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请帖观城
嘈杂的酒楼下最偏僻的一座桌前,廖妄生掩着身子努力遮着自己,努嘴对湘竹说道。
反倒是入城时一脸忧色的湘竹,此刻却是十分淡然的托腮饮茶,颇具有一副少女姿态。
“该来的终究会来,该躲的终究躲不掉。”
“说得好!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不知什么时候廖妄生与湘竹的这个桌子上又多出了一名男子,这名男子相貌平平无奇,是那种看一眼都会忘记的人。
“介意。”
没等廖妄生说话,湘竹便已经先拒绝了。
“话别说的那么快,我觉得你们还是有事要问我的。”
这个男子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桌上又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绣金色的请帖,请帖的封面上有清月,下有清潭,中有两字。
清幽。
廖妄生心中略微有点紧张,这是廖妄生除了白老外,第二个看不出他出手任何动作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湘竹眼眸冰冷地望着这个奇怪的男子,余光扫视着其他桌上的人,并没有多余的目光扫向这里。
要么这个奇怪的人这个酒楼里都认识,要么他们也男子有注意到这个奇怪的人什么时候就出现到了这里。
“请帖,自然是请您赴宴。”
虽说这个男子相貌平平,可一旦笑起来却似乎又别有一番魅力,但却又他的样子始终在脑海里是模糊不清的样子。
“我初来乍到,又何德何能来赴这清幽之宴。”
湘竹从这个男子出现开始,就扫了一眼目光便再也没有看过这个男子半分,眼眸低垂一直望向桌面的请帖。
“落花山庄之女,问清欢都没有资格赴宴,那世间已经没有多少人能赴这清幽之宴。另外别激动,您不想暴露自己,我也不想多出事端。”
这个人似乎并不在意横在脖间上的刀,也不在乎肌肤已经被锋利刀刃渗出男子鲜血,目光依旧放在湘竹身上。
湘竹望了一眼四周看过来的目光,再低头看着依旧一脸笑意的男子,
缓缓收起刀,语气冰冷。
“你究竟是谁?”
这声音光是听着就让廖妄生如同坠入冰窟,但风羽最好奇的是那柄惊鸿一现的刀。
这刀很漂亮,就像是一个完美的艺术品,完美的刀刃上纹绣着金色的花边,这金色的花边又渲染着一朵朵刀花,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丝毫不影响刀的本质,锋利。
触之即伤。
“我只是一位普通的送请帖人,负责将主人安排的请帖分发下去,再把多余的请帖分给有资格赴宴的人。当然,您不是我决定的,而是主人决定的。”
这名男子说话十分谦卑,只是脖间流着一缕鲜红的血渍,显得十分诡异。
“你家主人又是谁?”
湘竹的目光咄咄逼人,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这个奇怪的男子。
“我家主人是谁,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天渊之城,隐尘山庄,四殿六楼,无不待我主人为座上宾。”
说起主人时,这名男子显得十分自傲。
湘竹则是冷哼道:“若是真有这样绝世的人物,又怎么会如此遮遮掩掩,想必又是一条阴沟里的臭老鼠。”
果然一听有人说起这名男子主人的坏话,这名男子脸上的笑意退散,目光紧紧望着湘竹。
“问清欢,我家主人给你面子,才让你赴宴,没有我家主人你什么都不是。就像没了落花山庄庄主之女的名头,你当年在江湖上如同丧家之犬一样,人见人嫌,狗见狗吠。”
湘竹听着这名男子说的话神情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那时,大雨滂泼,无一人相信她,无一人敢靠近她。
她就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一般。
“嘿!怎么哭丧着一张脸呢?!”
廖妄生大脸猛的出现在湘竹的眼前,特别是廖妄生双眸间闪烁的青光让湘竹一下子回过神。
“看来你身边的人,也挺神秘,想不到传说中的梦鹏生瞳也会,倒也值得另一份请帖。”
这名男子看着已经从幻觉醒过来的湘竹,瞧着刚才破解他幻术的廖妄生,嘴角上扬起一道奇异的笑意,一张请帖又出现在桌上。
不过现在廖妄生看得见这请帖是如何出现在桌上的。
这名男子身上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黄光,这股奇异的黄光把这名男子全身都包裹住,请帖就是从黄光里拿出来的。
“看够了没。”
廖妄生的双眼一阵刺痛,眼前光芒一亮的刹那,廖妄生感觉自己的双眼要瞎了一般。
“他若出事,你今日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酒楼。”
湘竹杀气腾腾的声音在廖妄生耳畔响起。
“亏我还把你当个人物,原来这梦鹏生瞳只懂粗浅一二,也罢,冲着这个传说的瞳术,这请帖施舍给你。另外问清欢,不是我瞧不起你,我想走,你恐怕还拦不住。”
“让他走。”
廖妄生勉强从模糊的场景中辨别出湘竹的身影,拉住湘竹轻声说道。
“你的眼睛都这样了!”
