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章：交易（5）

  说这些话的时候，琼斯一直悄悄地注意着女王的神色变化。
  然而，他什么都没看到。那种毫无变化，甚至已经到了有点刻意的地步了。就好像女王早就知道琼斯想要说什么，刻意做出毫无情绪变化的样子。
  琼斯似乎一下意识到什么，眼睛缓缓眯成了一条缝。
  在听完琼斯的建议之后，女王微笑着说道：“这听上去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但是……我们已经放弃克里玛莎遗迹的开发计划了。”
  放弃了？这可能吗？
  微微蹙起眉头，琼斯随口问道：“为什么放弃呢？”
  “因为克里玛莎的遗迹里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没有？你们进过遗迹了？”
  “不，我们没有进过，是从其他一些史料中推测出来的。”
  “推测？如果你们掌握的史料能推测到这种地步，那么我觉得你们一开始可能也不会想要进遗迹了吧？”
  女王有点尴尬了，干咳两声，干脆转而说道：“好吧，我们并没有掌握很丰富的资料。但，洛葛仙妮也不小，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暂时没办法分心在一些虚无缥缈的想法上。毕竟，进入克里玛莎遗迹，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所获益，不是吗？也许里面其实是空的呢？事实上我们曾经发掘过，几乎一无所获。”
  气氛有点僵住了。
  朵拉和百丽都一脸疑惑地朝着女王望了过去。可妮莉娅笑得有点僵硬。
  至于威廉，哦，威廉还在盯着他盘子里的花。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琼斯接着问道：“如果你们没空的话，或许可以我来。巨蛇城有足够的人力。你们只需要提供巨蛇城摩多矿石就可以了。作为回报，血精灵将可以分享克里玛莎遗迹发掘的成果。”
  场面更加尴尬了。
  女王的表情看上去已经有点绷不住了，她犹豫着，轻轻摇了摇头，目光闪烁地说道：“不，我的意思是，我们暂时对克里玛莎失去兴趣了。”
  “但是我们感兴趣。”琼斯睁大了眼睛，微笑着说道：“即使你们不发掘，我们也想发掘。我有教廷的秘密资料，克里玛莎究竟在哪里，我只要翻一翻资料就知道了。”
  整个气氛似乎一下僵住了，琼斯和女王默默对视着。彼此都在微笑，只是琼斯笑得有点挑衅，女王则笑得有点僵硬。
  火光下，百丽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滴汗从女王的额头上滑落。
  “抱歉。”短暂的沉默之后，女王忽然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我需要离开一下。麻烦你们稍等一下。”
  说着，她微微躬身，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可妮莉娅似乎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也朝着琼斯微微躬身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阳台上只剩下琼斯、百丽、朵拉、威廉四个人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们忽然对克里玛莎不感兴趣了？”朵拉小声问道。
  “不是不感兴趣。”百丽望向女王和可妮莉娅离开的方向，轻声说道：“他们找到其他办法解决了，不需要通过我们。也许是找到其他什么人愿意配合他们了。”
  ……
  “阿咻！”远方蹲在篝火边的安德鲁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吐鲁连忙朝着安德鲁挪了挪，顺便从篝火堆里拉了两根点燃了半边的木头到安德鲁面前。
  “你干嘛？”安德鲁面无表情地看着吐鲁。
  吐鲁眨巴着眼睛问道：“师傅，你不是冷吗？今天你打了好多个喷嚏了。”
