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五章 饵无好饵
“人?什么人?”
“是一个云州人,自称是奚族,他说他本是云州城内一个畜医,半个月前,听说一支来自秦西的商队带来许多西域好东西,就去给他老婆买点稀奇货,不料那掌柜问了一些关于牛马疫病的事情后,就将他弄晕了,半哄骗半绑架地把他弄到了平安城。”
耶律屋质猛地想起在云州的时候确实发生过这件事情,当时也没当做一件大事,现在看来,似乎内中另有缘故,忙问:“现在人呢?”
“我们的人都被盯着呢,将军又不在,我们不敢擅作主张,那人是刚好觑了个空挡跑来跟我们说话,十分匆忙,说了没几句见我们没答应,又有人靠近就赶紧走了。”
“他还说什么没有?”
“他当时很着急,口里含糊着,还说什么汗血宝马的病和这边马病不一样,他也也医治不了,但那位将军就是不肯让他走,他想回家去,因听说我们是契丹,便来求我们,我们要问清楚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了。”
耶律屋质心中一跳!
汗血宝马?马病?汗血宝马出来问题?这可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可惜,在这刚刚建立的平安城内,耶律屋质也没能安插间谍得到更多的线索,这个问题,只能暂时压下。
第二日薛复就派人来护送他前往秦州,临行前耶律屋质要求派两个下属回云州报信。薛复倒也没有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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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敕勒川到秦州,中间尚有千里之地,得渡过黄河,到达套南,在套南的中央,有一块广袤的土地。这里曾经水草丰美,是匈奴人的上等牧场,然而在唐初以后,由于过度放牧逐渐沙化,到了明清以后,这里逐渐变成沙漠——也就是著名的毛乌素沙漠。而在这个时代,毛乌素沙漠还未成型,但沙化现象已见端倪。
拥有历史远见的张迈,在夺取这片地区之后。趁机下令,将这块地区封锁起来,下令封山育草,这一带的降水量其实还算凑活,并不比敕勒川差,如果能够封山育草,恢复山林,几代人以后就有可能还原到秦汉时的自然环境。这对于关中的环境、对于黄河的积沙都有重大意义。
这个命令在当下执行得十分顺利,因为自大河套东北的府州。到大河套西南的兰州,在乱世之末都只能算是地广人稀,大部分的人口都愿意聚集在黄河沿线的膏腴之地,好地皮都还没开垦尽,自然不需要去环境相对恶劣的地方,所以张迈的这条政策执行得相当顺利。这片被张迈称为“毛乌素禁地”的地方,很快就成为有南北长达数百里的无人区——当然也不是彻底没有人口,只是人迹罕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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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路行走,并不是直线距离最近,而要考虑沿途补给。当初薛复追逐契丹败兵。是直接跨越当时还没被叫毛乌素禁地的这个地区,但后来毛乌素禁地的指令下达后,由于沿途没有补给,商队就不再走这条道路,无论兰州还是秦西,都是先北上朔方地区(今宁夏),然后顺着黄河而下,坐船到达敕勒川,这已经渐渐形成一条新的商路了。路程上虽非最近,却是最便捷的一条路。
耶律屋质这时要去见张迈,同样要走这条道路,不过是逆着走,船只逆行就慢了很多,有些地段水流较为湍急,就干脆上岸。来到朔方地区,这里东有黄河,西有贺兰,人称“黄河百害、唯利一套”者,最好的地区就是这一带,贺兰山挡住了来自西北的风沙和来自东南的水汽,降雨量甚至要比关中地区还要多,加上黄河带来的丰美土壤,故而有塞上江南之称。
张迈得到这片土地之后,除了安抚原有百姓之外,又将套南之地溢出人口都迁徙到这里,以及部分从东面逃来的难民,然而也仅仅九千余户,仅仅是唐朝全盛时期一上县的人口。
