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章 会师

  第一七四章会师
  北风狂刮,冬雪普降。
  郑渭也在盼着这场大雪的降临,因为不打仗了,军费就可以节省很多,他计算明年秋收之前的官仓,觉得河西的军粮仍然可以应对,但钱却依然紧张,如今西线已稳,印度的商路也通了,不过真要产生关税效益,至少也得明年夏季才开始,到明年年底才逐步走向正规。当然,天策军在军事上的接连得胜,使得郑渭在与诸大商人谈判的时候占尽了上风,如今整个中原的商家都看好天策,很多人都愿意进行这一笔政治投资。
  与此同时,东征的六万将士,大部分已经在大雪之前退回到姑臧草原。姑臧草原离乌兰堡不过二百里,数日间唐军的主力就都撤了回来。乌兰堡只留下窦建南作为守御,至于套南地区,张迈则将防御权暂时jiāo给了张希崇与李彝殷,又让杨泽中总领整个河套地区的战后安置工作。
  姑臧草原是唐军的练兵之地,杨信、折从适都曾经在这里成长,草原上一切作战设施、训练设施与生活设施都十分齐全,冬天也有足够的暖炉,此外还有避寒的房屋,设施简单,但应有的却尽有。此外,如医yào医生也是齐备的。
  这场大雪封了山路,让远程行军变得困难重重,但也因此让唐军得到了一个完全放松的机会。
  姑臧草原上,处处都是笑声,虽有风雪,但篝火却抵消了寒冷,热腾腾的面食、羊ròu、牛ròu、葡萄酒,流水价地送了上来。
  篝火闪耀中不止有男人的欢笑,还有nv人和孩子。猛虎坡大捷之后张迈就传了命令,许jīng锐将士在后方的妻儿、亲人、情人到姑臧草原等候她们的丈夫、父亲,因此这时虽在风雪之中,整个草原却是乐也融融,一些yīn暗的所在甚至充满了chūn情,前线的男人憋了多久,后方的nv人忍了多久,都在这个冬天一并发泄。
  张迈醉醺醺地坐在数万半醉战士的环绕之中,旁边有好几个孩子在玩耍,都是腹心兵将的儿nv,其中既有张迈的长nv,也有杨信的长子,那个男孩叫杨重贵,长得十分结实,虽然年幼,却已见乃父之风骨,张迈看得他欢喜,几乎就想和杨信定一个娃娃亲。
  这个时候,人报国老杨定国到了。
  杨定国带着一个好消息和一个疑问,来到了姑臧草原。
  好消息就是折从远所带的三十万人,已超过一半抵达伊州,其它人则分别安置于瓜州、肃州、甘州,秩序都还好,未见húnluàn。对于天策政权来说,在当下的技术条件下这么大规模的人口迁徙未出luàn子,实在是一个了不得的喜事。
  至于疑问,则是杨定国过了那么久,也实在想不通张迈的那三万jīng兵是从哪里来的。
  张迈呵呵笑道:“当初郭威先我一月到达凉州,我还在路上时,他就从我的命令中已经猜到了我的心思,调集了甘、肃、凉三州民兵、牧骑、新兵齐集姑臧草原,共得三四万人。西征的jīng锐和民兵头、工兵头之中,有一部分体力甚好,经过一个月的休息已能行动,这部分人就成了骨干,郭威就是靠着这些人,将三四万人组织起来。要在短时间内将这批新兵、民兵、牧骑训练成jīng兵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有一批jīng锐骨干,训练得他们进退得宜,再装备上正规jīng锐部队的兵器铠甲,拿来唬人还是可以的。”
  张迈说到这里哈哈大笑:“当然,jīng锐部队和取的手中有一部分已经恢复了jīng神,倒也派上了用场,当日猛虎坡之战那些歪歪斜斜的弓箭,是假jīng锐shè的,后来那些猛烈jīng准的投石车,则是真jīng锐干的”
  左右闻言无不称赞,杨定国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只是若这些民兵、牧骑、新兵都假装了jīng锐,那么他们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当初出征之时,除了这批假jīng锐之外,外围那些民兵、牧骑、新兵、伙夫,也有几万人,这些人也不能从天上掉下来啊。”
  曹元忠也道:“不错,当初我等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因数量上不对,所以不敢怀疑是假jīng锐。”
  张迈哈哈大笑:“民兵牧骑要假扮jīng锐还比较麻烦,jīng锐部队要加班民兵牧骑,那可就容易多了。”
  杨定国一愕道:“那些外围兵马……”
  “都是西征的jīng兵”张迈笑道:“他们jīng神不大足,不过却还能撑持着走动。他们是外围人马,就算被人看出jīng神不振也不要紧。再说这些都是老于战阵的老兵了,我传了命令下去,他们自然懂得装。这件事情,也就郭威、杨信、折从适几个知道得完全,我也晓得契丹、xiǎo唐在我凉兰地区都安chā了不少细作,所以故意连自己人都瞒住了。”
