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 痛与悟
在听到秘书报告这件事的时候,正在端着一杯葡萄酒,阴沉着脸凝视着远处的的森和岩佑瞬间失态,狠狠的把手上的酒杯砸到了办公室的墙上。
鲜红的葡萄酒像血一样的把亚洲银行副总裁办公室漂亮的墙面污染了一大片,还有一小半的酒,直接撒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副穿着和服的仕女图上,墙上的仕女图出于明治时代的名家之手,是森和岩佑两年前从伦敦的拍卖行中花高价拍来的藏品,此刻被葡萄酒洒上,那画上穿着和服的仕女仿佛被人砍了一刀在飙血一样。
但此刻被人砍了一刀正在飙血的是日本!
“巴嘎,竹中这个混蛋,这个大日本帝国的叛徒,应该被天诛!”森和岩佑愤怒的叫嚣着,两只眼睛像洒出去的酒一样红,声音大得足以响彻半个楼层,唯恐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进来报告的秘书脸色发白的连忙弓着腰低着头退了出去,一边出去一边紧紧的拉上了森和岩佑办公室的大门。对秘书来说,一边是天皇近臣,在日本拥有巨大影响力的森和家族的未来掌门人,一边是号称日本首席经济学家,红得发紫的日本现任内阁大臣。将日本商业银行的控股权交给布什家族和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主导者,作为一个小人物,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去竖起耳朵听听这里面有什么玄虚的,这里的水太深,不要说他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是首相搅合到这里面都有可能被淹死。近日东京权贵圈子里流传出来的一些消息让人听了都不由寒毛直竖——为了彰显对日本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华尔街和华盛顿背后的某些人要把一个听话懂事的黑道大哥扶植成日本的首相,这让许多人感到不满,但却无能为力。
秘书出去了,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森和岩佑一个人,森和岩佑喘着粗气,粗鲁的把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扫落在地上,然后抓起桌上的酒瓶,仰起脖子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喝到一半的时候。又狠狠把酒瓶砸到了地上,破碎的酒瓶碎片在森和岩佑那间差不多有一个篮球场大的办公室里飞得到处都是。
森和岩佑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在战场上彻底战败的将军,从去年亚洲金融风暴开始,他就迎来了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期,整个金融风暴中,损失最惨重的其实是日本,特别是日本那些在东南亚各国有着巨额投资和信贷规模的日本金融企业。
在去年的时候,森和岩佑踌躇满志。觉得整个亚洲已经落在了日本金融企业的掌控之中,日本对亚洲各国的贷款和投资。已经将日本的影响力扩张到了二战以来的极致。日本才应该是亚洲的主人——那时的黒木新田经常如此想。但转眼间,掌控着整个亚洲的日本的金融触手就被人狠狠的一刀斩断,日本瞬间血花飚射痛入骨髓——日元汇率大跌,企业大量破产,日经指数剧烈波动,国际炒家们对日经指数期货和日元汇率上的埋伏攻击。让整个日本短短几天时间的经济损失就达到十多万亿日元,日本一边被人断了手在飙血,一边还被人在身上捅着刀子放血,双管齐下,日本经济迅速的失血和让整个国家都愁云惨雾。
想到自己前两年志得意满在亚洲各国挥舞着大把的日元钞票到处招摇的情景。森和岩佑的心脏就像被一条漆黑的毒蛇紧紧缠住并狠狠咬了一口一样——那剧烈的悔意和羞耻感就像一只钢铁大手,狠狠的抓在他的脖子上,让他难以呼吸。