从朔方地区转而向南,进入秦西以后,人烟渐渐多了些,但也算不上繁荣。在和平时代和战乱时代,各个地方的人口是各不相同的,而且人口的变化也不一定和时代盛衰成正比。
以河西而言,这个地区在安史之乱以后,一度成为中原百姓的避战区,唐朝人口最集中的关中地区,不知多少百姓纷纷向这边逃难,这个过程持续了上百年,虽经过吐蕃之乱和异族统治,但相比于黄巢杀过来、朱温杀过去的地狱般的关中,河西、河湟地区至少还能活得下去,盛世平原乱世山,百姓逃到边疆之地,或者割据自保,成立坞堡,或者是窜入穷乡僻壤,或者是番化,成为半游牧式的牧民,最下等的是逃到边疆之地而成为奴隶。
因此,在这上百年见,河西的实际人口比起唐朝中期还要增加不少。当然在籍的人口是直线下滑——战乱期间,哪有官吏愿意且能够准确地统计户口数字?且那些拥有统治权的大族长们,也不想将家中的人口交出去。
而就河西内部而言,本来河西诸州的人口集中于东部的凉州,但由于战乱,到了唐亡以后,人口反而向沙州方向聚拢,尤其是汉族人,由于沙州有归义军的保护,那个地方便成了唐末以后的乱世桃源,并创造出了闻名后世的敦煌文化,不过经过数十年的生息,在外界大乱世、沙州小治世的情况下,这里的人口也膨胀起来,这也是敦煌沙漠化的重要原因之一。
张迈收复河西以后,反而要从沙州迁出多余的人口来到甘州、肃州、凉州、兰州。在天策政权建立之前,西北地区的汉族人口一直在番化,而在天策政权建立之后,除了番化的汉人很快重新归宗之外。又有大量的番人以及混血族群汉化。七年时间又多生了不少丁口,卫生条例的执行让境内的少年成活率大大提升,加上政权内部的稳定,吸引了不少来自高原甚至中原的移民。
在盛唐时期,出于逃税的需要,大量的人口转为隐藏户口。而在天策政权下,由于明户可以分得土地甚至牲口,而隐户在生活上会面临诸多不便,在现阶段纳税的利益损失远远比不上上户的长远收益,大量的隐户纷纷出现,再加上张迈与郑渭所做的户口工作比起盛唐时代更加细致,所以天策政权对户口人口的掌握还在天宝年间之上。
到三年前的天策四年,沙州有户三万三千余,口十六万七千人(这是河西唯一户口减少的州。原因在于人口迁出),瓜州有户二千五百余,口一万四千人,甘州有户七千四百余,口四万六千余,肃州有户五千四百余,口二万七千余,凉州有户两万八千四百余。口十九万七千余,兰州有户一万二千余。口六万三千多人,不算归附不久、尚处于半自治的河湟之地,再扣除掉屯聚于姑臧草原大营的职业军户,河西的凉兰甘肃沙瓜六州,共有户口约八万八千多户,人口接近五十一万。
到了今年若再普查一下人口。户口数量可能还会增加不少——人口的自然增长不可能很快,但隐藏户口的挖掘以及移民的迁入是构成人口增长的主要原因。
这些年张迈以此河西之地,再加上伊、西二州、新开河湟、朔方之地以及安西四镇和大北庭地区,便支持起这样浩大的战争,至于葱岭以西的河中地区。那里隔得太远,对战争后勤完全无法有直接的支持。而印度地区所占之地之于天策,虽无属国之名,而有属国之实。在现有的条件下,天策政权对于河中与印度都无法进行直接治理。
河西地区是天策政权最直接的统治区域,其经济地位在天策全境之内正显得越来越重要,连年的战争虽然带来了不少红利,但也使得河西地区常常仓无积粟,若不是靠着丝绸之路的商业哺乳,财政早就破产了。
即便如此,大部分的军队在战余都得从事农牧业生产,骑兵必放牧,步兵必种田,轮值防卫的守军一年要分成三拨,真正全职业、只训练不种田不放牧的精锐,整个天策政权下不超过一万人。
张迈平居也常去种田、砍柴、放牧,可不是为了作秀而作秀,他不做个榜样,如何让战争期间已经在拼命厮杀、下了战场还需要承担庞大农务的将士们心理平衡?
可就是这样,境内也有老派的儒生认为张迈这些年是在穷兵黩武。
这是特殊历史时期下才可能产生的兵民状态,到了和平时代来临就无法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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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得了秦西十州之地后,杨定国等无比重视,这里以前是关中地区啊。按大唐政制,三万户以上为上州,二万户以上为中州,二万户以下为下州。即便大唐灭亡之后,州县建制已与盛唐时期有所不同,但怎么说也是十州之地,又是人口极其繁庶的关中,那得多少人口!