  曹元忠等听闻赞叹不已,杨定国道:“元帅用奇,天下无人能及只是以虚兵去打强敌,猛虎坡一战其实也危险得紧了。”
  张迈道:“所以我还需要两支能冲锋陷阵的jīng锐部队啊。局部的jī烈战斗总要有的,不然契丹人也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兵马气力足幸好临时征调来两支奇兵都不负我的期望。其实套南一战,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耶律朔古玩全面开huā。因为真正能够扭转河套战役成败的兵力不在凉兰,而在灵州、夏州,所以最重要的是要将士气鼓舞起来,让张希崇和李彝殷对我们有希望,同时为灵州、夏州的兵马创造有利的作战时机,那么目的就达到了——可以说这是一场政治行动,而不是一次军事行动。”
  至此杨定国亦自钦服。
  天策五年的冬天很冷,但姑臧草原的将士却得到了完全的放松——从身体上到心理上。经过数十天的修养,到了天策六年开chūn之后,许多人都已经活蹦luàn跳,但西征二万里实在是太累,哪怕是jīng锐部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恢复。因此张迈并未马上开启军事行动的意思,而是分批调动,尽量让将士能够继续休息。
  但是左右两个神箭营却已经jīng神尽复,杨信与折从适的旧部也有许多恢复了体力,郭威又整合了一批新兵——这批是去年张迈抵达凉州时就已经接受训练的,过去这个冬天老兵们在休息,新兵却继续加紧训练,这一批新兵人数约七千人,郭威从中选出了一半,由一批已经恢复jīng力的老兵作为骨干组织起来,凑足四千之数量,再加上杨信、折从适各统jīng锐骑兵两千人,以及左右两个神箭营各一千人,共是万骑之数
  这时已是天策六年二月,有了这一万骑兵(其中两千人乃是骑shè),张迈jīng神大振,笑道:“何须三万人马若去年冬天有此一万人我就不用对耶律朔古nòng什么玄虚了”
  当即传下命令,要朔方军节度使张希崇、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于天策六年三月十五,各统jīng兵两万人,一起到芦关会师商议大事。
  芦关位于陕北,乃是长城旧关,这里是后唐防范党项人的地方,张迈竟然挑在这个敏感地点会师,显然是有意挑动各方神经
  消息传到东方,张希崇第一个领命,李彝殷犹豫了一下,也答应了,最为奇怪的是芦关的守军,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竟在彰武节度使的命令下悄悄撤走了,鲁嘉陵的探子到达时整个边关都空了。
  情报传回姑臧草原,张迈笑道:“看来关中诸藩镇,也无心抵触我了。”
  鲁嘉陵笑道:“去年冬季,已经有不少人期盼着元帅能够趁胜直入长安呢”
  张迈道:“入长安不必太急,再说去年冬天咱们手头的力量有限,而且主力又是一支虚兵,虚兵宜静不宜动,动得太多容易lù出破绽,反而让人有机可乘。不像如今,每过得几天,姑臧草原便有多一批jīng锐恢复战力。待到夏季,那时候西方还会有兵马源源不断地到来。那时候我军军威大盛,从陕北也好,从陇右也行,或者两路并进,以千钧压卵之势,叫人不敢生抵抗之心,不敢生侥幸之心,那时候可以兵不血刃而收关中”
  曹元忠道:“元帅圣明如今关中一带,暗投书信意图投靠的带兵之将不下五十人,甚至就是汉中、巴蜀,也有不少人与我们暗通款曲了呢。如今只等元帅大旗一竖,关中定可不战而下就算还有几个看不明大势想要抗拒的,也断断不是我们的对手”
  张迈道:“听说关中自唐末以来几经战火,如今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都是汉家子孙、大唐后裔,能不打仗还是别打仗的好。自家人打自家人,不算英雄如果有可能,我们要尽量为关中保留元气。”
  诸将听了全部tǐng立应道:“是”
  一万大军就此行动,这一万人,除了一个数量不多的随行文官团队之外,全部都是马上战将,就是那个文官团队,也全部都要求能够骑马随行,张迈在逐步确立文官集团在政权内地位的同时,也将一股尚武的风气带了进来。
  这时候魏仁浦已经养好了病,但张迈仍然带着范质,而让魏仁浦进凉州成为郑渭的副手,主管西征善后事务、六十万遗民的迁徙安置,以及与接下来“西守东攻”战略所要进行的军事行动相配套的民政事务——这一切都将发生在河中、宁远、龟兹、轮台与凉州之间,乃是一个难度极大的综合政务事件,如果魏仁浦能够处理好这个事件,那么往后再复杂的政务只怕就都难不倒他了。
  将西北的政务都付托给郑渭、魏仁浦与张毅之后,张迈却统领万人大军向东进发。