湘竹声含怒气,望着眼前双眼渗出鲜血的廖妄生,这一辈子除了她,这个人是第二个因她受伤的人。
“老毛病了,这倒不是他的错。”
廖妄生自嘲一笑,本就在王城那郊外中强行催动瞳术,便已经有了轻许的后遗症,今日再这么一弄,还好没有瞎。
蕴内气于双眸,如不按照特殊的运气方式,双眼自会十分容易受损。
廖妄生本就没有把老樵夫交给他的瞳术太放在心上,一种观气之术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两次廖妄生都是临时强行催动这梦鹏生瞳,又刚好每次都被强行打断。
这种情况下,双眸都未瞎,不得不感叹廖妄生当真是有好运在身,换任何一个人这双眼睛定然全废。
“那你这双眼睛怎么办?”
湘竹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休养几日便好,我有经验。”
廖妄生咧嘴一笑,似乎全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刚一转身迈出一步,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你这样子,还是我扶你上楼休憩吧。”
湘竹轻叹一声,望了一眼桌上的两个请帖缓缓说道。
清潭映月,明月挂空。
双月夺辉,幽玄门开。
这请帖的宴会之处与江湖传言的双月夺辉,幽玄门开又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从表面来看,似乎是有点关系的。
这枚精致的请帖在廖妄生手上不断旋转,廖妄生的眼眸还隐隐约约微痛。
窗外夜幕已经落下,幽玄城街却还是热闹非凡。
对了,幽玄城可没有宵禁。
廖妄生一思索,便拿起藏刃出了房门,在隔壁房间的房门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湘竹姐,我出去逛逛。”
“嗯,自己小心点。”
听见房间内的淡淡回应,廖妄生长呼一口气,没有被拒绝那可太好了。
街上灯火阑珊。
络绎不绝的人群在顺着街道往上走,因为这街道本就是一条条山路。
越往上,街道两旁就越发的热闹,楼屋的形状也就越来的奇特,屋瓦都带着一丝倾斜的意味。
廖妄生抬头看着头顶处的一处高崖上,那里有一座灯火通明的酒楼,从那里似乎能纵览这幽玄城外城全貌。
虽然最远处的山顶城中心有一座钟鼓楼能真正纵览幽玄城全貌,但风羽光是看着钟鼓楼上冰冷的箭支寒光闪烁,便放弃了。
廖妄生眸间青光隐去,看了一眼四周无人注意到自己,才慢慢顺着人流一路往上。
不急不缓,不快不慢。
仿佛廖妄生真就是来幽玄城观城赏景的。
山风呼啸,街道倾斜。
往上走的人越来越少,除了路越来越难走的缘故,更重要的是这街路附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看的地方,距离幽玄城内城也越来越近。
“来者止步。”
随着身边的人越来越稀少,廖妄生便显得越发突出,至少没人夜观幽玄城景色之时,还会带上一柄布条缠绕的兵器。
夏青天自然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男子,也注意到这个男子手上握着的兵器。
“这个内城不能进去吗?”
廖妄生望着这个一身捕头装扮拦住他的人问道,前面不远是一座城门,城门上高悬二字。
内城。
不过在城墙上巡逻提灯笼的人,却不是今日白天所见的城卫,而是另一批穿着奇怪服饰的人。
“进是可以进,不过你进内城是干什么?”
夏青天警惕地望着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男子,最近幽玄城中发生了太多事,且事事都是悬案,没有破案之法,可让他这个捕头伤透了脑袋。
不过这些悬案之中都有一个共同点,每一个死者当晚都进过内城,隔天才暴毙。
所以夏青天便一直守在这内城城口。
之前夏青天有怀疑是不是那一个月入城叫做楚荆的蛮族人所为,但派人暗中跟踪蛮族人后,那个蛮族人自始至终待在外城一处荒岭密林,没有半点动作。
“外城尽是些密林,无一处好看的地方,所以我想进内城看看,内城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廖妄生挠挠头面有羞涩。
“你习过武?”
