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章：斩首（7）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要直接开战吗？你看他们带了多少亡灵军队，都快把整个龙之山谷填满了！”
  “这应该不可能吧？我们刚刚才和巫妖王签订了盟约……”
  “但我们也刚刚害死了巫妖王。”
  “怎么能说是我们害死的呢？我们只是增援晚了而已，他们要复仇应该找黑龙，而不是我们！”
  “我觉得应该不会吧……你们记得巫妖王说过什么吗？他是那么正直的人，我不相信他会被仇恨蒙蔽双眼。”
  “可他已经不在了……”
  秘钥之中，金龙们已经吵翻天了。
  ……
  与此同时，金龙族的长老们也在召开紧急会议。
  “这是充满敌意的举措。龙之山谷里从来没有这么多的亡灵，可我们甚至没有理由阻止他们。”
  “我们必须设法跟他们沟通，不然，肯定会出大事的。”
  “可我们应该怎么跟他们沟通呢？告诉他们因为我们的优柔寡断，他们失去了自己的王。我觉得这会彻底激怒他们……”
  “也……也许我们应该做好准备。如果战争必定会爆发，我们最好做好准备。”
  “我们已经连最后的防御都失去了，如果发生战争，我们几乎没有赢的希望。和平解决，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
  巫妖们也同样在精神世界里议论纷纷。
  “金龙从来就不值得信任，跟他们同盟的想法，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们不只侮辱了盟约，侮辱了自己，还侮辱了我们。”
  “谈判？没有谈判！我不想跟他们说话，一句都不想！”
  “他们身上还有什么我们需要的吗？那份廉价的盟约吗？没有！什么都没有了！连信誉都没有，他们已经没有资格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呵呵呵呵，我已经等不及要把他们都变成一堆骨龙了。”
  ……
  里奇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父亲的轮廓。
  “需要帮你医治吗？”萨琳娜小声问道：“迪莉娅应该能将你的肉体重新唤醒，那样的话，你就能恢复原本的模样。”
  “不需要。”里奇依旧睁着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静悄悄的龙之山谷中，战争的阴影正在疯狂地滋长着，仿佛已经笼罩了一切。
  金龙一方一片恐慌。亡灵一方的怒火则无边无际地燃烧着，已经几乎没有任何人帮金龙族说话了。
  千万年来，强大的亡灵一族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如果在堂堂正正的战争中失败，那没什么好说的。可他们好不容易诞生的王死于一场卑鄙的斩首行动，死于盟友的犹豫不决，这没有任何一只巫妖能接受得了。
  即使达到全部回归魂匣，他们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屈辱。
  ……
  伊芙莉西亚又一次来到门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双手交叉胸前，行了个礼。
  静静伫立，遍布房间每一个角落，甚至走廊里、阳台上都挤满了，半空中还悬浮着一大堆的巫妖们一个个都朝着她望了过去。一个个的骷髅，一朵朵的灵魂之火在眼眶里剧烈地燃烧着。
  唯独被众多巫妖拱卫着的里奇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父亲的遗物。
  那种敌意，是溢于言表的。
  硬着头皮，伊芙莉西亚轻声说道：“里奇少爷，我们的长老，依旧希望能与您会面商讨接下来的事情。我们非常体谅您此刻的心情，但这件事非常重要，关乎亡灵一族，以及金龙一族接下来的命运。”
  “我不想见他。”里奇直截了当地答道。
  伊芙莉西亚都有些慌了：“如果您实在不愿意的话，可否……可否指派一位白骨圣光教廷的成员与我们的长老会面。对于巫妖王的事情，我们感到十分抱歉，也十分愿意就此作出补偿。无论什么，都是可以谈的。”
  “你们想用什么来补偿？”布鲁图轻声问道。
  “这……这得看你们想要什么了。”伊芙莉西亚强撑起笑容，支支吾吾地说道：“这就是谈判的意义，不是吗？我们是盟友，需要共同度过这场危机。”
  “不用谈判了，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们的大长老当我的骨龙，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伊芙莉西亚都整个怔住了。
  “这不公平，不能只有你有。听说他们有六个长老，也许我可以分一个。”
  “嘎嘎嘎嘎，六个可不够分呀。”
  “你还有什么其他机构吗？就是六个长老之下的。在开战之前，我们需要先分一下谁归谁，避免不必要的争端。”
  巫妖们议论纷纷。
  伊芙莉西亚都惊呆了，连忙强调道：“我……我们是盟友！”
  “是的，盟友。你们变成骨龙了，不就更可以跟我们并肩作战了吗？”
  “嘎嘎嘎嘎，我们现在只信任死了的龙。所有活着的龙都不值得信任。”
  “放心，我们会给你们机会弥补自己的过错，履行盟约的。用另一种方式。”
  伊芙莉西亚都被吓坏了，匆匆行了个礼，然后快步离开。
  冷冷地看着慌乱远去的伊芙莉西亚，布鲁图轻声对里奇说道：“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吧。我们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谁也别想逃脱。”