  “我不冷。”安德鲁白了吐鲁一眼，继续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抄抄写写，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北风呼呼地吹着。
  就在他旁边不远处，一大群的古斯塔夫士兵已经在荒野支起了帐篷，正在篝火堆边上高兴地喝着酒，一阵喧哗。
  ……
  “肯定是的。”琼斯瞧着女王和可妮莉娅所在的方向，轻声说道：“所以，我刚刚给了她两个选择了。要么给我们开放便利，大家共享克里玛莎遗迹挖掘的成果。要么……我们就自己发掘，他们什么都得不到。至于他们找了谁，这并不重要。除非是天堂和地狱，或者里奇，否则我们想发掘，谁也抢不过我们。显然不可能是天堂和地狱愿意配合他们，不然的话，他们早就发掘了。压根不需要等到现在。”
  “琼斯大人刚刚威胁他们了？”朵拉睁大了眼睛。
  “这不叫威胁，这只是给她一个选择而已。决定权在她手里。”
  “朵拉完全没听出来……”
  “没事，她们两个都听出来了。”琼斯微笑着答道。
  ……
  房间里，女王一脸焦虑地看着可妮莉娅：“你跟他说过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说。”可妮莉娅连忙解释道：“在刚刚之前，他从未提过克里玛莎的事情，我也没有提过。”
  女王侧过脸，深深吸了口气，焦虑地说道：“你觉得他知道安德鲁在帮我们的可能性有多大？”
  “几乎为零。”可妮莉娅面无表情地说道：“安德鲁我还是了解的。他已经脱离了银月骑士团……如果他依旧帮银月骑士团做事的话，完全没有必要脱离对吗？而且他那个人非常自私自利，我们给他提供的条件足够优厚。他不可能愿意分享给别人。如果我们跟琼斯谈成了，还需要他做什么呢？”
  “那如果我们没谈成，而巨蛇城又介入了呢？”女王回头看了可妮莉娅一眼，说道：“你觉得安德鲁有几成把握可以抢得过巨蛇城？”
  可妮莉娅愣住了，想了想，低声说道：“抢得过的几率不大，但我们都知道安德鲁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可能坐以待毙，总会有办法的。”
  “呵呵。”女王一下笑了，无奈的苦笑。收了收神，她认真地说道：“我们要将希望寄托在安德鲁的小聪明上吗？我们等了很多年，历届女王都想发掘克里玛莎遗迹，但我们从来没等到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我们却要将赌注下在一个血精灵的叛徒身上？”
  ……
  阳台上，百丽托着腮静静地看着琼斯，微笑着。
  朵拉半眯着眼睛盯着百丽。
  “怎么啦？”琼斯问。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意外，你居然这么快就看出来女王的弱点了。几句话而已。”百丽轻声感叹道：“原本你可不是这样的。原本你都是直来直往，毫不留情。”
  “那是因为经验丰富了。”琼斯随口答道：“坐在这个位置上，每天都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他们都在猜我在想什么，自然而然的，我也就得猜他们在想什么。”
  ……
  “但是如果我们断绝跟安德鲁的联系的话……”可妮莉娅犹豫着说道：“安德鲁可不是一个善类，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关键，他对克里玛莎的遗迹本身也非常感兴趣。您忘了吗？当初安德鲁从洛葛仙妮叛逃的时候，带走的就是克里玛莎的吊坠。如果我们转而跟巨蛇城合作，说不定他会从中破坏。关键，他也曾经是银月骑士团的成员。我们完全不知道他会使出什么手段。”
  “那我们两边下注？”女王问。
  可妮莉娅望着女王，犹豫着，只能答道：“这个问题我无法给您建议，女王殿下。安德鲁的要价并不低，虽然时间还比较短，他还没有切实可见的成果，但现在遗迹已经落入伦巴克帝国手中了。安德鲁正操控着一切，他是有备而来的。至于巨蛇城……他们有一大帮的巫妖。巫妖的魔法虽然跟我们需要的有些不一样，但也是切实强大的。如果我们提供了足够量的摩多矿石给他们，将完全不知道他们会把人类武装到什么程度。神魔对我们都有威胁，但那种威胁虽然强大，却又是可控的。只要他们实力平衡，只要我们保持摇摆，就可以制衡。人类则完全可能是失控的。就好像数千年前他们大规模捕捉精灵奴隶那样。他们的领主都没办法完全约束他们个人的行为。一旦他们被武装起来，大量冒险者为了金钱涌入洛葛仙妮，我们将疲于奔命。”
