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四章 归尘

  楚凝想到了一个办法，足够让她能够进入那透明晶体之内查看当中的东西。她意识体稍微移动，回到了一旁的混沌核心上。
  她再一次融入了核心当中。
  不过，很快，这一次的核心，似乎已经开始震动起来。楚凝刚才融入核心时，只是为了简单地控制核心放出一丁点儿核心气息而已。不过这一次，她需要做的，会比较麻烦。
  她在核心中散开了自己的身体，恢复到一片雾气的意识体开始在核心之内四处发散。虽然自己的身体消失，但是楚凝却还能感觉得到自己任何部分的感觉，在她散开的意识已经蔓延到了整个混沌核心当中时，她忽然间开始收缩。
  扩散到了四周的气息开始被她快速回收。但是神奇的是，此时，回收的不仅仅是她的意识，竟然还有这整个混沌核心。
  此时的核心，从混沌之心内部的空间看去的时候，就能够清晰地看到，在混沌之心内，巨大的空间中浮现着一颗白色的颗粒，一旁短距离处是一个有着透明外壳的红色球体，而此时那白色的颗粒正在变化着各种形状，从最初的一个米粒形状，变成了正方形，然后是圆形，最后，从那圆球中缓慢地伸出几道突出的地方，渐渐地，那白色的颗粒，就仿佛被空中看不见的大手捏成了另外的模样。
  混沌核心，变成了一个人形。
  这自然就是楚凝做的，她在核心内部将自己的意识全部和核心融为一体，然后，暂时将核心作为自己的身体，直接凝出了人形。
  她现在，已经是核心本体了。
  作为核心，那透明的晶体是无法阻挡她的进入的。楚凝打的也就是这个主意。她往前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因为核心的形状变化，于是核心的大小也随着楚凝刚才的意识意愿有了变化，此时的核心，不再是米粒大小，而是变成了一个真实的的人的大小——刚才和透明晶体包裹的红色核心残体一样大小的混沌核心，此时变成了楚凝的大小，她的面前是那红色核心残体，楚凝一只手就能将残体完全握在手里。
  楚凝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透明晶体的表面，此时她的整个身体都是白色的，没有任何瑕疵的白色，在她的手指碰到的时候，她没有感觉到任何想象中的阻拦的力量，或者是水晶外壳坚硬的触感——都没有，她的手指轻易的，就像是钻入一块奶油中的样子，从水晶外壳中钻了进去。
  水晶外壳对混沌核心没有任何阻挡力，这也是楚凝为何和混沌核心融合的原因，因为这样，她能够轻松地进入透明水晶内部，看看那红色核心的残体，看它当中是不是隐藏着什么她还不知道的东西。
  譬如，那一声声如同心脏跳动的声音，是怎么来的。
  混沌核心——或者说楚凝——的手指穿过了晶体外壳，她成功地接触到了里面的残体。在接触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从指尖传来的炙热的感觉。
  但是，在热量当中，尤为引得楚凝注意的，是她指尖能够察觉到了一丝轻微，几乎可以被忽略的颤动。
  她的指尖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而这东西，还在微微颤动。
  扑通，扑通——
  就在这一刻，楚凝忽然确认——这就是一个小小的心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属于施邪的心脏，还在这晶体外壳当中，顽固地跳动着，苟延残喘。
  楚凝想了想，她收回了手指，而那水晶外壳也完全看不出任何曾经让一根手指过去的小洞，水晶外壳还是一样的光洁完整。
  这么说起来，她可以轻易地确定，在水晶外壳当中，确实包裹着施邪的红色核心自爆后残留下来的一颗心脏。但是，这颗心脏，和楚凝已经走过的那颗心脏，是同一颗心脏吗？
  要想确认，只有一个办法。
  楚凝再次伸出手去，她的手指摸到了中央颤动的那一枚迷你的心脏，此时的心脏，还不如一粒米粒大小。
  也就在这一刻，楚凝忽然间将自己的意识全部压缩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意识球，那原本因为自己的意识而改变形状的混沌核心也在此时忽然间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楚凝在核心离开水晶外壳的前一刹那，直接从那碰触到心脏的指尖钻了出来。
  此时，她的视线当中，看到的心脏，不再是刚才她觉得只有米粒大小了，因为她压缩了自己，因此此时那心脏比自己的意识球还要大。而周围，遍布着无数透明晶体。与光滑的水晶外壳不一样，在包裹着心脏的水晶壳的内壁上，朝内伸出了无数尖锐的透明柱子，柱子顶部非常尖锐，就像是将海胆的外壳翻转过来，将外侧转移到内侧一样，此时无数尖锐的柱子全部朝向中央的心脏。