不料到了这里才知道事情大是不然,这些年河西地区的人口不减反增,相反,秦西十州之地,人口却在锐减。尤其是在籍的户口,少到了杨定国大失所望。十州户皆不满万,经过去年冬天的统计,一共才六万多户,三十四万口。这还是靠分田等政策吸引之后所得到的户口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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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如此,当初那三十万人就不该全数西送,直接在这里落地生根算了。”杨定国唏嘘道。
他说的是来自河东的难民,数量达到三十万之多的难民,在天策政权的安排下辗转西迁,形成了一次近乎奇迹的移民。这幸亏是河西商道已经通畅,从遥远的西域一路东征的天策唐军,对于安排民众行军又极有经验,他们帮助折从远将难民进行了半军事化管理,难民但求一条活路,需求也低,即便如此。这一番迁徙所耗费的粮食,也几乎不在这次关中大战之下。
最后迁徙到了轮台的人口大概有二十万,剩下的都在沿途八州(兰凉甘肃瓜沙伊西)落户了。而那二十万人也并非完全聚集在轮台,而是分派到北庭各个膏腴之地去落地生根。
“那倒不然,咱们要看得长远一些,秦西之地只要安定下来。不出十年人口就会有很大的起色。这边的逃户、隐户还是很多的,毕竟更近中原。番人的可汉化程度也远比西域为高。”张迈对远道而来的杨定国说:“但西域那边,却亟需汉家人口去填补啊,那里有很大的空白啊。没有人,占了的地方也会失去,迟早都是一句空言。那我们之前的血战就都成了无用功。”
杨定国点了点头,在大北庭地区,轮番大战使得回纥等族人口锐减,现在那里的土地与水草养活几十万人丝毫不成问题。也正是那二十万人的迁入,填补了大军东征的空白,才使得杨易能够率领数万大军,再无顾忌地进入漠北。
而且也得有这几十万人作为基数,西域的汉化才会成为长久的可能。更重要的是,这次的难民迁徙既是顺势而为,是难逢的机遇,若到国家转入治世。再要进行这样规模的人口迁徙,各种成本将是现在的数十倍甚至上百倍——这绝非夸张的说法。
张迈道:“当前最重要的。是要在秦西诸州将国人议政会议建立起来,我们要加紧把在凉兰行之有效的政治措施带到秦西,刷新这边的吏治,改善这边的民生,一旦民众的生活水平提了上去,关中其它地方就会向这边看齐。这比一百万大军都有用,更别说秦西的政治一旦上了轨道,我们的国力也将有极大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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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定国但恨西北人口太少,曹元忠却觉得西北人口太多。在天策政权下,曹元忠近年来分管的领域渐渐倾向于外交。对孟蜀的外交攻势。就有他的功劳,而打通前往湖广、江南的商路,也有他的努力。
但关中大战后期,郑渭又将赈济秦西贫民的任务交给了他。为什么是他呢?因为赈济的粮食很大部分来自孟蜀留下的军粮,这是外交的战利品,是曹元忠指挥下争取来的,郑渭便将这个任务顺水推舟交给了曹元忠,但对曹元忠来说这却是个极大的苦差。孟蜀留下来的军粮虽然不少,但也挡不住成千上万饥饿贫民的分食。
与此同时,魏仁浦因要举行科举的事情,也来到了秦州。
就在天策政权各大腕纷纷聚集到张迈身边,本来已经沉静下来的军方事务,忽然荡起了涟漪,并有可能形成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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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耶律屋质还在前来秦州的路上,当张迈正与杨定国商议建立秦西各州的国人议政会议时,范质拿着几乎同时抵达的三封书信,来到张迈面前。
三封书信,一封是薛复的密信,火漆尚未开封,一封是薛复的公开启奏,还有一封是来自洛阳的密报,消息源头是韩德枢。
张迈先看了薛复的密信,脸上不动声色。再看薛复的启奏,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变化,再看来自洛阳的密保,脸上的神色忽然丰富了起来。
“怎么了?”杨定国在旁边问道。
张迈沉吟着,这时郑渭、曹元忠、魏仁浦和郭威等四人也都在,正谈论着国人议政会议的事情,慕容春华、马继荣、安守慎和安审琦、杨光远也在房间里,不过在另外一个角落说着话,只是安审琦和杨光远不是会向张迈这边偷偷望过来一下。
安审琦和杨光远毕竟是新近归附,对天策政权高层这种亲近平民式的碰头还不习惯,他们刚一进门的时候,见到张迈就想跪下,张迈虽没阻止,但看到其他人随意坐下,如同串门一般后,就感觉自己的行动有些尴尬。
对安审琦、杨光远这样的降将来说,当前最重要的是怎么得到张迈的信任,而国人议政会议,则是他们融入到天策政权内部的绝佳途径。毕竟,国人议政会议的成员是要由各地选出,这些人自然会与安审琦、杨光远等地方实力派有所干连,以后也多半能成为他们所在利益集团的代言人。所以像安、杨等人,对于这个机构都大感兴趣。
范质看看周围,低声道:“元帅,是否到内室之中,议一下军机?”