  女王静静地注视着可妮莉娅，犹豫着。
  可妮莉娅也在静静地望着女王。
  ……
  好一会，女王终于带着可妮莉娅回到了阳台上，出现在了琼斯一行的面前。
  “让你们久等了，实在抱歉。”轻轻提起长裙，女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可妮莉娅也回到了她自己的位置上。
  顿了顿，女王微笑着，看着琼斯说道：“您刚刚说，您对克里玛莎遗迹也非常感兴趣，是这个意思吗？嗯？”
  “是的。”琼斯微笑着答道：“我非常感兴趣。事实上，我们巨蛇城正致力于魔法新用途的研究。巫妖们的魔法虽然强大，使用的要求却都很高。我想，克里玛莎的魔法应该会更容易普及一点。”
  “是的。”女王点了点头：“这也是我们对克里玛莎遗迹感兴趣，而对巫妖魔法缺乏兴趣的原因。还有就是，巫妖们最强大的魔法是亡灵系的，与圣术相斥。其他的种族用起来其实会有不少问题。当然，血族是个例外。”
  “所以，你们还是感兴趣的？”
  “是的，我们还保留了些许兴趣。”
  “那，女王殿下赞成我刚刚的提议咯？”
  “考虑，考虑中。”看着琼斯，女王轻声说道：“其实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你们可以用克里玛莎遗迹里的秘密来换取摩多矿石。”
  “我刚刚的建议不是这样吗？”琼斯微微一愣。
  “有些类似，但不完全一样。”女王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刚您的建议应该是我们共同发掘克里玛莎遗迹，共享成果。然后我们给巨蛇城提供摩多矿石对吗？”
  “是的。”
  “而我的建议则是，你们自行发掘克里玛莎遗迹，我们不参与。当然，也可以稍微参与一下。我们派一些人过去现场，跟着你们。但不直接参与，也不干预。重点是，当你们发掘出东西之后，可以用那些东西跟我们交换。至于得到多少摩多矿石，这就要看发掘到的东西值多少了。如果真有价值，我们肯定愿意不惜代价换取的，对吗？”说着，女王淡淡地笑了笑。
  琼斯面无表情地，静静地注视着女王。
  朵拉的目光在琼斯和女王身上不断来回。
  威廉还在盯着他的花，犹豫着伸出了一只手，准备要拿起来。
  “谢天谢地。”一旁的百丽忽然笑了，无奈地感叹道：“所以，东西究竟有多少价值，究竟能换取多少摩多矿石，还得看谈判的结果咯？我已经预感到没完没了的谈判了。因为我们必须为每一项发掘成果谈判。”
  “如果我知道的没错的话，可妮莉娅大人应该已经跟你们说过的。”望向百丽，女王微笑着说道：“供给你们摩多矿石，是不符合我们整体战略的举措。我们需要为此冒战略风险。这么重要的事情，多谈几次，并不过分。”
  “如果我们急需摩多矿石呢？”
  “那你们可以加快发掘进度，兴许就发掘出一些有用的东西了呢？”
  “您就不怕我们发掘到特别有用的东西，却不告诉你们吗？”
  “所以我们会派人，虽然即使派人也无法知道全部。不过，你们对摩多矿石的需求总是真实的，对吗？其实在这份协议里，我们的关系是对等的。你们可以发掘出很多很多有用的东西，如果我们开出的价码太低，你们完全可以拒绝交易。为了获得我们想要的，我们将不得不如您所愿，扩大摩多矿石的产出。同样的道理，如果我们拥有很多摩多矿石又不愿意给你们，那么你们将不得不加快发掘进度，用更多克里玛莎的秘密来换取。我们是彼此牵制，各取所需。”
  “如果你们定的价码太高呢？”
  “价码是我们共同衡量的，你们握有克里玛莎的秘密，我们握有摩多矿石，任何一方都无法单独决定价码。交易，总要双方都觉得合适才能成交。不是吗？”
  一连几个问题下来，女王对答如流，本想否决这个想法的百丽都有点问不下去了。
  “那如果发掘完克里玛莎的遗迹呢？”琼斯忽然开口问道：“之后，如果我们还需要摩多矿石，是否有后续协议？”
  “这不是现在要谈的问题。”女王微笑着望向琼斯，答道：“如果克里玛莎的遗迹很快被发掘完，如果克里玛莎遗迹里的秘密都无法交换到一段时间内，足够巨蛇城使用的矿石，那说明克里玛莎的遗迹毫无价值。这么一来，这份协议本身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您觉得一份没有价值的协议还需要后续协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