夏青天注意到廖妄生抬起的手指之间有深厚的老茧,站在这斜坡上身形也没有半分歪曲。
“学过一点皮毛。”
“这几日夜里还是少在这些偏僻的地方闲逛,最近城里可不太安宁,”
夏青天对廖妄生的警惕略微有些松懈。
“嗯好。”
廖妄生点了点头,便直步朝着内城走去,夏青天抬手想说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愿这个年轻男子不会出事,便继续退回再一座建筑阴影后,观测着街道上各种有嫌疑之人。
“来者止步。”
这声音不是夏青天所说,而是一名穿搭着幽蓝色长袍男子,腰间悬挂着一柄华丽的佩剑,轻言所道。
“我要进内城。”
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声音没有影响廖妄生分毫,这种声音他可是听人讲过,比这声音更加冰冷的都听过,又怎么会怕这些。
“此路不通。”
这名相貌俊美披着幽蓝色长袍的男子双手搭臂,华丽的长剑横在他怀中,双眸冰冷的盯着廖妄生。
“这内城为什么不通?”
廖妄生望着这俊美男子冰冷双眸问道。
“我说不通,它便不通。”
俊美男子手指微抬,长剑出鞘,剑刃的寒光就如俊美男子的目光一样。
“再有乱闯,便是死。”
长剑的目标不是廖妄生,而是另一个想趁乱溜进内城的灰袍男子,长剑剑刃刚好横在灰袍男子身前。
“大师兄今天心情不好,你们还是换城门而活吧。要不然再等两个时辰,子时便轮到我守城门,我自然会把你们放进来。”
悠哉悠哉的声音从这幽蓝长袍俊美男子身后传来,同样是一名身穿幽蓝长袍的男子,只是这个男子的长袍颜色略淡,长袍花纹也少上许多。
“我可比大师兄好说话的多。”
一双眼眸里充斥着笑意,正对着一脸不服的廖妄生与一旁胆战心惊的灰袍男子说道。
“容严,还未到你守门之时。”
对这位称作他为大师兄的同门师弟,这个俊美男子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有任何感情。
“师父说城里越来越不安宁,所以派我提前通知师兄一声,以后入城须过三招,能过便通,不能过便不得入,不过我猜师兄你反正不会放任何人进来。”
被称作容严的幽蓝色长袍男子双手放在脑后,懒洋洋姿态脸上又浮现笑意。
“师命不可违,师父既说三招,那便三招。”
俊美男子指尖一抖,长剑回鞘,声音终于有了点情绪变化,目光扫视着廖妄生与灰袍男子。
“不就是三招,有什么大不了的!”
灰袍男子一呸手,从怀中一双铁拳套戴在手上,一手护在脸颊处,一手持前。
“来!”
剑光如月光。
无处都在,无处都是月光,无处都是剑光。
灰袍男子额头冒出一丝冷汗,他双手的铁拳套,已经断裂成两半,他的手却分毫未伤。
“你就是幽未名?!青云榜上最年轻的宗师境!!”
灰袍男子一脸赫然。
“呦,大师兄你什么时候抽空出城参加了青云榜,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容严一脸八卦的样子看着幽未名,要知道他这位大师兄可是一位资深宅男,二十四年载未有一年出过城,下过山。
“前几日城中有人闹事。”
幽未名眼眸从已经退下去的灰袍男子转移到廖妄生的身上。
“噢……我还以为大师兄你转性了,舍得出城下山了。”
容严一脸遗憾,还道大师兄难得有心思出城下山,原来是有人上门挑衅呢,随后容严一脸疑惑。
“但这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我都不知道这个灰袍男子又怎么知道的?”
“可能是当时刚好有天听谷,潇湘楼蝶院的人在。你也要试试三招吗?”
“啥?”
容严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前面一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后面一句话是对那个仍旧站在城门的少年说的。
“难得机会,怎么不试?”
廖妄生脸上难得浮起发自肺腑的笑意,目光炯炯的望着这个叫做幽未名的俊美男子。
“原来你也是练剑的,只是为何腰配短钩?”
