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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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拿了书靠在矮桌上看,刚翻了两页就若有所思地怔愣在那里,再回过神来薛明睿已经回来了,换上了她新给做的青色暗纹刻丝袍子,这件袍子乍一看去没有什么特别,要仔细瞧才能看到那一圈圈的绣纹连在一起像在锦缎上染了朵墨花。穿在薛明睿身上,平添了几分的颜色。
“侯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容华放下手里的书,就要起身。
“躺着吧”薛明睿走上前坐下来。
天气渐渐冷了,她也越来越懒,除了去园子里走一走,就是躺在g上看书。屋子里的嬷嬷怕她伤了眼睛连针线也不让她做了,薛明睿这件袍子是好不容易才赶完的。
“今天觉得怎么样?”薛明睿没等她起身就伸手拿了引枕给她靠着。
“好多了。”那种恶心的感觉渐渐淡了许多,老夫人又让人请了个有名的厨娘,做的饭食很对她的口味,她吃的也渐渐多了。
薛明睿看向容华细细的手腕,“只是不见胖。”
容华抿嘴笑,“我这才几个月,哪里就能胖起来。”
容华笑着,薛明睿却郑重其事起来,“要是觉得府里的饭菜不好吃,就让人吩咐高越出去买来,实在不行再换个厨子。”
还换厨子……容华忙道:“这个厨娘做的饭菜真的tǐng好。”她不胖总不能怪到厨娘头上。
“将身子养好了,将来才容易将孩子生下来。”
听得这话,容华脸上顿时红了。
锦秀将茶摆在矮桌上,就匆匆退了下去。以前丫头们碍于薛明睿的冷淡的性子不敢上前伺候,现在锦秀几个熟悉了,每次进来伺候却还是像被人追赶一样,话不敢说半句,更不敢停留太久。
容华微微一笑,这个家里不怕薛明睿还真的不多。不然薛明睿怎么几句话就让薛明霭在薛二太太面前将一切都担下来。
容华将手头的百福衣拿给薛明睿看,“三婶今天来了,送来一件百福衣,还说起三叔秋闱的事。”
薛明睿细长的眉mao微微一挑。
容华抬起头看薛明睿,“真的要拜恩师才能考中?”
薛明睿目光一深,脸上没有半点笑意,慢慢地点了点头。
容华惊讶地“啊”了一声。科举前拜恩师,将来考中了自然而然和恩师站在同一立场上,这样一来,没等入仕就在朝堂上就分了党派。
谁有这样的本事在皇上眼皮底下做这样的动作。
薛明睿道:“皇上夸赞几位大学士有学识,该多教些学生为国效力。”
也就是说今天的境况是因皇上这句话而起?
“依靠大学士为国选才,那是前朝的做法,文臣清高更能怜惜人才,不至于出现光靠科举取士鱼龙混杂的情形,前朝也确实靠这个法子选了不少名臣。”
容华诧异地道:“侯爷的意思,是皇上授意仿效前朝拜恩师的做法?”
薛明睿端起茶来浅浅地抿了一口,“圣祖皇帝略微重武轻文,我朝向来缺少言官,朝廷里都是武将大权在握,勋贵之家的子弟从不靠科举入仕,非勋贵家子弟又难任重职,有人说皇上这是想改革吏治,开恩科也是要多选拔些青年俊才。”
有人说……也就是薛明睿不认同这种说法?
“虽然皇上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光靠几位大学士也不可能一下子到今天的局面,这后面是有谁推波助澜。”而且听三婶的意思,这次秋闱不光是取了俊才,还有些不才之人靠着‘拜恩师’中了举。
薛明睿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的笑意,“能摸清皇上心思的人不多。这段时日庄亲王又因安亲王谋反案受了皇上冷遇。”
受了冷遇才急于在皇上面前表现,好进一步证明自己才是最适当的储君人选。不但能体会君心,更能将其扬光大。
到底会怎么样呢?皇上到底会觉得庄亲王贴心,真的将皇位传给他,还是会……君心难测,谁又能永远猜得准。
“拜恩师的事侯爷之前也不知晓?”
每一次她都能和他想到一起去。薛明睿舒展开眉mao道:“只是听下面有这样的说法,并没有在意。”
薛明睿是一品侯,又在朝廷里身居要职,连薛明睿都不知晓的可见做的十分隐秘。皇上还没有下明旨就有人将事妥善办好了,说好听了是能体会君意,说不好听就是窥探君心,一个将自己心思摸的这样透的人,放在身边让他时时刻刻地看着自己,是不是有点……毕竟皇上只有一个。
薛明睿道:“皇上龙体欠安,特别是八皇子没了之后,渐渐力不从心,疏于政事。”
容华眼睛一亮,难不成皇上有可能要立储?甚至于禅位?毕竟从继位就勤恳政事的君王,有没有可能会因病痛厌倦了政事?万一是皇上要考验几位王爷,那么这次庄亲王既收揽了朝中文官学士,又得了皇上的心思。
既然是这样,薛明睿是不是要做些准备,一着走错满盘皆输,这件事要仔细思量才能……
“别想了,”薛明睿伸手将容华头上的步摇重新扶正,“不要太费神,外面的事有我,”笑容温软,眼睛似黑玉般璀璨而坚定,伸手将容华搂在怀里。
温暖的怀抱让她有些眩然。
薛明睿手指轻拍着她的肩膀,就像在哄小孩子一样,特别是最近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
薛明睿道:“祖母说要让工匠将我们的小院修一修,旁边起个厢房,你有什么想法就跟祖母说,等工匠来了一并做好。”
容华笑了,“我只是想将书房再做大一些。”
薛明睿笑道:“那就让工匠将两个书房并成一处,你能用我也能用。”
容华惊讶,“那怎么行,侯爷有许多公文在那里,我……”
薛明睿道:“平日里我的书房也是你整理,将两个书房并在一起倒方便了,平日里我看公文你也能在一旁看书。”
她就算偶尔在薛明睿书房里看书,也是坐在锦杌上,若是真将书房做大了倒真是方便了许多,只是,“会不会太麻烦了?”
