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章 泼冷水
但面对一脸冷色的谭纵,展慕云却未失方寸,反而显得不慌不乱,不急不躁,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说话更是不疾不徐:“若是展某当真无意中冒犯了谭大人,暮云在这厢请罪便是。谭大人又何需如此动怒,为难一个小平儿这等女子?”
见展慕云为自己说话,小平儿不由地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眼神。展慕云这时候却也是表现的一副深情模样,自然也是向她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此时林青云却是也回过神来了,连忙劝慰道:“谭大人,展先生失言,冒犯了大人,便由林某代罚三杯如何?”
在往常时候,一般客人起了纠纷的时候,通常都是由主人出面化解。而当做主人的都说出自罚的话来时,那便等于让双方给自己面子了,借他的台阶下来。毕竟能被主人请来的,都是与主人有一定交情的,通常看在主人面上,便是有什么事,只要懂事的都会选择暂时忍让,一切都等出门了再说。
这个理放在谭纵身上也是如此。若是谭纵给林青云这主人面子的话,即便再如何气愤,这时候也该息事宁人,顺着他的台阶下来,将火气压回去。至于事后是否要再报复,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做主人的自然是不会再管。
可这时候谭纵却是早已然通盘盘算过了。
南京的事情,想来这几日就该传过来。只要是个有脑袋的,自然都能知dào
王仁这位南京知府必然已经完蛋了。而相应的,谭纵这边自然是声势大涨,行情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若是此时谭纵因为顾及林青云的颜面稍微示弱,那传出去必然会给人以误导。毕竟谭纵是赵云安身边的人,而展慕云则是王仁身边的人。在王仁未倒台前,谭纵在言辞上输给了展慕云,必然会让人将事情莲香到赵云安与王仁身上去。
这或许不会改变最终的结果,但对事情产生些许的影响,迟滞事情的发展那几乎就是肯定的。
再者说了,谭纵既然成了江南一地的游击,做的便是得罪人的买卖。若是这会儿给了林青云面子,说不得以后还得给张青云面子,王青云面子,所以这门子当真不能开!
所以说,不管是于公于私,谭纵这会儿都只能撸了林青云的面子,先将展慕云这仍然扯着王仁大旗的所谓风流名士整趴下再说。
只是,即便如此,林青云的面子却也不能直接这么驳斥了,毕竟林青云既是一地主官,两人又同过生死。故此,谭纵还须说个法子,让林青云自动退出去。
谭纵脸上现出几分阴霾与犹豫,心中却是加紧盘算该如何说,嘴上却是不停道:“林大人。”谭纵说这话时,口气很重,显得他现在似乎心事重重,又显得他实在斟酌一般。
事实上,谭纵也的确在斟酌。展慕云这事虽然的确做的不地道,但这事却也不好摆在台面上来说,否则谭纵的颜面还是会丢出去。
“这位展先生才智高绝,但不走圣人大道,却用在了这等龌龊事上。”谭纵说到这时,却又停了。谭纵当真是纠结得很,毕竟这事其实倒有大半的责任要怪在自己身后自家女子身上,谁让这女子这般不经诱,竟是三局两句的就被人绕进去了。
只是不等谭纵想明白该如何继xù
说,那边展慕云却是已然说话了。
“谭大人,你贵为监察府游击,说话行事却需得秉公而行,更需以事实为依据。展某若是有何失当之处,烦请大人指出。”展慕云说这些时,还是一副铁骨铮铮的傲然模样,但这话一说完,却是陡然变了一副模样了,脸色倏地一下就阴了下来:“若是大人妄图借几句话便要按一个罪名在小人身上,小人斗不过大人权势,自然只能认了。可大人日后在江南行走时,若是也这般行为,怕是会引起江南群臣弹劾吧。”
望着展慕云脸上这副阴沉中带着威胁的模样,谭纵如何会不知dào
这展慕云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警告谭纵,若是谭纵不将事情说清楚便整治他,便要发动关系弹劾于他。可若是谭纵说清楚了,那便是自打颜面。
如此一来,说与不说,那都是谭纵输了这一场。
“展先生果然才智高绝的很,竟是三言两语便先给谭某人先扣了个行事不公的罪名!”谭纵这已然是第三次说展慕云才智高绝,但这一次却是出自真心。