  这一万骑兵,每一个将士都带两匹以上战马,副马上呆了一顶轻便的xiǎo帐篷,马tún上又带着一包特制干粮——那是战时食物,有压制干ròu脯和压制面食组成,tǐngxiǎo的一包,却足够让一个将士饱食十日,也就是说,这支万人骑兵在十天之内可以完全不考虑补给问题——只要有水就行。
  如此没有辎重的骑兵组合,行动起来自然十分迅捷,日行百里轻轻松松,且无论侦查、埋伏、奇袭还是攻坚破锐都完全能够胜任,以此jīng兵,境内行军等若chūn游,便出得境外,除了特定的险要地形和名城要塞之外,简直可以做到兵不留行
  去年张迈让郭威统领“六万大军”,一路上还走得兢兢业业,郭威东遮西挡,一路上用尽了心思,这时张迈出行,却走得肆无忌惮他不走乌兰堡,却走凉州,一路耀武扬威,竟从渭州、庆州北部掠过,虽然未接近城池,但每每行走于边境地带,既未犯境,却又让诸州守将心怀惴惴。然而却又没有一个守将派兵迎拒。过原州北境时,守将甚至跑到张迈帐中来请安,张迈只是微笑,好生安抚,那守将受宠若惊,直送出五十里外。
  经过这一轮试探,张迈便知道曹元忠所言非虚,关中至少西部的兵将对自己似乎敌意甚弱了,也有些地方显得十分紧张,张迈便派出文官集团中的人作为使者前去安抚,告诉其州城百姓自己并无入城之意,又让百姓们照旧过日子。
  “如今西方已定,不久后天方、印度的商人就会源源而至,你们可要准备好钱财货物好做生意啊,别担心东面的战luàn,我会尽量平定的。”
  这些年丝绸之路的重开,连朔方都融进了河西的经济体中来,关中虽然名曰破落,根基毕竟不是朔方、甘肃、凉兰可以比拟的,中原、江南的货物都要通过渭河流域转运,这个地区的商业早就被jī活,守将和官员固然与河西暗通款曲,民间与河西自是结合得更加紧密。
  天策六年三月,在西域被尊为天可汗的大唐天策上将张迈终于抵达了芦关,李彝殷早已经统领二万党项迎于关外——张迈说让他带两万人来,他就带两万人来,不多也不少。又准备了不少牛羊粮草,他自己跪在大路上,匍匐在地,口呼我主。
  张迈也不与他太客气,命马xiǎochūn代自己扶起他,笑道:“定难军所在并非膏腴之地,我怎么好让你给我破费?”
  李彝殷道:“芦关靠近定难军,虽说普天之下,莫非主公之土,但这一片地面既是臣下该领,臣下自然不能饿坏了主公随行的兵将。”
  张迈随行诸将听了都感舒服,张迈道:“难得你如此有心。我会记在心里,往后自有报答定难父老之时。”
  党项诸族长闻言无不喜形诸sè。
  三万大军便进驻芦关,一切行动都由郭威主持,自是井井有条,张迈带来的人虽然少,但装备、士气、jīng神面貌与训练程度都是当世一流党项族人望见了自然而然生出敬畏之心,均想:“怪不得连契丹都打不过他们,果然是无敌雄师”
  张希崇迟迟不至,倒是秦西、秦北的一些xiǎo藩镇,以及一些游牧于胡汉边界的部族都闻风赶来拜见,共有二万余众,张迈来者不拒,都安置在芦关内外,命曹元忠加以统领。其中更有李从珂的旧部,护着一个xiǎo童,说是李从珂的幼子,来投伯父。张迈面东哭道:“我西征在外,以至于中原板dàng,兄长身丧父老兄弟受此大苦,今天在这里发誓,定要内除国贼,外逐胡虏,逐暴君,驱外寇将石敬瑭、耶律德光的头颅拿来祭奠中原惨遭杀害的百姓,方消我族心头之恨”
  众来归诸藩诸族都磕头山呼万岁,那xiǎo童也叫道:“请叔父为我等做主,为天下百姓作者。”他说话声音颤抖,这两句话显然是带他来的人教的。
  张迈将那xiǎo童jiāo给范质,让他验明真伪,到了三月十三日,张希崇才迟迟赶到,却只带了五千人,曹元忠不悦形诸于sè。
  张迈道:“张令公为何来得如此之迟?”
  张希崇道:“十五会师,如今才十三,并未迟到。”
  张迈又指着他城外的兵马道:“为何只有五千人?去年大捷之后,我将来归诸族兵马、解救的汉家兵马都归了张令公,令公的兵力应该大增了才对,怎么这次却只来了这点人?”
  张希崇道:“定难军居河套腹心,自然可以倾巢而来,我却守着河套东、北、西三边,守黄河,要兵马,守府州麟州,也要兵马,灵州方面,也要留兵马,与元帅会师固然重要,为国家守土,岂非更加重要?希崇chōu出这五千人,已经十分勉强了。”
  好些xiǎo藩就要作sè斥责,却见张迈已笑道:“张令公说的是,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张希崇道:“元帅此番号召我等会师,却不知所为何事?”
  张迈尚未回答,有人来报:“洛阳石敬瑭,派了使者来了。”
  张迈怒道:“石敬瑭?他引胡入塞,luàn我国家,杀我兄长,还有脸派什么使者来见我给我轰走”
  范质在旁劝道:“两军jiāo战,不杀来使,石逆虽有大罪,但他的使者却不妨见一见,看他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