薛明睿道:“三弟的新房还不是新修的。我们的院子没有大修用着才觉得紧迫,你现在在南院暂住,正好有时间让工匠修院子,明日就让丫鬟将房里的东西都收拾收拾,要紧的东西搬来这边,等工匠来了就动工。修院子还是越早越好,否则过两日天冷下来,南院毕竟是凉了,还是搬回去住好一些。”说着顿了顿,“总是祖母的一片心,我们就顺着应了。”
出了老夫人,还有薛明睿的一片心。容华笑着点点头,“好。”
薛明睿拉起容华的手,低下头来,目光一闪,“还有你父亲的事。”
容华听得这话抬起头。
“前不久处决了一批犯人,有些官吏借着这个案子一并定了罪。”
朝廷惯用的手段,有些罪名不好论定的就会随着其他案子一并处理了,做起来也简单,只要将犯官的名讳写在后面,大家心领神会不会有人去查明。当时她也想,陶正安的案子因百官密档而起,却没有和赵信一起论罪,莫不是上面有别的安排?朝廷里几乎人人都知晓施勉用百官密档要挟陶正安,这才牵扯出这桩案子,陶正安该怎么处理既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又不能就不了了之,只能等到风声过去一些,然后不声不响地解决。
可是那日她进宫里,皇太后和她说的话,明明是有要网开一面的意思。她这就拿不准皇太后是会出面请皇上从轻处理陶正安,还是不让陶氏子孙因陶正安所累,保住弘哥将来的前程。
容华思量间,薛明睿接着道:“朝廷有意肃清一批沉案,我让人打听,仍旧没有你父亲的消息。”
“有些事你也该知晓。有些人入了天牢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定罪名。”
也就是说一直关在牢里,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堂,更不知晓什么时候能放出去。
“有些人会在新君登基,大赦天下时放出来。有些就成了死案,不会有人问起来,也不会有人再关心,”说着薛明睿顿了顿,“你父亲获罪是要牵连族里的,若是就这样不定罪,陶氏一族就没有犯官子弟,不会影响子孙的前程,所以陶氏一族不会出面问起此案。”
为了家族,多少人都付出性命,陶正安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这样一来对陶氏一族是好事,对陶正安就不一定了。长年累月在阴暗的监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拖出去斩,一日一日的耐下去,什么时候才会有出头之日,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要想办法将你父亲放出来也不是不可能,只等新君登基。”
容华看向薛明睿,陶正安有今天也是罪有应得。
真等到新君登基,陶正安是要被大赦出狱还是成为死案,那还是以后的事。她没那么容易就原谅杀她的人。冷血、没有半点人性的人,不值得人可怜,“我父亲能亲手……”本来鼓起的勇气,却忽然烟消云散,她一直保守的秘密真的能讲给薛明睿?薛明睿听到之后又会做什么想法?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他会不会听着害怕?她和赵宣桓的那段又怎么启口?容华阖目微笑,“能亲手做下那么多事,我也不想包庇他。”
几乎能感觉到她在他怀里无声叹息,终究有许多事还是放不下。薛明睿不自觉地将容华又抱紧了些。
任夫人吃过晚饭,卸了钗钏又让瑶华来陪着说了会儿话,这才歇在贵妃榻上。
秦妈妈拿了些香露来给任夫人肉捏小腿。秦妈手法娴熟很快找到任夫人素来不舒坦的地方,用了力气按几下,任夫人立即觉得酸麻难耐,又说不出的舒坦。
任夫人半阖着眼睛和秦妈妈说着话,“你总算是回来了,这段时日我身边没人可用,许多事交给她们我又不放心。”
秦妈妈道:“奴婢家里偏这时候有了事,奴婢重孝在身又怕冲了四小姐的喜,这才没敢进府。”
任夫人颌,“我也知道是这个意思。”说着提起瑶华,“你觉得大奶人怎么样?”
秦妈妈笑道:“大奶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和夫人的话也多,能讨夫人欢心。奴婢瞧着是好,只是大奶娘家出了事,年纪也稍大一些,有些委屈了世子爷。”
任夫人叹口气,“那能怎么样,是延凤自己选的。延凤的事倒是好说,毕竟在我眼皮底下出不了格,我真正担心的是静初,嫁去了薛家成了人家的媳fù……你没瞧见今天临走时静初的模样,哭得像个泪人,静初素来脾气倔哪有这种时候。”
秦妈妈也跟着伤心,“说的是,咱们小姐是老夫人、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怎么受得了苦。”
任夫人道:“苦是苦不到她,静初左右有许多嫁妆,就算怎么花也花不完的。我是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像这次的事分明有人从中作梗,故意要为难静初……”
秦妈妈微微思量,“夫人说的是武穆侯夫人?”
任夫人冷笑道:“除了她还能有谁?一个庶女能嫁去薛家,又让亲姐姐敬畏成这个模样,闭着眼睛也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夫人将大奶叫来说话就是想要侧面打听武穆侯夫人,谁知道大奶说着说着委屈起来,明明心里难受却又不敢说武穆侯夫人半句坏话……只要想想武穆侯夫人有这样的手段,就让人不敢小看。
“说是躲去了南院,其实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丫鬟勾搭上薛三爷,等到这件事揭开的时候,她就能在南院看戏了。”任夫人咬紧牙,“等她真的生了个小少爷,那还了得,哪里有我们静初的容身之地?”
某人要现身说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