他这是提醒张迈事涉机密,说话间安守慎有事出去。鲁嘉陵刚好进来,坐到了慕容春华对面喝茶,张迈扫了一眼屋内,此屋中,杨定国和慕容春华是新碎叶时期的元老,郑渭和鲁嘉陵是安西四镇的故人,曹元忠是沙州故将,随着沙州人口的播迁甚至代表了河西相当大一部分人的利益,马继荣来自于阗的属国。郭威是河东武人,范质魏仁浦是中原士子,杨光远安审琦是秦西归降者的代表,聚在屋子里的这帮人地位或高或低,关系或亲或疏,却正是当下天策政权政治生态的缩影。
张迈沉吟了片刻,说道:“在这屋子里的,都是自己人。这事不如就让大家来议一议。”
杨光远和安审琦都竖起了耳朵,听到“自己人”三个字心中窃喜。脸上却没有明显表露出来。
曹元忠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慕容春华等见状也围了近前,杨光远和安审琦也跟着众人的节奏走近。
张迈将密报交给范质让他收好,却将薛复送来的启奏往桌上一拍,道:“耶律德光派来了使者,就是那个耶律屋质,大概两三日内就会到达。他想和我们议和。”
慕容春华冷笑道:“现在求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当他们占上风的时候。不求和,现在处下风了,就来求和了?”
郭威道:“可有附加了什么条件没有。若没有任何好处,他们知道元帅绝不答应,也不会派耶律屋质这等重要人物来。”
“好处是有的。而且是好重的一份礼!”张迈在启奏上敲了一敲,道:“耶律德光好大的手笔,他要将燕云十六州拱手奉上,以换取我们之前暂时的和平。”
众人一听,倒有一般轻轻抽了一口冷气。
一下子就抛出燕云十六州,这个手笔,的确不小!
这可是一块可以媲美河西、甚至犹有过之的重要领土!在盛唐时期,当凉州还只有不到二十万在籍人口时,幽州的在籍汉族人口就接近四十万,此外还有番人接近四万。这个数字,与隋炀帝全盛时期大体相当,可知这是幽州人口的常态,而非突变。若将燕云十六州囊括起来,其人口规模与农业经济都非河西地区所能望其项背。
近百年来,燕云地区长期处于战乱之中,人口回落得很快,但就目前而言,仍然不是河西所能比拟。
更不用说燕云地区的战略地位了,在场所有人不是治政者就是治军者,谁心里不明白?
若说天策唐军这次有机会得到燕云,在场所有人都相信,但说契丹竟然要将燕云抛出来作外交上的交易筹码,在场所有人便都不能不感到诧异了。
“元帅,契丹抛出燕云,还有什么条件没有?”
张迈看了范质一眼。
“暂时来说,还看不到其它附加条款,”范质道:“这份急报,是薛将军发来的,薛将军与耶律屋质会面之后,就派人加急送来这份奏报,耶律屋质现在正在路上。就奏报的内容看,大概只要我们同意议和,契丹就愿意交出燕云地区。”
曹元忠喜道:“这桩买卖有得做啊!这简直就是无本的买卖!”
张迈的脸色,却是一沉,曹元忠见张迈脸色一沉,喉咙就是一堵。
在场所有人中,郭威最是清楚,这一桩买卖,看似天策不需要支付任何代价,但绝不是无本的买卖,其换取的就是天策目前整个大战略的转向,以及对辽战略攻势的延缓。这可是张迈殚精竭虑、干冒奇险又付出重大代价才取得的局面!