幽未名看着廖妄生的姿势,心中明了。
“能领悟多少,便看你自己。”
漫天月光洒在城门之下。
廖妄生沐浴在一片月光之中。
但今夜无月。
所以仍是一片剑光。
一旁观战的容严有些惊奇,刚才出剑的时候大师兄才抬起一指,这会对这个年轻男子出剑,却抬起了三指。
难道说这个年轻男子比刚才那个灰袍男子更厉害吗?
“厉害。”
遗憾的声音从月光里传来,廖妄生连退三步,披头散发摇摇头,看着那个站在城门下未动,未举剑的幽未名,心中更加佩服。
束发已断。
廖妄生是不能出剑。
幽未名也是不能出剑。
但二者的不能出剑却是两个意思。
“你可以进城。”
幽未名的手指放回臂上,仅出半鞘的长剑收回剑鞘之中,剑鸣悦耳。
“我不够资格。”
廖妄生摇摇头弯腰捡起刚才被割断的束带,断的干净利落,断的整整齐齐。
“不够资格进城的人有很多,不差你一个。”
容严瞪大了眼,紧张望向四周,大师兄这说话的嘴可是太容易得罪人了,这几天进城的大人物可太多了。
“他便是。”
廖妄生一愣,才发现幽未名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的身后,廖妄生转过头,街道的拐角隐约能看到两三个身影在朝着这边走来。
“你性子懒,提前来便是这事吧。”
幽未名低头看着容严,自家师弟什么性子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便绝不坐着。
容严尴尬的呵呵一笑,咳嗽着嗓子大声道:“来者可是水月城李家之人?”
“正是!”
人还未到,声音却颇中气十足的传来,廖妄生只觉得这道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
“是你?!”
廖妄生惊讶看着走过来的李平白,这不就是之前在酒肆闹事的那个人吗?
“你是谁?你认识我?”
李平白一脸疑惑地望着这个一脸惊讶望着他的年轻男子,廖妄生这才记起之前在酒肆打斗之时他蒙着面,李平白并不认识现在的自己。
廖妄生干咳两声没有说话。
幽未名瞟了一眼廖妄生,便半个身子倚在城门上,闭目不言。
气氛有些微冷。
容严见状连忙走上前道:“您就是水月城李家之子,李平白,是吗?不知您随身带了信物没有?”
“正是!”
李平白很满意容严现在的态度,这种被人尊敬的态度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了。
容严见李平白迟迟不掏出玉简,眉头不着痕迹的微皱,心想这人怎么有点愚呆?
“可否让我看一下信物?”
容严再次提醒道。
李平白这才恍然大悟从怀中掏出一枚血红色令牌与一枚玉简,廖妄生由于离得近看的清那枚血红色令牌与白天湘竹递给城卫竹简相似,都是刻着城名与姓名。
唯一不同的是,除了令牌前端天渊两字与令牌尾端刻着的印章,这竹简的空处还多余处一字。
李。
至于那枚玉简廖妄生还没来得及看,便已经被容严拿走,廖妄生仅仅只看到一个似乎像是剑的符号。
“不错,您可以进去了。”
容严收回玉简放在身后,身子微躬单手指路道。
“嗯好!不过我入城在哪里住?”
廖妄生很明显看到容严侧脸的嘴角微动,紧接着容严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
“找幽家,会有人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李平白接过这枚玉佩,便直直的朝着内城走去,他身后的两人也随着李平白而去,廖妄生记得这个李平白这身后有一人叫古颜,是用刀的,只是这两个人怎么都没有佩刀,只有李平白一人佩了柄剑。
“他要是不问,我真就让他在这内城自生自灭,水月城李家怎么尽出废物。”
待李平白一行人走后,容严脸上的嫌弃之色彻底显露出来,转动着手上的玉简叹道。
“出了一个人物便够了。”
幽未名平静道。
“呵,到现在都不敢跟他扯上关系,就连江湖上与他有关的任何消息都退避三舍,不知这次怎么有兴趣参与进来。”
容严不知为何对于李平白有着莫名的仇恨与厌恶。
“可能是明白了什么吧。你进不进城。”
“啥?”
