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阴山冥使
“没看错的师姐,每次我跟别人说你的故事的时候,她听到了总要罚我去挑水劈柴,而且她说那些事都是假的,都是你自己跟别人吹嘘出来的。二师兄偷偷告诉我说,你早就不是我们阴山派的人了,让我不要老提你,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叶桑愣了愣,想说话,嗓子却像被什么噎住了一样,她偏头看小原,十三四岁的少年已经和她一般高了,一双鹿一样的眼睛干净澄澈,眉眼中还带着委屈,最后叶桑还是只笑了一笑。“别问了,不重要。”
三派弟子讨论完之后大家就一起去了枯骨女出现的那条河边去画阵摆符用法宝。无论哪个门派,除怨鬼的方法都是大同小异的,与她不同的是,他们将怨鬼的三魂七魄打散了之后就随它们飘散在这天地间,只管杀不管埋。
叶桑不用做这些准备工作,她在河边待着也无事,打了声招呼去村庄里询问情况,想了解一下怨鬼的身份,和她怨气生成的原因。走到一半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顿时无语了,小原这个破孩子怎么又跟了上来。
“你去跟师兄师姐们学学怎么画阵,怎么摆符不好吗?”
小原嘻嘻一笑追了上来,“我觉得你比他们都厉害,跟着你不是能学到更多嘛。”
叶桑叹气,“真是个傻孩子,实话说吧,你四师姐不喜欢我,她看见你老跟着我的话,以后会更欺负你的。”
“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啊?”小原不解,“你每年都除那么多有名的怨鬼,是咱们阴山派最有本事最威风的人,阴山派冥使叶桑是我师姐,我回家跟街坊邻居说出去觉得神气。好多达官贵人为了求你驱鬼除魔时用的符,都抬着金银珠宝爬上山的呢!”
“.…”
“还有好多人把自己的儿女送过来学道法,送了很多礼才收作门外弟子。”
“.…”
她在外飘久了,竟不知阴山派发展成了这样,她还记得十二岁那年跟师父去昆仑参加天下道论大会的时候,他们被昆仑弟子拦在了门外,说没听说过阴山派这个除魔门派,要询问过长老才能放他们进去。
小原继续道,“一年前屠了半座城,斩杀蜀山三位长老并抽血放干挂在蜀山派大门的怨鬼青荇,是你一人单枪匹马大战了一夜锁住的。当今皇上宫中妃姬作乱,后宫怨鬼横行,护国寺那些和尚念了半个月的经都没有办法,妃姬最后也是你锁走的,圣上还派人送了谢礼上山,还有……”
“够了够了。”叶桑看他大有把她的丰功伟绩都说一遍的样子,连忙叫停,“我就是顺路看见有怨鬼作恶,没想到这么有名气,难怪一个比一个难打。”
小原说,“所以说嘛,你给阴山派争了这么大的光,四师姐为什么不喜欢你?”
女孩子的心思,谁说得清呢。叶桑不愿意与他深究她和四师妹叶莓的过节,道,“或许是天生八字不合吧,我同村民问些话,你若是觉得无聊就自己回去。”
“不会的师姐,我跟你一起走。”
叶桑一连敲了一排村民的房间,挨个问村里有没有人过河时受伤,一连问了几家都是直接被人把门拍在脸上说,“没有。”
小原也跟着敲了几家门,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答,摸着鼻子愤愤地回来抱怨道,“他们这是什么态度?我们来帮他们驱鬼,又不是来打家劫舍。”
叶桑停住在一棵老槐树下边,靠着树看了一会这个村庄,小原不明所以,跟着左看右看,好奇地问,“三师姐,你累了吗?”
“没有,我在想咱们说话的时候,崆峒派的人说他们的弟子是怎么受伤的?”
“就是那个弟子半夜听到一个女子哭泣求救,出去看的时候就被枯骨女抓住要往河里拖,他大声叫来其他弟子才得救。”
叶桑站直了,继续敲下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位农妇,手里正拿着扫帚,“谁呀?”