  楚凝的意识球直接从心脏尖端钻了进去。
  一如她当初钻入那巨大心脏中一样。
  楚凝钻入了一片空间当中，她凝出身体，然后——踩在了地上。
  她站直了，定睛看去，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中堂的位置，不过这一次，她看到的中堂，前面的桌椅已经倒在地上，甚至七零八落地碎了，而旁边巨大的柱子，此时也布满了明显的裂纹。
  楚凝看了看两边的走廊，此时的走廊已经没有了那一层阻挡的薄膜——也就是心脏的心瓣。
  她跑了过去，进入了走廊，中堂背后的场景更加触目惊心。原本两条走廊中间的小花园，此时所有花草全部枯萎，并且腐烂成了黑色的泥土，她闻到了来自于周围的恶臭。楚凝继续往前走去。
  她来到了两条走廊交汇的地方，前面还有一条笔直的走廊，地面散落着破碎的镜子碎片。
  楚凝跑过了最后这一条走廊，她听到身后有无数砖瓦掉落地面的声音，她感觉到地面开始震动。
  地震了。
  楚凝用力推开尽头的那一扇门，然而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那一个房间，也不再是那一个窗户，她看不到窗外的彼岸花，此时，在门背后，在她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一个旋转着的，一个巨大的黑洞。
  楚凝后退了两步，她忽然明白过来。
  ——这颗心脏，就是当初施邪的心脏。
  心脏对应的宅子，这个原本坚固的建筑，已经因为施邪的死亡而分崩离析，而且因为他的核心的破碎而步向死亡。宅子内残破的家具，碎裂的柱子，掉落的砖瓦，和腐败的花草，都是证据。
  在这一刻，楚凝终于放心下来——因为施邪确实死了。
  这颗濒临死亡的心脏，已经形成了自我毁灭的黑洞，很快，它就会将自己内部全部吸收进去，然后——停止跳动。
  想明白了这一点，楚凝不再迟疑，她直接调转方向朝着中堂跑去，她完全没有停留，她听到更多的碎片在她身边掉落下来，然后，她来到了中堂。
  中堂的两扇大门，已经倒下了一扇，楚凝直接朝着门外跑了出去。
  下一瞬间，她冲出了大门之外，然后，她一脚踩空，紧接着，她浮在了半空。
  她瞪大了眼睛，她看到自己离开了心脏，她看到，那此时浮在自己面前的，在水晶包裹之内的心脏，跳动的旋律已经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停止下来。
  就算楚凝不查看这个心脏，其实它也会自我灭亡。
  不过现在的楚凝，更为确认了这一点而已。
  透过水晶外壳，她看见，混沌核心就浮在水晶球外很近的地方，楚凝单手攀住了球内随便一根伸出来的尖锐的柱子，顿时，在她附近的柱子顶部，全部变得圆滑起来。
  她抓着柱子固定自己的位置，她看到面前的那一颗心脏完全停止跳动。
  结束了——她这样想到，也这样明白，至少，慕容焰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结束了。
  施邪是完全死了，两次，他都死在楚凝手下。
  也就在这一刻，楚凝忽然看到自己面前的心脏发出一阵白光，那白光来得非常奇怪而且迅速，楚凝只是稍微闭了闭眼睛，下一瞬间，她忽然被一阵吸力吸了过去。
  怎么——
  她感觉到了清晰的眩晕，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丢进了一个旋涡当中，好一阵子，楚凝才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脱离了那个旋涡。
  然后，她被“扔”在了一处坚硬的地方。
  好像是地面。
  她睁开眼睛，此时依旧有光线钻入她的瞳孔，但是这一次的光线已经不像刚才的那般刺眼，她抬起头来。
  她真的躺在了地面上，她站了起来，她看到的是一个城市的街道，两边还有正在打开的店铺。
  楚凝认出来了——她回到了火焱城。
  她就躺在原本自己顺着红线进入空中巨石的那个地方，一丝一毫都不曾移动。但是这时，她看见的城市，却已经完完全全是一座废城，恐怕这里除了她，再无第二个人。
  整座城市全空了。所以，和楚凝战斗的施邪的心脏，其实在战斗的过程中吸收了整个城市的生命，也只有这么巨大的人数，才能让施邪瞬间形成大脑。
  楚凝站起来，一阵风吹过她的身边，她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地面，那是一堆碎片，她知道，那就是那块当中隐藏着心脏的巨石的碎片。那个火焱城的死神。
  楚凝还知道，她应当是这一个危机当中，唯一被巨石锁定却逃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