容严一愣,随后内心哀叹,大师兄你说话能不能分开说,这让我在这个年轻男子面前跟个傻子一样,若他真成了师弟,我这个师兄的脸该往哪里放?
“不了吧,太晚了。”
廖妄生笑着摇摇头,他倒是很习惯这个幽未名的说话节奏。
“是,太晚了。”
幽未名点点头,深以为然。
容严倒是纳闷了,前后未过半个时辰,怎么就太晚了?这两人说话怎么尽是话里带话?
“你们两个不当师兄弟真是太可惜了,你比我更像他的师弟,瞧你两的说话方式,瞧你两这脸……哎……算了算了,越说越伤心。”
容严还是没憋住心里话,结果越说越有点伤心,怎么一个年轻男子都生的如此俊美?
“时候未到。”
幽未名拍了拍容严的肩膀,便朝着内城走去,留了一脸茫然的容严。
“大师兄你还有一个半时辰的守门时间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喂!门谁守啊!”
“你来,我要去练剑了。”
淡淡的声音渐行渐远。
容严的心也越下越沉。
果然,好事从来轮不到他头上。
“你似乎不太懂幽玄城的规矩。”
在转头回去的路上,夏青天又拦住了廖妄生,双眼露出一种奇怪的意味望着廖妄生。
“的确不太懂,回去得好好问问了。”
廖妄生叹了口气,目光深远地看了一眼廖妄生。
“我还是讨厌跟你们聪明人说话,无论做什么好像都是在你们意料之中一样。”
夏青天无奈摆摆手,的确他有些话想对这个男子说上几句,本想等这男子亲自开口求问,谁曾想还是得自己主动开口。
“我本以为你是来幽玄城求武,所以并未太过在意,不过看你这样子似乎并不是如此。”
夏青天看着一副洗耳恭听样子的廖妄生缓缓说道。
“一般城池的内城除了比外城富裕繁华一点,里面多是一些皇亲国戚,官宦子弟的府邸与知府衙门,并没有太大差别,相比外城的商业区与居住区或许还比内城的大。
但这说的是一般城池,天渊还有许些座特殊的城池,比如这幽玄城,它的知府衙门处理政务的地方统统都在外城,也包括知府府邸。”
“那这内城里有什么东西呢?”
廖妄生假装有些好奇的样子问道,刚才李平白踏入内城的时候,他扫了一眼内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门派,世家,习武之地,”夏青天看着廖妄生一脸惊讶的样子,轻吐一口浊气继续说道,“短短两百年,改朝换代便已经经历三朝,可这江湖武林除了几次大的风波后却依旧如故。
没有人想触碰那些历经三朝而不变的世家,所以这些世家所待的城池往往就成了一座特殊的城池,知府衙门,裁决蝶院统统都只能在外城,不允许在内城,内城的地方只属于那些世家。”
“这种事……陛下能忍吗?”
廖妄生小心翼翼问道,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皇室上都是奇耻大辱,连自己的城池都无法完全掌控。
“陛下自然忍不了,可谁让陛下每次上朝时一提,要么朝堂一片寂静,要么朝堂上便是一片反对之声,就连当朝白宰相听到这件事也是闭目不语,你让陛下怎么办?”
夏青天想起知府每年去朝堂议论此事,回来时长吁短叹的样子不由得也叹了口气。
“那这事陛下就不理了?”
“若是先皇在时,肯定不会再提,但陛下毕竟年轻气盛,怎么会忍的下这口气,朝堂文武百官没人支持陛下,陛下不知从哪里召来的人士,开设裁决院,开设潇湘楼蝶院,再加上神蕴门插手江湖人士,最近更是把裁决院与蝶院暗中分布在天渊各城,而这件事被人揭发出来,才知道天渊大部分城池都已经有蝶院与裁决院。”
夏青天说到这里不由不佩服陛下的手段,快而且隐蔽。
“那这座城里也有裁决院与蝶院?”
廖妄生敏锐捕捉到这一点。
但廖妄生一提到这事,夏青天的脸色又变得不好看,停留了一会才说道:“蝶院是没有的……不过前几日蝶院派人到内城,至于裁决院……哎!不说也罢!”
“裁决院怎么了?”
廖妄生有些疑惑,这裁决院还有什么耻于说出口的事吗?