现在想来,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在某些人的眼中和一个夸夸其谈的小丑与白痴简直没什么两样,这样的认识,对一向自负,从小到大几乎在任何地方都以最顶尖的精英和掌控者自诩的森和岩佑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让森和岩佑生起这种对自我的深刻认识与反省的,只是一副统计图,一副去年年底他到翡冷翠时翡冷翠政府的东方翼主席代表林炎送给他的礼物,图上有两条统计曲线,代表的是美元和日元在亚洲地区的贷款规模,亚洲金融风暴爆发前面几天的时间,图上代表日元在亚洲地区贷款规模的线条终于将美元那条线压在了身下,然后,仿佛从这一点上得到了不容置疑的命令一样,索罗斯们出手了,亚洲金融风暴爆发了。
在看到这幅图之前,森和岩佑一直在思考着这次亚洲金融风暴的根源到底是在哪里,至于媒体上所说的这场风暴背后的导演和策划者是索罗斯这样的炒作,森和岩佑甚至连嘲笑的心情都没有,有人把索罗斯推到前台,为的,只是让公众把目光集中在这个人身上而不要去深挖这个人背后的那些人而已,索罗斯是谁,一个马前卒而已,这个人身上什么单挑英格兰银行,力撼德国马克,横扫亚洲四小龙之类的传奇,那只有被好莱坞的那些孤胆英雄的电影洗脑洗得已经没有多少思考能力的人才会相信,索罗斯的背后是谁,只要看看他注册在加勒比海荷兰属地安地列群岛的避税天堂克拉考的量子基金中99人董事会的成员名单就知道了,这样的信息不回出现在大众媒体上,普通人自然不会知道,但对森和岩佑这个层次的人来说,要获得这样的信息却并不难,站在索罗斯背后的。是全球犹太金融集团,是华尔街和美联储这样的庞然大物。
知道是谁在下手并不困难,但要知道下手的人为什么下手,却不容易。
以格鲁曼为代表的主流的经济学家们把亚洲金融风暴的根源归结为亚洲地区这些年来生产率提高而投资不足造成的经济结构失衡。
有的经济学家和学者把亚洲金融风暴的根源归结为像泰国这样的亚洲国家国内金融体制的不健全。
还有的日本经济学家甚至把金融风暴的原因归结为日本这个亚洲第一经济强国国内的不良贷款上,总之,各种论调。众说纷纭。
一直在看到这幅图的时候,森和岩佑才如梦初醒,然后第一个想法就是觉得所有日本打着经济学家名义骗吃骗喝的那些蛀虫们,都应该去切腹。如此直白的逻辑,如此铁一样的原因和事实,整个日本在亚洲金融风暴之前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发现并提出前瞻性的意见。所有日本的经济学家们都在人云亦云的夸夸其谈,而对于未来,却没有半点远见,这是何等的悲哀。
“亚洲金融风暴。是币权时代到来的揭幕之战!”这是翡冷翠政府的东方翼主席与森和岩佑会面的时候曾说过的话,这是森和岩佑第一次接触“币权”这个概念。
原来自己一直在别人挖好的坑里洋洋自得的玩着挖坑的游戏,而尤为可笑和可悲的是,自己的每次游戏后,都是将这个坑挖得更深了,深得足以将自己埋掉,自己却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始终站在山巅上。一人成峰!
森和岩佑大受打击,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这几十年接受的精英教育是否还有意义。
不得不说。去年年底的翡冷翠之行对森和岩佑来说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在此之前,他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总能俯视任何人,天生就比别人高贵和优越,天生就是这个星球上玩最顶尖游戏的那一群人。抱着这种心思,他把一盒光明会纸牌送给了林炎,在送的时候,森和岩佑当时心中的优越感满溢的泛滥着,一句潜台词在胸腔与口舌之间来回了许久。最终出于礼貌和当时氛围下某种难以言说敬畏没有说出来——不要把在金三角这种乡下地方取得这点微不足道的成就看得有多了不起,看看吧,这才是那些统治世界的人玩的游戏,你以前玩过吗?想过有人还能这么玩吗?在去年年底的翡冷翠之行后,森和岩佑才发现,真正土鳖的,真正不知道那些最顶级游戏怎么玩的,其实是自己。
随后的打击接踵而至,1月份的时候,一家名叫ZH国西部联合发展银行的银行,成功在俄罗斯取得了银行营业执照,在这家ZH国银行在俄罗斯取得成功的时候,顺便给俄罗斯政府贷了一笔款——款项是当初森和岩佑代表亚洲银行给印度贷款数额的两倍,用途是用于俄罗斯在日俄争议领土北方四岛的开发。
既然日本能够给印度一方贷款用于ZH印争议领土的开发上,那么,ZH国同样也能够给俄罗斯贷款用于俄日争议领土的开发上。
在日方向ZH方抗议的时候,ZH国外交部几乎是傲慢得一字不动的把前段时间日本向印度贷款ZH方抗议时日方给ZH方的回复甩到了日本人的脸上。
日本有苦难言!
