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六章 神鸦魔猿,崩巴巴崩
苏景赶忙拦她:“等一等,等一等。”
要是肯把苏景的话听完她就不是阳三郎了,直接挥手不听下文:“你别拦我啊,我告sù
你你别拦我!狗坛何在速速讲与我知,其他事情不用你管,我自己把不听带回来”
苏景有些哭笑不得,可到底还是开心的,阳三郎现在这副火爆德行让他开心。好容易拉住阳三郎,把事情经过给她大概讲了一遍。
得知现在找不到人,阳三郎也没辙了,悻悻收势,不过嘴巴还在嘟囔:“蒸莲娘娘?什么妖魔小丑都敢当个‘娘娘’了,老子还是阳三老母了!”
“老子还是老母?”苏景笑问,拉上阳三郎落足骄阳内:“这枚太阳有何古怪?”
烈火世界,不存地面,只有无穷无尽地烈焰火海。阳火浓稠如浆,一望无际地火乾坤!苏景与阳三郎就落足于火浆之海上。
提到太阳,阳三郎又来兴致,喜扬眉:“这太阳不存阳火金宫。应该说,此间根本没有过阳火金宫。”
苏景闻言一愣。
金乌炼日是修行也是为自己筑巢。骄阳被铸就同时也会有一座太阳神殿落成,深藏于骄阳深处。
只要有力qì
有兴致,金乌大可一枚一枚铸就多轮骄阳,骄阳成形后,它们也会弃之不用。但无论骄阳中有没有神鸦驻扎,只要太阳不灭。其深处的神殿就长存永在。
是太阳,就一定会有一座金宫神殿。
“没有神殿?那那还算太阳么?”苏景疑惑,正待再问忽听身边的阳三郎一声惊慌怪叫:“苏景小心!”
喊声未落,浓稠火浆中突兀窜出一头巨猿,身高三千丈、体色若鎏金,双目殷红如血,头戴如意天水冠的巨猿,双手抡银锤向着苏景狠狠砸下!
‘赤尻马猴!’苏景心中急闪念,大惊失色。
灵明石猴、赤尻马猴、通臂猿猴、六耳猕猴,混世四凶猿。成大气候者。就是菩萨大士诸天星君遇到了也会远远躲开,它们皆为横行宇宙的真zhèng
凶物,其中赤尻马猴精水法、敌九龙,在它面前即便水神共工也不敢自居高明。只是这玩水的凶猴怎么会出现在太阳之中!
杀劫来得全无征兆。而那头赤尻马猴动袭时候双锤连环。瞬瞬里多少猛击接踵轰来?苏景不知dào。他只晓得自己在电光火石之间,挡下了九锤,跟着他就明白:死定了。
第十锤。肯定没命。
赤尻马猴的杀法诡怪,以苏景之前所学所知,根本没办法来形容凶猿杀法的怪异。
苏景就要被打死了,却不知dào
自己是如何被打死的:九锤挡过,他一身厚重灵元变得散乱不堪,明明还有大力却难以调运分毫,只能闭目等死。
就在此刻,遽然剑啸凄厉,一道墨色剑光自苏景头顶疾窜而出屠晚持剑急斩凶猿!
屠晚在前,苏晴在后,阳三郎也反应过来,口中叱咤一声,霎时一身金衣化作墨裙,阳三郎化身墨金乌!还有一倾火浆巨浪冲天爆碎,小金乌自火海深处疾飞而出,赶来救主。
四道元神合战巨猿,赤尻马猴凶性大发,一双银锤舞成千百团光芒,猛攻向前。
三锤后,小金乌败下阵来;第四锤红发苏晴摔落;倒是屠晚与阳三郎最最凶悍,他们两个合炼墨剑,八百年精修苦练已经颇有火候,一个掌墨神剑一头驭墨天乌配合无间,硬是又撑下了十七锤,可到底还是惨败,怪叫声跌落火海。
所有人都一样,被凶猿的杀法打乱一身元力,再施展不出丝毫力量,只剩下‘等死’这一件事可做。
凶猿狞笑,舞锤飞身,命在旦夕时候苏景急转心意更换王袍,盼着阎罗之威能够震慑凶猿,同时双目圆睁,开口大吼:“投降投降”
哪里来的凶猿,为何要打这一架?输给混世四魔猴不丢人,可如果就这么死了未免太冤枉,投降以后大家坐下来谈一谈多好。
奈何这次碰上的是狠心贼,一不看阿骨王袍二不理苏景投降,双锤运起奔雷之势向着阿骨王脑袋砸下!
