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翻车

  按照现代人的看法,百无一用是书生,只会吟诗作对不会办实事的书生简直是人间之屑。但在古时候,诗词可不是单纯的娱乐载体,还是展示才学的一大重要途径,不管是科举前的寻找名士保荐,还是科举考试内容,都需要用上这玩意。
  作为古代文人展示才学、人际交往、增长感情、才学较量的重要活动形式,“诗词盛会”大多选在比较宽阔的庭院、学堂、馆阁楼台举办,由举办者专门通知好友,再由好友相互转达、带来许多新鲜面孔。
  由李世民最宠爱的嫡长女所举办的诗会算得上相当高规格的诗会,参与者众多,热闹非常。有中老年文坛名士受邀而来,评判作品质量的职责如无意外将落在他们头上,当然主力军还是与李丽质年龄相近的才子才女们。
  然而,
  “…………”占地广阔、奢华无比的庄园里,却有一人完全无法融入热闹喧嚣的气氛中,只觉得一切无聊透顶。
  对,那就是抱着在众人面前出风头+刷一下佳人的好感度的心态前来的叶白。
  人家倒是没敢冷落他,不是谁都是长孙无忌的儿子,只是叶白与那群羽扇纶巾、长衫飘飘的学子仕人根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实在是聊不到一块去。若不是有人为了求一个出身,刻意放低姿态套近乎,说不准他都要找个凉亭坐着,偷偷欣赏参加诗会的千金去了。
  ……噢,说不准这些功利小人还碍着他发掘小老婆呢!在诗会中溜达去凉亭邂逅佳人也是历史文中的常见套路。
  “这不是对诗词一道颇有涉猎的叶县公吗?为什么不过来一起作诗,让大家好好鉴赏你的作品?”不知道是刚作了一首诗,还是将以前作的诗搬出来用的长孙冲,接受完跟班们的吹捧后,可没有忘记某人的存在,一看见他落单立刻喊道。
  叶白也不惧,若要文绉绉地掏文学底蕴他不行,但作诗他怕过谁,昂首挺胸地走过去,笑道:“有何不可?”
  长孙冲冷哼一声道:“这是表妹刚才出的题‘伤别离’,请吧。”
  言罢,带着自己的跟班让出一条道来,并示意宫女取走自己写下的诗,重新铺上纸。
  “该死,忘了!”事情到了眼前,叶白才忽然记起什么,连忙低声道,“系统精灵,我现在可以购买‘书法’技能吗?”
  【检测到宿主身上现金数量不足,请宿主取得足够的现金,并以不会被外人察觉的形式完成购买。】
  早就知道系统有‘不能远程挪用小金库购物’的规则的叶白继续道:“将我身上的蓝田玉佩当了。”
  【本系统不接受铜钱、银两、黄金以外的货币,请宿主将其兑换为系统能接受的货币。】
  “什么垃圾系统!”叶白恼怒道。
  发现叶白还站在原地的长孙冲嘲笑道:“唔?叶县公该不会现在才说没有灵感吧……还是说不会写字?本人不才,愿意替县公代笔~呵呵~”
  “我只是困惑公主殿下为何会以此为题而已,不劳长孙公子操心!”叶白早就听见场中女眷热烈讨论他‘创作’的《梁祝》、《白蛇传》等作品,猜也猜得到这道题与之有关,只是随口解释一二罢了。
  而长孙冲一句话把他推到了悬崖边,他只能熄了寻秦怀道代笔之心思,硬着头皮走上前握上毛笔,蘸墨书写。
  尽管于这个世界重生已过去两年多,然而叶白从未刻意去练习过毛笔字,也就记账和签名时会使用毛笔,熟练度决定性的不足,更是从未写过大字。因此,现在他也只敢写成多少有点经验的小字。
  “噗~叶县公的字体极具个人风格~”长孙冲上前凑近一看,忍不住也没有忍的打算,直接笑出声来。
  字体大小问题是次要的,叶白写出来的是一堆能看出来是什么字,但歪歪扭扭、或扁或窄、或高或矮的字体,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注意到因长孙冲及其跟班的笑声,越来越多人聚集过来,叶白脸皮再厚也变得紧张起来,笔下之字更显得丑陋了。
  好不容易写完,叶白转过身,就像意识不到自己正被人取笑一样,朗声笑道:“抱歉,让各位久等了,一时才思涌现,一口气写了三首诗。”
  “……什么?”长孙冲收起笑声。
  “既如此,不妨将他的诗作念来。”年迈的文坛名士瞄了眼叶白的字也是眉头大皱,但还是让专门负责念诗的宫女完成流程。
  因为叶白的字实在难看,宫女看得累,好一会儿才不急不缓地念道:“第一首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诗念完了,满场寂静。
  众人眼中嘲讽和轻蔑之色不知何时悄然化作惊讶。长孙冲更是满脸通红,显然这诗把他刚才的诗作完全压了下去。
  “第二首诗: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长孙冲面色发白,看着叶白的身姿如同见鬼一样。
  “第三首诗: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许久之后,文坛名士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这是不再嫌弃叶白的字迹丑陋了,大声道:“好诗,不管是哪一首都足可流传千古!哈哈哈,今天的魁首必是叶白此子!”