ZH国人的这一巴掌抽得亚洲银行差点一蹶不振,当初作为“英雄”的森和岩佑这次成为众矢之的,饱受各方指责……
什么时候,ZH国人变得不那么容易欺负了呢?
在森和岩佑还没有完全从接二连三的打击和指责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以混合金本位为支撑的华元在翡冷翠横空出世,一剑封喉,直指美元死穴,华尔街的“黑色星期五”在三月份的时候再次上演,华尔街道琼斯指数和美元指数一天之内重挫了11.8%和8.1%,仅仅在美国股市上,近两万亿美元市值一天之内凭空蒸发,华尔街哀鸿一片,美联储宣布紧急降息,而降息的消息让衍生金融产品市场再次一地鸡毛……
经济危机吹到了美国,森和岩佑想都不敢想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这次的打击对森和岩佑来说才是最致命的,就像一个原本自诩为高手的人物,突然间看到真正的绝世高手过招,一招一式都惊天动地,那自诩高手的人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真正高手的世界中始终就是一个连高手的影子都挨不上的死跑龙套的货色,这样的打击对一个始终骄傲的人来说可想而知。
有的人为了炫耀,喜欢把要玩的游戏印在牌上,而有的人始终埋头奔行,不发一语!
森和岩佑从那时起便开始酗酒,
更糟糕的消息今天传来,日本的金融防线被攻破了,日本商业银行控股权从此与日本人无缘了!
再次从办公室的酒柜里开了一瓶威士忌,森和岩佑喝得烂醉如泥……
……
不知道过了多久,森和岩佑才烂醉中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办公室的地毯上,曾经被自己扫落在地上的文件洒得到处都是,一封邀请函就恰巧出现在黒木新田的眼前的地上,挨着额头,邀请函的邀请方为“世界经济学改革运动委员会”,内容是邀请黒木新田参加4月2日在ZH国沧虎市震东大学举行的第一届全球经济学改革大会……
看着这份邀请函,森和岩佑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几分钟后,微微清醒过来的森和岩佑重新坐到了办公桌后,手里拿着那份邀请函,开始仔细审视起来,让森和岩佑真正感兴趣的,是邀请函的邀请方“世界经济学改革运动委员会”这个机构,这个名字看上去有些陌生,但仔细回味一下,却又让森和岩佑有些熟悉的感觉,森和岩佑觉得这个机构中的某几个字眼,如“经济学”“改革”“运动”凑到一起的时候,似乎在自己记忆中的某个地方出现过。不过那似乎是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好像……好像……是在自己在英国读书时候的事情,当时在法国,法国的一些大学生们认为学校里学的经济学课程有着巨大的不可弥补的缺陷,于是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请愿活动,这个请愿活动在当时最后演变为一场轰轰烈烈的波及了整个欧洲的“经济学改革国际运动”……对了,就是这个,当时自己所在的剑桥大学的几十位经济学家曾一起声援过这个运动……
按了办公桌电话上的一个号码,森和岩佑把秘书重新叫进了办公室,然后把手上的邀请函递给了秘书“帮我查一下这个‘世界经济学改革运动委员会’的资料,特别是关于最近这五年来的,越详细越好!让人来打扫一下办公室……”
半个小时候,森和岩佑在重新焕然一新,连墙面都重新换过的办公室里看着手上的那份资料,脸色慢慢凝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