冤啊苏景最后的想法。他以为的最后想法,未料巨锤砸到脸上突然变作了柔柔清风,连一根头发都伤不到。苏景赶忙睁眼,凶猿业已化风去,消失不见了。
来得突兀,去得无端,打趴下就完,凶猿管打不管死?
苏景愣愣半晌。鬼门关前走一遭,原来冥王也会被吓得不行。好容易回过神来,他就听见了阳三郎的哈哈大笑,问他:“怎样,怕不怕,服不服?”
苏景一头雾水,可听了阳三郎的笑声至少能明白她是晓得事情经过的:“究竟怎么回事?这头赤尻马猴从何而来?”
“可还记得你曾给我说过的,当年大漠之中陆崖九十万心念十万人,一点灵精化繁城?”阳三郎反问。
混乱元气渐渐规整,力qì
迅速恢复,苏景点了点头。阳三郎继xù
道:“一样的道理了,这太阳不是金乌施法铸就,而是前辈金乌‘想出来’的。”
同样是想,陆老祖相处一座幻城和满城只会说一句话的人;古时神鸦却想出了一枚真zhèng
的小太阳和一头只打斗不夺命的赤尻魔猿。
“从头说成不。”苏景坐了起来,望向阳三郎。
“神鸦七将,你当已知晓了吧。”阳三郎开始从头说起。
燥、风、真、知、生、杀、诡,合称神鸦七将。
金乌是乌鸦,天生爱说话。东串西串之后就是东传西传,嚼舌根散流言,七将之一‘燥’就是专门造谣生事、煽动军心的本领;
金乌生来五感明锐,若专注于耳力精修,可修得彻天神耳,遥听十万里外虫豸低语,七将之‘风’即为神耳乌,打探消息的能手;有人修耳就有人修目,金乌辩真,总有万般变化千重幻法难逃神鸦凝神一望。‘真’为神目鸦。真相永在其眼中;比着耳目更难修的是心,但若修心大成便可窥气运探祸福,‘知’将在金乌族中地位崇高,那是神物中的巫师。
金乌生阳火。阳火主生亦主杀。是生是杀只在神鸦一念间。不过在生杀两能在‘七将’之中另有其意,生主医,救护同族疗伤扶命;杀主战。金乌个个都能打,‘杀’为乌中冠,比能打还能打,特别能打的那种。
神鸦七将并并不是专指哪只金乌,而是将本命本领中的一项修liàn
到极致火候时得来的天赐封号,至于最后的‘诡’,泛指一切‘奇门杂艺、雕虫小技’,比如阳三郎修墨,有朝一日若能修行大成,即刻封得神鸦诡将之号。
有关‘神鸦七将’之说,苏景以前并不知晓,但修成炽烈天骄、飞升天外之后,冥冥中自有真知灌入,让他知晓了诸多族中事情。
在破烂囊中修liàn
时,苏景曾对阳三郎笑道:“这七将,看上去像极了行军打仗的手段咱们金乌也有大军么?”阳三郎跟着苏景一起飞升,也得‘真知灌顶’,其她是正宗金乌,知dào
的比着苏景更多,当时应道:“没事的时候大家四散纷飞各玩各的,但若有天真有灭族大祸时候,金乌便会集结成军别问我具体的,我也不知dào!”