除了郭威之外,在场其他人对此也有或深或浅的了解,就是曹元忠自己其实也不是不明白,因此张迈脸色微变,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鲁嘉陵道:“这虽不能说是无本的买卖,也会使我军军略有重大调整,但若在能够确保漠北大军安全的情况下,这个条件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契丹在回归之后,花了很大力气对漠北与河套地区进行骚扰性干预,导致张迈与漠北大军之间再也无法保持顺畅的联系。若迂回自西域而来,道路过远,毫无战略意义。但若能占据燕云,形势就会有很大的扭转。
临潢府地区位于东北与漠北的交界处,其位置已经偏向于东北,若燕云地区落入天策唐军手中。再加上敕勒川地区,就能对云州北面形成巨大的压力,步步为营蚕食而北,很快就能与漠北连成一片,契丹也将很难再干扰杨易与张迈的联系。
对薛复来说,他要与杨易会合,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下云州,而后向北,否则就是从云州西北部横掠而过。侧后方随时可能被契丹在云州的守军攻击,需要冒相当大的军事风险。
张迈问郭威道:“你看如何?”
郭威道:“饵无好饵!”
他不作过多的解释,但一句饵无好饵,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对契丹不信任!
张迈又转头问安审琦、杨光远,道:“两位觉得如何?”
安审琦和杨光远对望一眼,他们本来都打算这次只是旁听,尽量不要发出自己的声音的,免得说错话。但两人都没想到张迈会咨询自己,更没想到张迈会这么快问到自己!
但张迈会问他二人。却也正在情理之中。
安审琦本身就是晋北朔州人,杨光远则曾经用兵幽州,对于此次军事行动的地理方位,比在场所有人都更加明了于心。郭威虽然也来自河东,但他在河东时地位卑微,比较起来安审琦杨光远的资格比他老多了。安审琦杨光远在中原时地位高于郭威,其所能接触到的情报也就比郭威更深入更高层。
这次要配合薛复进行晋北干扰的行动,若不是新近来归、信任未立的缘故,他们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不是派出乳臭味干的赵普与折德扆。当然。若是由安审琦杨光远领衔,那就不是只身进入敌后,而是派出另外一支偏师对燕云与临潢府进行双管齐下的攻略了。
杨光远还是小心翼翼的,一时不敢开口,安审琦觉得自己已得信任,鼓起勇气道:“云州未取,要自敕勒川横掠进入临潢、漠北,十分冒险。但契丹狼性狡猾,既开出这样的条件,背后必有缘故。”
这两句话非常有道理,尤其最后一句话已经极度接近真相——若不是潢水流域被鬼面军洗劫到濒临崩散,契丹全族大受刺激,耶律德光就算想推动此次战略只怕也无法说服族人。
但就立场来说,安审琦的话却显得模棱两可,说了等于没说!
张迈一时陷入沉默,范质看了众人一眼,似乎议论的方向,正被郭威主导,便开口道:“兵虽然贵奇,然以奇而胜,复以正合。我军用奇已久,冒险成风,恐怕也非谋国之道。”
杨定国睨了范质一眼,笑道:“范先生也知道军事?”
他虽是笑谈,却带着明显的挑衅。这段时间来张迈对范质这些中原新晋的信重,其实已引起一些安西旧人的不满,虽还不至于形成对立,但情绪总是有的,郭威也就算了,毕竟他有赫赫战功,范质魏仁浦这等文士,却不为一干安西老将所重。若范质魏仁浦只在政治上有所作为便罢了,但到军事上指手画脚,杨定国就忍耐不住。
杨定国是张迈也得礼见的国老,被他如此一讽,范质就尴尬地坐立不安,魏仁浦有心帮腔,却怕反而激怒杨定国,郭威有心居中婉转,但自觉与杨定国交情还没到那份上,贸然开口只怕适得其反。
鲁嘉陵咳嗽了一声,道:“此事涉及外交,外交属于军政相交领域,听听学士们的意见,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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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比较晚了,精神状态比较疲倦,没力气检查,又不想明天再发,如有错别字请见谅,明天会再校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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