“你们晚上听见过女子哭泣求救的声音吗?”叶桑换了个问题。
农妇手中的扫帚突然掉在了地上,扫帚的竹柄猝不及防地砸到叶桑脚背上,她疼得呲牙咧嘴地一缩脚,门又关上了。
小原冲上来,担忧地问,“师姐你没事吧,这些农妇真是,不说就不说,怎么还打人呢!”
“没事。”不那么疼的叶桑看着门叹口气,“看来怨鬼在这村里时间挺久了,他们晚上也能听见女鬼哭泣的声音,因为有所防范才没人受伤,你看这一路上的行人,没有几个脸上带笑的。”
整个村里仿佛被一种沉闷的迷雾给蒙着,路上人烟稀少,少数出现的几个都是面无表情,脚步匆匆。叶桑走过那么多地方,就算是再贫穷的地方,小孩子也会成堆地在街上玩耍,而这个村里根本见不到小孩子的身影。
叶桑在村庄里绕了一圈,发现这个地方并没有客栈,她又敲了几家门问是否能借宿一晚,得到的回答都是拒绝,很明显地可以感觉出村民对外来客人的不欢迎。最后终于有一个稍微友好的胡子拉渣一脸颓废的男人不急着关门,提醒道,“小姑娘别一户户问了,你们早点赶路,去其他地方借宿吧。”
这个人既然多说了一句话,肯定就能说更多出来,叶桑扒住门不让他关,报出身份道,“我们是道士,来除此地作祟的怨鬼。”
“唉…又是道士,庙里那几个蓝衣服道士还没走呢?”那人摇头叹息。
“没有,我们还来了白衣服的道士,还来了青衣服的道士,总之很多人一起来。你对河里的女鬼有什么知情的,说出来就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男人脸上燃起一点希望,又迅速地灰败下去,只道,“除不尽的,你们走了之后还会再有女鬼出现。”
“为什么?”
“那条河在这叫流尸河,就我们村这一段的河底不知道沉了多少具女尸,也不知道要生成多少只恶鬼,哪里除的尽。”那人道,“我们村得罪了那些女尸,这才受了诅咒。”
叶桑眉一挑,这事不简单,这只鬼也不简单,她必须要问清楚。于是把门一推,拉着小原不请自来地进了屋找了条长板凳坐下,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小银元宝在他眼前掂了掂,“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这个就是你的,你们村的那个怨鬼,我也帮你除尽。”
男人看了一眼,好像有点感兴趣,拖了个板凳坐下来说,一开口不知道是拍马屁还是说心里话,“不知道为什么,姑娘年纪虽小,却给我一种绝世高人的感觉。这鬼出现有一段时间了,害人也害了不少,不过都是外地人。你知道为什么大家不让你留宿吗?因为怕你晚上听见女鬼哭,非要去开门,那些外地人就是这么死的,不留你们住宿,是为了你们好。”
小原道,“我们是道士,不怕鬼的。”
“我叫黄一富,一年前那天,我白天刚和村头的玉翠定了亲,晚上她就死了,全家都死了。”
黄一富面颊消瘦神情憔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满脸麻木,眼神空洞,叶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多半是被绝望折磨地久了,什么感情都折磨没了。
“那天晚上,约莫是亥时,我因为太高兴没有睡着。村东头突然很吵,正好是玉翠那边,我担心她,就出去看。她家门口跪着几个女孩儿,个个瘦的跟骨架子似得,衣服破破烂烂,全身上下都很脏,哭着要大家救救她们。”
“我们玉翠向来是个善良的姑娘,就把这几个女孩,是四个,带到了家里,给吃给喝,问了一番,她们说是从神奉山上逃下来的,山上有一窝凶狠残暴,武艺高强的土匪,不仅杀人夺财,最近还掳走了好多年轻的好人家姑娘上山玩乐,玩死了之后就扔进河里,那条河就是流尸河。她们四个想尽了法子逃了出来,顺着河跑到了我们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