太阳之内,见苏景点头,阳三郎接着说道:“这枚太阳,就是一位‘杀将’前辈的念想,前辈名唤阳崩巴。”
‘杀’主战,金乌族中最最善战之辈,神鸦前辈阳崩巴修liàn
大成后,游走宇宙四处玩耍,大半生的快活逍遥,直到他遇到了一头赤尻马猴。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天注定的对头,赤尻马猴名唤赤巴崩。
阳崩巴碰到了赤巴崩,名字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都是天生凶物可一个是啰嗦乌鸦一个顽劣猴子,一点不像大鹏、神龙那般说打就打,两个废话篓子凑到一起先是几天的臭骂和互相数落,后来实在骂烦了才真zhèng
动手。
阳崩巴为杀将,斗战自不必说,但赤巴崩也是赤尻马猴中的奇葩,修得一身大本领,一场恶斗三百年,乌鸦猴子都没力qì
了,还是谁都不服谁。
三千扎内,凡间粉碎仙庭轰塌,两个怪物的战场一片狼藉,魔猿赤巴崩气喘吁吁地趴着:“乌鸦,你走运了,我正自创一套厉害杀法,名唤杀千刀,可惜还没炼成,要不你早死了。”
阳崩巴肚皮向上三足朝天,一听就笑了:“这么巧,我也正领悟‘一刀鲜’之劫,要炼成了早把你红屁股砍成两瓣!”
“你道人人的屁股都长得和鸟一样么?我的屁股本就是两瓣。”魔猿赤巴崩评论着屁股,奋力想要爬起来,最后也只能勉强翻个身,一样肚皮向上:“一刀鲜听起来不错,但还是不如我的杀千刀听着威风,你输了。”
“放屁,比名字,赤尻马猴就是光腚猴子,比得过三足神鸦么?”阳崩巴反骂。
“不是光腚猴子,是红腚猴子,恁地无知的蠢物。”赤巴崩纠正。
“不是,我不明白,猴子不都是光屁股的、红屁股的?为何独独你这一脉唤作赤尻马猴,也没看你的屁股比着别的猴子更光更红。”
一趴一躺,不耽误废话无数。整整三十年后两头凶物才勉强恢复了一点力qì
,但就这么死缠烂打下去实在无趣,神鸦与魔猿约定,待一刀鲜与杀千刀两人绝技修成后再做决战,彼此说明巢穴坐落所在,跟着晃晃悠悠地飞起来分道扬镳。
一晃三百年后,神鸦阳崩巴正在自己的阳火宫内参悟‘一刀鲜’,外面忽然传来叫喊声音,阳崩巴出门一看原来是魔猿赤巴崩来了。
神鸦微惊,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修成了绝技。这样的话自己可凶多吉少。不过杀将桀骜,不逃不避,亮开架势先骂街再准bèi
决战。
不料魔猿晃头摆手摇尾巴:“不是找你来打架的,我的杀千刀还没炼成是这样,我修liàn
杀千刀遇到些麻烦,想来想去这宇宙间也没谁是我能看得上的,倒是你这头乌鸦,能和我斗个平手,或能帮我弄明白几个关窍你帮我参详参详?”
说着,魔猿尾巴勾勾。举起了个磨盘大小的桃子。不知哪里找来的异种。
金乌好战,同样对高深杀法痴迷,阳崩巴点头说‘好啊好啊,你让我参详绝技将来输死你’就放魔猿进入自家宫殿。这一参详。阳崩巴发觉对方的‘杀千刀’高深莫测。是闻所未闻的厉害斗法,但是吃桃子的时候神鸦阳崩巴又破口大骂了,磨盘大的桃子有颗磨盘大的核。看上去光鲜多汁的蜜桃只有一层皮。
十五年后,魔猿心满yì
足地离开阳火宫,‘杀千刀’的几重疑惑地方得神鸦相助,他都已参悟明白,回去继xù
修liàn
了。
又过得两百余年,这次神鸦阳崩巴登门去拜访魔猿了,一样的事情,神鸦的‘一刀鲜’在修liàn
上遇到了困惑,而魔猿在大概了解过‘一刀鲜’的劫法后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乌鸦的秘法比起他的杀千刀全不逊色!