“好不容易幽玄城进来个裁决院,结果裁决院不仅没法进内城,而且还被人安排在外城最偏僻的巷角,顺着巷角破洞出去就是裁决院的人住的地方。”
夏青天一只手狠狠锤在墙上,仿佛受辱的是他一样。
“但我听闻裁决院中人素来杀伐果断,脾气也不会太好吧?”
廖妄生暗道这怎么跟白老形容裁决院的人完全不一样。
“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都已经做好与城内世家翻脸的打算,结果那裁决院二人,一老独自悠然自得,一小与巷角破洞的密林玩的起劲,全然不放在心上。”
夏青天一脸铁不成钢的悲愤样子。
“额……”
廖妄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看样子夏青天对于这种情况已经不满许久。
怪不得内城与外城巡逻的人服饰完全不同,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种事。
“不说了不说了,还是说说你的事吧,如果你从这里进到内城,那么你就是幽家的客人,也可以是幽家的弟子。”
“幽家?”
“幽玄城有四个世家,其中最大的世家就是幽家,所以这个南城门便一直由幽家子弟看守,同时也是人流最多的内城门。”
说到这里,夏青天看了一眼四周,附在廖妄生耳边轻声道:“不过听闻现在幽家家主迷恋徽音楼路清寒,而刚好幽家家主之子幽元前段时间约见了陆清寒到半幽酒楼……”
“夏捕头你跟我说这些事干嘛?”
廖妄生一脸莫名其妙的望着夏青天。
夏青天嘴角微微勾起。
“我知道的事就这么多,你如果也是听那江湖传闻过来的,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廖妄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夏青天说的什么意思,独自迈着步子顺着街道原路返回。
夏青天望着廖妄生的背影,又瞧着内城门一脸百般无奈样子的容严,用仅仅只有自己的声音轻言道:“能被幽未名亲自邀请的人,看来这个人天赋挺高,只是这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朝廷的人呢?还是江湖中的人呢?还是阴影下的那群人……”
“呵,有趣。”
凉风习习,树叶潇潇。
夏青天的身影在昏暗灯光下越来越淡,夏青天站着的房屋阴影处有一个赤膊的人正躺在房屋后的密林。
容严突然打了一个哈欠,忽然眼神一凛,之前那个顿足的少年已经下了街道,身影刚才消失在街道拐角。
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刚才与那个少年交谈的人在哪里?
容严伸手一握,内城内便有几个同样是穿着淡蓝色长袍的男子来到容严身边。
“下到前面那间屋子看看,小心点。”
容严吩咐道。
“是。”
众人齐应道。
只见这几个淡蓝色长袍的男子手持长剑,手提灯笼小心摸索着前方。
这内城城门前方是宽敞的平地并没有什么可搜寻的地方,宽敞的平地向下延伸则是下坡的街道,街道的两旁是茂密的树林,并不稀奇,这座城本就是倚山而建。
下坡的街道往下延伸一会,有一个平缓的坡道,便有房屋修建在这里。
“这里有人!”
容严听到呼喊,心中一凛。
“诶?怎么是没穿衣服的夏捕头?!”
接着传来的便是惊讶的声音。
灯笼的昏暗灯光下,刚才与风羽交谈甚欢的夏青天,夏捕头只有一条亵裤,光着身子躺在房屋后的密林中。
凉风吹过,已经昏迷有一会的夏捕头显得格外凄凉。
距离湘竹所定的那间酒楼并不远,街道上虽也依旧灯火通明,但行人明显稀少了许多,披甲的城卫也开始巡逻起来。
“回来了?”
回到客栈,路过湘竹所住的那间房间,湘竹刚巧问话道。
“回来了。”
廖妄生说完顿了一下,见湘竹没有继续说下来的意思,这才缓缓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回到房间,廖妄生的脚步瞬间虚软,瘫倒在桌子上,脸色一片苍白。
那种感觉,他忘不了。
忘不了那一切,都是从那一拳开始。
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他?
从离内城的一瞬间,夏青天拦住他那一刻起,廖妄生便已经意识到这个夏青天恐怕不是真的夏青天。
上内城碰见那个夏青天是真的。
下内城碰见这个夏青天就是假的。
而且当这个假的夏青天附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这个感觉他在熟悉不过。
报仇?
