伤口,一脸惊讶又凝重的问道面前这个假墨语。
“前不久那一战幸而在场,故而多看了几眼,没想到今日还真能派上用场。”
这个假墨语说起来倒是轻巧,幽慑心中却是震惊不断,若幽家剑法真有这般简单好学,那么幽家也不会这么多年才出几个像幽未名那样绝世的人物。
“你怎么会这门剑法?”
还没等幽慑先问道,一旁的墨语却早已惊讶开口质问。
“天下剑法殊途同归,你们会的剑法我又怎么会能不会?”
假墨语自嘲笑道,随手一剑划过,极强的剑光便朝着幽慑一行人急射而出。
这条山路狭小,幽瑟若躲过去,后面的人自然无法能躲过这道剑光。
幽瑟忍着肩头传来的疼痛,单手持剑,目光变得清澈明亮,声音低沉一吼,剑势如猛虎下山,朝着这缕极强的剑光扑过去。
幽瑟使出这一剑后,气势瞬间变得萎靡,单膝疲软的跪在地上,幸好手上还有一柄剑作为支撑才能勉强没有摔倒。
“不错不错,素来听闻幽玄城幽家剑势百变,可如同猛虎下山,又可如同潺潺流水,平静的流水下又隐藏着极为锋利的漩涡。”
听到这一番话幽瑟有些绝望,没想到自己这平生如此强的这一剑都伤不了这个人吗?
最先注意到这个奇怪男子来到后面的不是别人,却是那白王赵游,在幽瑟挥出那一剑的时候,赵游却忽然将自己与那幽慑换了一个位置。
第二个注意到的人却是夹在幽瑟与墨语中间的廖妄生,他第一时间便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那个拦路的人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别有所求?
随后一瞬间便是墨语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察觉到不对劲的同时,眼神还微微瞟了一眼他身前的年轻男子,这个年轻男子似乎发现的比他还要早。
“千面无相,千招百态,袭天来。”
一柄白纸扇格挡住突然其来的一剑,这一剑后的人影才逐渐在虚空浮现,面容依旧是墨语的样子,脸上的神态分外阴沉。
“你是谁?”
“你不必问我是谁,你只要回答你究竟是不是他,亦或者是不是他的传人?”
赵游的面容遮盖在笠帽之下,没人知道笠帽下这个白衣男子究竟是一副怎样的神态,但看他轻而易举的拦住这突兀的一剑来看,想来也不是一个小觑的人物。
正当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墨语都如此想的时候,天空却忽然灰蒙蒙的下起了小雨,淅沥沥的雨滴瞬间就急促匆忙的洒满了整个大地,没有任何一点征兆。
“你会后悔的。”
假墨语的目光变得阴沉毒辣,似乎要把这个拦住他的这个白衣笠帽男子狠狠记住心中,放下一句狠话,便突然消失在这灰蒙蒙的雨景之中。
“不用追了。”
赵游随手拦着欲去追击的墨语,下颚微抬看着山崖凸起的几块岩石,随后转身拍了拍幽慑的肩膀。
“多谢你的功力。”
雨水冲刷着地面的种种痕迹,很快一切都不复存在。
幽慑喘着粗气,在那个笠帽白衣男子将自己调换位置的时候,忽然体内的内力不受控制的飞涌而出,就在那一瞬间幽慑甚至会怀疑自己会力竭而亡。
“又失败了?”
天气阴沉,就连这间房间中的人脸上都是一阵阴霾,让人心生畏惧。
“这几日来幽家的不知名武林高人太多了。”
房间昏暗的灯光阴影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道人影在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天渊哪来这么多高手!”