他却是想不到,这展慕云借着这么一件小事,便能扯出一个如此大的幌子来,当真是把自己扣的死死的。但谭纵却也不是个束手待毙的人,既然展慕云发了招,他自然就得应着,而且还得应得妥妥当当才行。
只是谭纵想得再好,却也防不住搅局的人。
莲香虽然天真,但却不代表她蠢。适才不过是被展慕云的话搔到了痒处,这才得yì
的一时间忘记了展慕云的身份,从而接上了话。可这会儿听得谭纵与展慕云的对话,虽然仍旧有些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却不妨碍她理会大概的意思。
特别是见谭纵落在了下风,莲香更是着急。在南京城里时,莲香便听清荷说过无数次,道是这大宅院里的女人,最要紧的便是不能在人前失了礼数,丢了家里老爷的颜面。谁想这会儿她一个不注意,不仅让谭纵失了颜面,更是害的谭纵被展慕云为难,她心里顿时就有了担心,害pà
谭纵因此在事后迁怒于她。
莲香却是知dào
,自己既然进了谭家的门,作了谭家的妾,自己这一生便算是寄托在了谭纵身上。若是谭纵真不愿意亲近自己,那自己这一辈子便算是完了。若是谭纵心眼再小一点,怕是连自家姐姐清荷都会被自己牵累。
故此,这时候莲香慌乱之下,却是想了个能将功赎罪的主意。
这时候见谭纵似乎被展慕云的言语难住了,莲香心里一横,快步上前,一把抄起桌上茶杯,直接就往展慕云脸上倒了过去。
莲香这一下行事出人意表的很,莫说是展慕云,便是谭纵都是呆住了。待小平儿“啊”的一声惊叫出来,慌慌张张地从随身的小丫头手里结果手帕给展慕云擦脸时,谭纵却也是回过了神来。
看着目瞪口呆一脸水渍的展慕云,谭纵却是忽地一下舒了心,忍不住大笑道:“君子怕小人,小人却斗不过妇人,当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谭纵这话说完,却是再不理会在那以食指指来的展慕云——也不知dào
究竟是指的谭纵还是心慌意乱心里紧张躲到了谭纵身后的莲香——直接便与林青云唱个喏,施施然地便走了出去。
林青云看着眼前这一幕闹剧,脸上也是异常的尴尬,他也同样未料到事情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极为戏剧化的一幕收场。但他作为此次宴请的主人,自然不好一直尴尬下去,连忙上前道:“展先生……”
展慕云形象虽然不雅,特别是胸前那一大团的水渍极为碍眼,但他却是还保持着那副亲和模样,一言一行莫不是名士范儿:“林县尊却是不必再宽慰了。”
展慕云说着,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道:“如今想来,怕是谭大人对慕云有极深的误会,此事只怕还有林县尊代为解释一二。慕云的话,那位谭大人怕是听不进了的。”
展慕云说着,却是又对边上已然起身欲走的玉大家道:“只是惊扰了大家的雅兴,倒是慕云的不是。来日大家得暇时,不烦遣人告知一声,让慕云登门谢罪才是。”
玉堂春却是微微颔首道:“展先生为王知府往来奔走,定然是公务繁忙,又如何能将时间荒废在小妇人身上。”说罢,却是再不多说一句,径直领着身边那个一直冷着脸的小丫头自顾自走了。
玉堂春不比旁人,对这人与人之间的龌龊早已然看的通透。故此适才展慕云用言语诱使莲香时,她便发觉了。只是她身份尴尬,而且也不知dào
两家人是否真有恩怨,而谭纵又亲自在场,她这才未有提醒。
谁想事情闹到最后竟然发展成了这般模样,她心中自是有些愧疚。
这时候展慕云这挑起事端的人却还要装着高洁模样的凑上来,玉堂春自然不会再搭理与他。
走了两步,玉堂春忽地又停下了步子。
展慕云见了还以为玉堂春改了主意,谁想玉堂春却是开口喝斥正为展慕云整理衣裳的小平儿道:“平儿,你不随我走,难不成还想着留下?”
小平儿这时候却是正随着玉大家学琴。而且这次乃是她央求了玉大家许久,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与玉大家同吃同住的机会,因此玉大家才会让她一道走。
可是从玉大家说话的语言来看,若是她不随着一块走的话,很显然不仅是这一次,怕是日后都休想再进玉大家的门了。故此,小平儿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一会儿看向玉大家眼中满是哀求之色;一会儿又将视线移到展慕云身上,严重却全是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