  “好一个‘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绝了!”
  “这一位是何人,为何如此了得?”
  “这就是叶开国县公,过去一年的大红人!你竟不认得他?”
  “竟然一次三首传世诗词,这是何等的才学啊!”
  围观的众人交头接耳,与同行的伙伴热议起来。
  叶白看着默不作声的长孙冲,嘴角往上扯起,清楚捕捉到这一瞬间的长孙冲死死握紧拳头,恨不得一拳砸再叶白的脸上。
  仿佛,一切都要按照过去一年的套路进行下去。
  “——敢问叶县公,请问黄鹤楼指的是什么?”冷不丁地,一名书生高声发问。
  “黄鹤楼是一种香烟品牌,卖得可贵了……啊……”叶白下意识地回答,当他反应过来之时,话已经完全说出去了。
  全场寂静。
  或许比宫女念完第一首诗的时候,还要安静。
  而长孙冲则是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样子,回头看向提问者——不认识的大众脸,不知道是谁带进来的,但不要紧,这个情他长孙冲承了!回去就给他安排一份肥缺!
  “……我开玩笑的,黄鹤楼自然是一座楼阁,这位兄台认为还能是什么?”叶白暗自庆幸这个年代没有香烟,还能忽悠过去。
  但很显然,难关远没有过去,不等大众脸书生发话,长孙冲已抢着问道:“哪里的楼阁?何时所建?何人所建?”
  “黄鹤楼在……”叶白竭力搜刮脑海,却一无所获。
  《唐诗三百首大全》并不带有任何赏析内容,就只有唐诗而已;学生时代学过的东西,早就还给语文老师了;Z国这么大,旅游从未去过黄鹤楼很正常。
  长孙冲追问:“我再问你一句,‘青鸟’源于什么典故?你该不会又要开玩笑,‘青鸟’就是一只青色的鸟吧?”
  “…………”叶白哑口无言。
  直至这时候,众人若是还不明白,那也太蠢了点。
  叶白要真是写出这三首诗的人,怎么可能连自己使用了何种典故都不知晓,那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了。
  “青鸟,传说西王母与汉武帝传情,靠的是青鸟传信,隐喻爱情。”文坛名士沉声解释,却绝非在帮助叶白,“叶白,‘三秦’和‘五津’指的是什么!”
  (PS:‘三秦’指的是秦朝末年,项羽破秦后把关中分封给三个秦国的降将的地区;‘五津’指的是岷江的五个渡口白华津、万里津、江首津、涉头津、江南津,泛指蜀川。)
  “…………”再一次尴尬的沉默。
  “气煞老夫也!”文坛名士将宫女手中的诗作一把拍在地上,指着叶白怒声道,“不学无术的败类,竟敢剽窃如此佳作!给老夫滚,你没资格出现在这里!”
  “先生请息怒——叶县公,还请留步!”长孙冲朝跟班打了个眼色,跟班们挡住了正想加紧脚步离开的叶白。
  “长孙冲,你想做什么?”叶白咬牙切齿道。
  长孙冲冷笑着走过去,大声道:“想必大家对叶县公的诗作的真正创作者很感兴趣,叶县公何不介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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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众人围着叶白不让他离开之时,只说了一句话的大众脸书生悄悄离开人群,往茅厕的方向走去。
  然后,遁入影子中。
  “白痴。”从深邃的暗影中,传来一声冰冷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