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四章 欲加之罪

  严谨年纪尚小,对这些事情便有些看不开,只是顾念到谭纵先前的吩咐,这才不好拦住展暮云。但只看他脸上的不忿,显然是极为不爽展暮云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此时便是那边韩心洁也看得有些皱眉。
  一直下来,虽然和这位展先生接触不多,但在父兄偶尔的交谈中,她却是一直以为这展暮云是个真zhèng
  的谦和君子。便是昨天晚上那一幕,她也不过是认为这展暮云是无意所为。只是今天这展暮云再闹出这么一出来,却是让韩心洁不得不对这展暮云重新评价。
  只是这个时候,韩心洁却不想再去理会这展暮云的好坏。王仁的意wài
  死亡虽然会影响整个南京府的官场,但是对于韩心洁来说,最关键的还是他韩家会不会在这场意wài
  中受到波及。要知dào
  一直以来,韩家都是作为王仁的附庸出现在南京府的。
  这个时候王仁突然出事,他韩家即便是家大业大,但是这个时候怕是也要受到冲击。
  “韩三略有小恙,不便待客,只能让三管事招待各位。如有怠慢之处,还请各位海涵。”韩心洁匆忙交代了一下过场,也不等陈扬等人寒暄几句,却是立即上楼去了。那边陈扬等人却是也明白韩心洁走的这般急是干什么,又怎么会介yì。何况韩文干这个时候很是适当地过来与各人倒酒,自然更不会有什么不快了。
  福叔却是从邻桌拿起一坛酒来,也不与其他人说话,直接便走进了谭纵房间。陈扬等人都看得出谭纵和这位来历神mì
  的老人关系非比寻常,因此也没人去拦他,只是任他去了。
  福叔走进房内的时候,一个客栈小二刚好从房内出来。略微避让后,福叔进得房里,却是不见莲香踪影,只见得谭纵正坐在桌上自己动手泡茶喝,便很是随意地将酒坛向桌上一抛,正好落在了桌面上。
  福叔从茶盘里翻出一个茶杯,自饮一杯后,开口道:“怎么,还在为南京的事情伤神?”
  “算是吧。”谭纵嘴上说话,手上却是没停。他在后世空闲的时间极多,泡茶的手艺方面虽然比不上专业人士,但也算是有模有样。虽然在大顺后,一直没什么机会出手,但这个时候却也不会觉得手生。
  “你这法子可真成泡茶了。幸好是客栈里的劣茶,随便你怎么折腾。若是明前的龙井,你这可就成暴敛天物了。”福叔见了却是笑着点评了一句,随后又转回先前的话题道:“王知府意wài
  落水,必然会震动整个朝廷。只是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游击,似乎还没资格参合进这事情里吧。”
  “您老还懂官场?”谭纵却是很意wài
  福叔竟然对官场之术竟然也有所涉猎,反倒是对于福叔关于茶艺的一番点评没有放在心上。他这动作看着熟练,也不过是照模照样学来的,根本就算不得茶道。所以福叔有什么评论他都不会放在心上,算是很有自知之明了。
  福叔却是被谭纵这一句反问问的笑了。只是他这会儿却也看出来了,谭纵这个时候远没有刚才得知王仁落水时所表现出来的惊讶,因此也懒得再管谭纵,直接出门去了。
  谭纵见福叔要走,却是开声道:“韩三小姐那据说有罐雨前的龙井,您老若是有兴趣,我便厚着脸皮去讨了来。”
  福叔听了却是转过身来,拿手指点了点谭纵,脸上却满是笑意:“你这位老爷可当真不好伺候,便是连我这老家伙的名头也要拿去借用。算了算了,随你吧,反正我这名头现在也不值钱,却是没什么借不借的。”
  谭纵却也笑着接话道:“您老可别说的这么磕碜,至少在我家,你这名头可是值二十万两的。”说着,却是拿手比了比里间,脸上也是显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福叔见了,却是哈哈大笑两句,再不说户,只是自顾自的转身走了。
  等福叔走了,莲香却是一脸沮丧的从里间出来,皱眉道:“这老头真是可恶。既然把东西拿来了,还锁着干嘛,直接打开来交给我们便是了。非要这般故弄玄虚的,害的我还得费这些脑子。”
  谭纵听了,却是猛地一阵咳嗽,差点连手里的茶杯也没握住。好不容易在莲香的帮忙下缓过来了,谭纵便一脸惊异的看着在身边坐下的女人。谭纵这才明白,这女人的贪心,当真是没有止境:别人送了你二十万两银票还不够,非得别人亲手交到你手上才行!