之前说话的人对于回应他的人不屑一顾,一挥袖便将面前的桌子挥飞出去,砸坏了房门,露出空旷又幽深的一条道路,道路两旁只有昏暗的火把映耀着光辉。
“可现在偏偏幽家却的确有如此多高手。”
油灯阴影处的人影倒也不恼,目光放在破碎房门外的那条幽深的道路上缓缓说道。
“昨夜一役,侥幸杀了几人,在幽家引起一阵骚乱,但用的那枚棋子便很快被幽家察觉到。棋子本还能用,结果你想杀棋子灭口,现在可彻底让这枚黑棋变成了白棋。”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呵……”
阴影处的人影讥讽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却有些不太喜欢阴影处人影的态度。
“没什么意思,只是可惜主子的心血,全被一个废物给糟蹋了。”
阴影处的人影似乎不掩盖言中的讥讽,淡淡的说道。
而回应阴影处人影的不再是略显暴躁的话语,而是一柄奇怪弯形的长刺,刺尖上弥漫着一股深绿幽色的光芒。
“脑子不够,武力来凑,怪不得主子不让你出去抛头露面,就你这种人,出去不消一时三刻便就成了一堆白骨。”
望着这柄不断在虚空闪烁的长刺,捉摸不定的轨迹,这阴影处的人影没有躲藏,而是任由这柄长刺刺进他的身体。
噗哧。
长刺刺进胸口,那道人影却忽而变成一道烟雾。
“主子赐你蛇灵闪,你却用到自己人头上,倒是一个好忠心耿耿的奴才。”
长刺转身便继续朝着声源处刺去。
“再闹,你们便在地底陪那些蛇虫一起度过余生吧。”
幽暗的道路上缓缓走过来一道人影,这人影的步伐分明走的并不快,但眨眼之间他又却突然走完这幽暗百米长的道路。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顺手拿起放在道路旁的火把,火把的光芒将这个人的脸庞展露的一干二净。
他相貌不俊美,也不普通。
而是十分丑陋。
脸上布满着各种奇异的疤痕,疤痕奇形怪状就像一条条不断蠕动的虫子一般。
这个人一开口,这房间内的两人便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一直躲藏的人影也现出身形静静候立在一旁,拿着蛇灵闪的人也静默候在一旁。
“失败便失败,时间还长。”
丑陋男子缓缓说道,说话的速度依旧非常慢,手中举起的火把让他面目十分狰狞。
“但……不是那玉雾与温燕已经寻到了地方?”
躲藏的人影似乎有些不太习惯光亮,脚步轻移躲开火把的光芒将身子隐藏在阴影处缓缓说道。
“寻?那个地方只是让他们两个喜欢动脑的人消遣时光而已,等他们消遣完我们该做的事也已经做完了。”
丑陋男子张嘴轻笑道,透过火把依然可见他的嘴巴里的牙齿皆是一片漆黑,更无一处是可以称得上完好的地方。
“但……”
“我知你想说什么,锹甲做的事虽然也没有成功,但做的也并没有错。关于组织的事,一旦有泄露的一丝可能,便要杜绝后患。”
拿着蛇灵闪的锹甲听到称赞,不由得有些微微得意,不过这股得意的劲头还未持续一会,便被接下来丑陋的男子的话语打消了。
“柱莹的话也并无道理,凡做事三思而后行,不能凭一时直觉冒泡出手,主上之所以让你二人处理幽家之事,是因为锹甲果断而无谋算,柱莹多虑而不果断,你们二人还互补则又有何事不成?”
这名丑陋男子说话奇慢,但柱莹与锹甲二人却无一人敢半分催促,皆候手而倾听。
“当然,若幽家之事比玄家之事,陆家之事,韩家之事,皆慢上一步,处罚皆还是由你二人来受,蛇蚀肌,虫蚀骨,还望你们二人好自为之。”
“幽家比其三家都略强……”
“嘘,做事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主上交给你们的事便好好做,没有那么多理由,明白了吗?”
丑陋男子手指放在嘴边,作势嘘声轻言道,他的手指在火光映耀下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皆是残缺不全。
柱莹连连点头,刚才背后冰冷地触觉让柱莹整个人都如坠冰窟,他很清楚趴在他背后的时候,那冰冷的触感他一辈子都不想感受第二次。
丑陋男子将火把放在墙壁上,走在幽暗的道路上依旧步伐缓慢,但一眨眼间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这幽暗的道路尽头。
安静的房间内还能听到在那丑陋男子走后道路两旁传来的轻微嘶嘶声。
“你不该丢那个桌子,要不然也不会引他来。”
柱莹有些无奈看着破了一个大洞的房门,似乎这个一眼望不尽的道路尽头还能出现其他人的身影,但在这种地方无论出现哪种其他人的身影,都是柱莹不想碰见的。
“他来又如何?若不是他来这的时日比我早一些,又侥幸不过是得些主人的宠爱而已,我还真不会给他面子,再说我有主人亲赐的神兵,往日谁见谁,谁怕谁还说不定呢!待此次任务做完,我境界上去后,我定要在主人面前要他好看!”
锹甲满不在乎地说道,手持蛇灵闪,目光在蛇灵闪上不断扫视,充满着贪婪。
柱莹看着不知所谓的锹甲,心中充满着绝望,为什么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能活到现在?
不过柱莹却没有半点想提醒锹甲的意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丑陋男子的可怕之处,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主人对于任务失败之人的血腥对待程度。
或许自己只是断只手,日后还能找毒心殿的人续上,但他却会丢上一条命。
手断了还能续,可命丢了却再也找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