在那么一瞬间廖妄生的确想过,但那么一瞬间这个想法又在他脑中泯灭。
现在的自己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廖妄生的境界越高,就越对当初那个人充满惧意。
幸好他没有认出来自己。
廖妄生看着木台前的铜镜,里面的面容有些陌生,这是他的脸,但这又不是他的脸。
又一夜未眠。
……
“请帖你打开没有?”
还是那张偏僻的桌子,廖妄生与湘竹对坐在桌前,湘竹喝着茶问道。
廖妄生摇摇头。
“给我吧。”
湘竹很自然的伸出手,廖妄生于是便把怀中的请帖递给湘竹手中,湘竹看着没有丝毫动静的请帖,轻笑道:“你倒是多尝试几次,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打不开便是打不开,试几次都没用。”
湘竹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廖妄生,指尖分别按在请帖前端的明月与请帖尾端的清潭上。
气势一凝。
只见一股淡淡的青绿光在湘竹的指尖萦绕片刻,便直直渗透在这份请帖之中。
“果然需要宗师级别的内力,湘竹姐你也果然是宗师境,这年头的宗师境这么多吗?”
廖妄生赞叹完后不由得再哀叹一声。
“宗师境……呵……,瑾不设宗师,这江湖中的所谓宗师境倒还真没那么多。”
提到宗师境,湘竹嗤之以鼻道。
随着湘竹深厚的内力灌输在请帖内,请帖不但没有膨胀碎裂,反而请帖自带散发着盈盈幽光,而且请帖表面的明月越发的明亮,清潭越来的深幽。
“诺,开了。”
湘竹指尖一挑,请帖便弹射回廖妄生的手中,廖妄生手心还能感受到请帖中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这是湘竹的内力。
廖妄生并没有立刻打开请帖,眼睛十分诚恳的望着湘竹道:“我觉得湘竹姐我们还是分开吧。”
湘竹黛眉微皱,没有说什么。
廖妄生主动解释道:“湘竹姐你是来替雅芝寻药,我境界低微只会拖你的后退。而我来幽玄城的原因,更主要的是寻人。”
“寻一般人好寻,寻玉雾这种大人物可不好寻。”
湘竹缓缓说道。
“好寻还是不好寻,终归是要寻,更何况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麻烦其他人。”
廖妄生的语气变得郑重。
湘竹见廖妄生一脸决然的样子,嘴角上扬轻笑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倒也不好强留。虽说你轻功不错,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枚铜钱算是你这一路上陪我消遣的路费。记得别死了,万一雅芝在金陵府出了事,我还是得找你算账。”
湘竹指尖一挑,一枚破旧的铜钱从天掉落,不偏不倚的掉在廖妄生的手心。
然后湘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来还是生气了。
廖妄生手心握着这枚铜钱,破旧斑纹的样子并不是天渊所制的铜钱,似乎是旧楚时的铜币,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总归是湘竹一片心意。
廖妄生将铜钱放在胸口,便走出了酒楼。
寻人是原因。
不想麻烦人也是原因。
但最重要的原因廖妄生还是没有说出口。
天听谷可以不去,但是现在该去一趟裁决院。
无论那个假夏青天说的那些事真或假,裁决院这个地方廖妄生必须是要去的,之所以不去天听谷,是因为廖妄生现在还不想暴露自己。
城中偏僻的巷角。
巷角之间又有破洞。
一般偏僻的巷角都离城墙稍近。
廖妄生走出热闹的街道,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张望四周见无人注意到自己,一跃便跃到了屋顶上。
高处才好观望。
是啊。
高处才好观望。
千花媚眼睛发亮望着窗沿下远处不断纵跃的身影,不断摇晃着身边人的细小胳膊。
“幽蓝!你快看这个人的轻功是不是很不错?!”
幽蓝望着身前被荡悠着一身的茶水,扶额顺着千花媚手指的方向望去。
密密麻麻的房屋下的确有一个小黑影不断在跳跃,可是这也太远了。
“轻功是不错。”
冯远清双眸明亮缓缓说道。
“而且还是一个模样不错的人。”
“可看的清来历?”