  “老爷这般看着奴作甚子?”莲香却还是理直气壮地模样:“他既然在咱们潭府托庇,奉上些东西那便是应当的。”
  “算了,这事情跟你扯不清楚。”谭纵知dào
  这女人一旦较起真来,怕是十头牛都来不回来,因此很果然地停止了这个话题,只是想着自己的事情。
  那边莲香见谭纵不说话了,有心问一问展暮云提到的那个心纳的小妾是怎么回事,但见谭纵似是在琢磨着什么正事,因此只得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下。只是莲香心里却是打好了主意,明儿个一早,趁逛街的时候,她便要用驿站邮封信回南京:谭纵要纳妾她这个作妾的自然是管不着的,但是南京却是有能管的人。
  这一坐却是坐得完全入了夜。也不知dào
  外头什么时间了,反正茶水是冷了就换,便是谭纵自己到最后都觉得肚子里涨的慌。莲香却是也跟着在边上打瞌睡,她在谭家这些日子已经有些习惯早睡了,这两天又没睡好,因此今天便有些瞌睡。只是谭纵一直在外间坐着,她却是不能自顾自去睡觉,只能在一旁服侍着。
  谭纵先是让莲香去厨房叫热水来准bèi
  睡前的洗漱,这才在楼上房间里找着了还未睡下的王坤云与严谨。因为展暮云说的那件案子,这两个经手的人一直在懊恼着,因此根本不可能似其他人那样睡下。特别是严谨,更是沮丧的很,便是连衣裳也换回了公服,也不知dào
  他这般晚了还穿上侍卫服是想干什么。
  这时候见谭纵主动进了房,两个人连忙站起身来。严谨更是一脸坚毅地看着谭纵,手里甚至都已经提好了刀。
  “子师你这副样子是干什么?”谭纵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今晚是你当班?我不是说了,在客栈里头不用大家守值么。再说,即便是守值也不用这般穿戴整齐吧?”
  严谨嘴巴张了几张,想说什么,却是说不出口来,只得颓然地坐下来,佩刀也被他泄恨似的磕在了桌上,发出老大一声声响。
  “莫吵着旁人。”谭纵却是随口责备了严谨一句,只是这个时候见着严谨仍然一副气怒难消的模样,谭纵却是心里一阵闪亮,明白了严谨的心结。只是这事情谭纵根本未放在心上,因此严谨这气很是有些没必要。
  但谭纵却也知dào
  他不能这般说,否则怕是会伤着严谨的一片好心。好在这会儿要让严谨去办的事多少也能扯着点关系,因此谭纵却是一脸正色道:“正好你穿了公服,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你这会儿便去县衙走一趟,若是有人阻拦,便拿腰牌开路。”
  严谨得了吩咐,却是话也没听完的就要往外走。谭纵却是看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连忙将严谨拉住道:“你且慢点。待见着林县令,你便将王仁落水的消息告sù
  他。只是你且记得,须得说王仁是畏罪投河自尽的。”
  严谨一听,先是愣了一下,但随即便醒悟过来的点点头。
  意wài
  落水和畏罪投河自尽,虽然都是个死,但其中的差距却是极大。而谭纵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林青云认为王仁是畏罪而死。相应的,这自然就凸显出了谭纵或者说安王在这件事情上的主动。
  介时,林青云怕是要重新审视谭纵和展暮云之间的力量对比:展暮云虽然能够助他再上一步,但谭纵却有足够的能力将他摁在原地。要知dào
  ,一旦坐实了王仁畏罪自杀的名头,那么其深意自然就是赵云安手里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而谭纵要想从这些证据里面随便弄出点线头里缠在林青云身上,哪怕只是细如蚕丝,都足够将林青云绊他一个嘴啃泥。
  而一旦让林青云有了投鼠忌器的顾忌,那么在无锡县谭纵的日子便要好过许多。甚至于展暮云晚宴时所说的那件案子,就会彻底的成为一个笑话——在这种时候,林青云又如何敢在这等小事上与谭纵过不去!
  等严谨再欲走,谭纵却是忽地一拍额,又转口道:“算了,我还是手书一封,免得多事。”
  谭纵说罢,却是立即回房“信手涂鸦”一番。好在莲香却是见过谭纵的字的,这个时候再见就少了许多的惊讶,只是在脸上忍着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这才连忙快步走到了里间。
  听着里间传来的哧哧笑声,谭纵却是没功夫去计较这些了。只是将信郑而重之地交到严谨手上,嘱咐其必须亲自送到。
  就着小二送来的温水浸湿了毛巾,坐在椅子上的谭纵直接将毛巾往脸上一盖,却是懒得再去想别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