其后无数年头,时间漫长不可计,阳崩巴与赤巴崩有来有往,讨论杀法劫术精研斗战本领,厮混的时间长了,渐渐就不觉得对方那么不顺眼仙庭之中,好战擅斗之辈无数,可是能达到崩巴巴崩这等境界的少之又少,不再彼此讨厌之后,见面越多就觉得投脾气,神鸦魔猿结为好友,终有一日,两人各自完成了自己的绝技。
说起来,还是魔猿稍稍快些,他的杀千刀比着阳鸦的一刀鲜早炼成了三年。
两人都已修成绝技,可谁都不再提比试的事情,结伴遨游宇宙,看谁不顺眼就一起打谁,看谁长得乖就送他个磨盘大的桃子吃,一路逍遥快活无边,直到三千年后一天,魔猿赤巴崩忽然没头没脑地笑了声:“差不多了,快活够了。”
神鸦阳崩巴同样笑道:“嗯,我觉得也差不多了。”
听阳三郎说到这里,跟在苏景身边聚精会神听故事的红发苏晴瞪大了眼睛:“他俩还要打?”
苏晴劫中生,但还有大半来自离山巅、来自灵魅儿,本心有柔软一面。倒是屠晚,剑上生灵天性锋锐,更能理解两头凶物的心思:“嗜战之人,各有绝技在身、唯有对方能够抗衡,到最后也还是舍不得不打这一仗。”
舍不得不打。
即便彼此已结做至交好友、即便明知彼此的杀法劫术一旦出手就再无法控zhì
、即便两人都能明白一战之下会是怎样后果可还是舍不得不打。
甚至可以说只有打上这一场,才是对好友真zhèng
的尊敬。
平日里相处废话无尽、足足吵闹了三千年的两头怪物,到了决战时候竟没了只言片语,相视一笑之后,一刀鲜遇到了杀千刀。
一刀鲜,顾名思义,只有一击;杀千刀,但千刀并于一瞬间。
一刀和千刀一样的短暂,瞬间相遇后的瞬间生死。结局不出所料,魔猿赤巴崩丧命、金乌阳崩巴将死。
将死,只是死得晚一点点,这一战分了生死但不分胜负。
这个故事听得苏景心里不上不下,说不出的向往和说不出的难受。宇宙中当真有这样的人么,嗜战如命强dà
无匹,以修得一门得yì
战法为毕生所求;以寻得一个真zhèng
对手为无尽荣耀!
真有这样的人,阳崩巴,赤巴崩都是。
天雷响亮却未免孤单,地火辉煌却未免寂寞,而天雷地火相遇时候,便是真zhèng
的灿烂与荣耀。
金乌阳崩巴将死。
命火熄灭,生机断丧,再没得救了。等死的时候阳崩巴闭着眼睛,仔仔细细回忆着、回味着刚刚一战,其心甘之如饴其面欢喜雀跃,死得值,死得值,死得值!
阳三郎的故事讲到这里,苏景已经明白了,这枚小小太阳就是前辈金乌杀将阳崩巴的最后‘念想’。
强dà
金乌最后的思慧,化作一枚骄阳,所以这枚太阳里没有金宫神殿,只有一头亦幻亦真的赤尻马猴、赤巴崩。
当然不是真的猴子,但这头赤巴崩也会‘杀千刀’。
“我来时候,此地还残留了一份前辈的本命根思。”见得前辈‘遗思’阳三郎的神情里全无悲戚,她也是‘姓阳的’,所以完全能明白阳崩巴为何要做那最后一战、完全能理解老人家辞世时的快活惬意。
‘快活’二字,便是求之不得!
到头来阳崩巴不是死在斗战中,他是死在快活中,足矣。所以何必难过,阳三郎的声音是快活的,替阳崩巴快活,继xù
讲最后那段‘根思’说出。
与陆老祖当年的情形一样,阳崩巴留想出一轮真阳和阳中魔猿,并非刻意而为,但到神鸦回味过最后一战后太阳已成。
阳崩巴以为,这便是天意了,留一轮真实骄阳,留一头半真魔猿,留待日后有缘人来传承下那头赤尻马猴的旷世绝学:杀千刀!至于阳崩巴自己的一刀鲜不要紧,不要紧,既有杀千刀流传下去,就不必再有一刀鲜的传承了。
拼出最后一点力qì
,为这骄阳中再添出一点法持,留下一段根思大概说说事情经过、再嘱托后人若遇到赤尻马猴一脉尽量多几分照顾,神鸦含笑而去——
五千字,今天的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