千花媚眨巴眼睛望着冯远清。
“小姐,近日这城中不太安宁,您还是消停一点吧,不为别的,您总要为幽蓝着想一点,她家族这些日可十分忙碌。”
冯远清没有说出少年郎的来历,而是规劝千花媚说道。
千花媚一听冯远清如此说,眼睛的光芒更亮,看来这个人的确来历不凡,要不然冯叔是不会绕着弯子不肯告诉我实情。
千花媚心中如此想道,眼睛眨巴眨巴委屈看着幽蓝,又眨巴眨巴委屈看着冯远清。
“幽家的事是幽家的事,我幽蓝的事是我幽蓝的事,两者并不无太大关联。”
幽蓝趁空擦拭着身上的茶渍说道。
“你不能总宠着小姐。”
冯远清虽然早已经预料掉幽蓝会如何回答,但是亲耳听到幽蓝所言还是忍不住叹道。
“我最喜欢幽蓝呢!”
千花媚双手环抱着幽蓝,整个身子柔软缠在幽蓝的身上,弯眸带笑眼睛看着冯远清。
“冯叔,你要是不说,我可自己去查去咯!”
“天下轻功皆殊途同归,光凭那少年的几下动作,又能看出什么?你冯叔我若真有这么好的眼力,早就去天衍宗去当一名天算师去了。”
冯远清颇为无奈的说道。
“嗯……,不过冯叔你说起天算师,我倒是想起来这幽玄城之中还真有一位天算师。”
千花媚眼睛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小姐还是不可胡闹,那玉虚与温燕都已经出事了,最近我们还是安静一点。”
冯远清对于自家小姐这个目光再也熟悉不过,每次做坏事之时都是这副表情。
“冯叔,我们在这半幽酒楼待了一个月,我可是什么事都没有做呀?!另外那蝶院玉虚与知天游温燕说是出事,指不定已经走在这城中许多人的前头,更说不得已经寻到了宝藏,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等着?”
千花媚手指划过桌面,侧头望着冯远清,神情罕见的十分严肃。
“千家可以不必知天下事,但千家之主不行。”
“也罢,小姐说要怎么样那就怎么样吧。”
冯远清无奈的摇摇头,对于自家小姐除了依靠幽蓝外,他并没有太多能制住自家小姐的手段。
“首先嘛……我们来到幽玄城这么久,不去幽蓝家里坐坐客,岂不是显得我们千家的人十分没有礼貌?冯叔你说是不是?”
千花媚弯眸看着冯远清,冯远清虽然知道这事肯定不像自家小姐说的这般轻巧,但还是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一得到冯远清的首可,千花媚挽着幽蓝的手,“走,让我见见你们幽家那个老头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生出你这个让我好生欢喜的女子。”
幽蓝悠悠一笑,没有作答。
任由千花媚挽着她的手走出包厢。
……
……
“千家的人倒是舍得出楼了。”
半幽酒楼一层大堂内,白衣儒雅中年男子手持玉瓷杯,低头打量着这枚玉瓷杯缓缓说道。
“老爷,千家的人……也参与到这件事之中了吗?”
这白衣中年男子正是不久前赶到幽玄城的白王赵游,而回应他的正是墨语。
“千家的人向来好奇心旺盛,刚好碰到这种奇事,又怎么忍得下心不参与呢?”
赵游呵呵一笑,将玉瓷杯随手放在桌上,墨语顺手提起茶壶,给玉瓷杯续满了茶水。
能在这里碰到千家的人实属意外,因为赵游打听过这次原本是没有千家任何一人参与其中,但在这半幽客栈撞见幽蓝的时候,他便知道那位本事挺小,惹事能力挺大的千花媚已经来到了幽玄城,而且来的日子还比他更早。
“那老爷我们怎么办?”
墨语小声问道,他的青峰长剑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静观其变,千家,天听谷,蝶院,四殿六楼,七宗八门,再加上在天云岭袭击的那位,倒是很久没有见到这番热闹的光景,听说天荒宫是不是也有人来了?”
赵游感叹的摇晃着玉瓷杯,茶水在玉瓷杯上晃荡。
“据说是来的,而且来的又是移花宫一脉。”
墨语应道。
“传言天荒宫有四宫,宫宫出世都可称天下第一,但本王活了这么久,始终只见到天荒宫移花宫的传人,另外三宫究竟是什么还真让人好奇呢。”
赵游轻轻一笑,环顾四周看着颇为冷清的半幽酒楼,只有零稀的几道人影坐在堂中。
“这个时候还在半幽酒楼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鬼吧?”
赵游这句话意有所指,不知是指他自己,还是在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