  说着，布鲁图默默行了个礼，腾空而起，跨越阳台，飞出了房间。
  紧接着，是西蒙，然后是其他巫妖。巫妖们一个接一个地行礼，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转眼之间，格雷的房间里又是只剩下里奇、迪莉娅、萨琳娜了。
  ……
  无数的巫妖悬浮在空中，密密麻麻，如同汪洋一般的亡灵大军迅速躁动了起来。
  僵尸们在拍打着自己的胸脯，骨龙们在向着天空嘶吼，骷髅兵们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
  没有亡灵大军保护的巫妖是脆弱的，拥有亡灵大军保护的巫妖，则是一场噩梦。数不清的巫妖，更是如此。
  强大的巫妖们，已经开始一道接着一道地诵读着咒文，开始给自己的亡灵大军加持魔法了。
  天空中的云凝聚成了旋涡，闪电来回跃动着，照亮了亡灵们狰狞的脸庞。
  死亡的力量在汇聚，恐惧在疯狂地扩散。
  “完了……他们真的要动手了……”
  金龙们都已经绝望了。
  “快——！准备迎战！准备迎战！”金龙长老们瞪圆了眼睛嘶吼着。
  无数的金龙扇动着翅膀，从龙巢中腾空而起。
  一场惨烈的战争，已经近在咫尺。
  ……
  异次元，圣光之中依旧静悄悄的，安静得没有任何声响。
  ……
  深渊之中，恶魔们都已经开始欢呼了。
  “他们盟友之间居然自己打起来了！简直不敢想象！”
  “打完他们还有余力继续扩张吗？让我们来猜猜这一仗会有几只巫妖被打会魂匣！”
  “哈哈哈哈，黑龙族干得出乎意料地好，真的。这个计策实在太邪恶了！刚开始我还担心巫妖王死了，白骨圣光教廷不会分裂呢。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也许他们也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呢？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就算不演变成这样，难道你指望那群巫妖能选出一个新的巫妖王吗？”
  ……
  数量众多的骨龙扇动着翅膀，飞向了天空。巫妖们站在骨龙的脊背上俯视着大地。
  在金龙一族错愕的目光中，手持重盾和长矛的骷髅军团，已经掩护着骷髅弓箭手一点一点地推进。
  身躯巨大的拼接兽疯狂地咆哮着，那声音传遍了整个山谷。
  “复仇——！”巫妖们的呼喊声响彻了天地。
  无数的金龙们还以咆哮。
  ……
  站在格雷的房间里，里奇依旧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父亲的遗物。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我有一个孩子。我也许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只有后代的巫妖。当我有了孩子，成为了孩子的父亲之后，我的使命感更加强烈了。在以前，我只需要想着自己要变成什么样的人。但现在，我还要思考我希望我的孩子，成为什么样的人。”
  注视着自己父亲的遗物，格雷的话语，渐渐在里奇的脑海中浮现。
  “我希望他勇敢、坚定、坦荡，我希望他的生命光洁伟岸，经得起自己内心的拷问。我希望，胆怯、懦弱、苟且，都远离他。为此，我首先要成为这样的人。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成为他的榜样。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我们面对困难时候的懦弱。如果我们期望它，就该迈开脚步去追寻。哪怕我们失败了，也会有人接过我们的旗帜继续往前。”
  里奇静静地站着，父亲的轮廓一点一点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不会有需要你征战的那一天。在那之前，我会把一切都解决。”
  他从来都是那么地坚定。
  “你会有属于自己的荣耀的。荣耀，不光是消灭敌人。甚至消灭敌人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战争并不是我们的目的，那只是我们在不得已的时候才采取的手段。战后，我们还需要重建，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让每一个人都善良而正直，让圣光照耀世界每一个角落，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那么地决绝。
  “很抱歉，我没办法陪伴你长大了。从你出生到现在，我陪伴你的时间也不多。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我是爱你的。我想，我至少应该给你做一个好的表率。”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从未有人见过的，微笑的脸庞。那么地阳光，那么地温暖……
  早已经死去的心脏忽然轻轻地跳了一下，带来无边的，直达灵魂深处的剧痛。鲜血从他已经失去眼球的眼眶里一点一点地渗出，湿透了脸颊。
  “好好照顾你的母亲。不要有仇恨，仇恨，挽回不了任何东西。不能让黑暗侵蚀你的心灵，侵蚀你的灵魂，无论基于什么理由，都不能。答应我，好吗？”
  “我的父亲……”里奇微微张口，单膝朝着格雷的遗物跪下，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努力地，艰难地堆出了一个表情，像是笑，又像是在哭泣：“无论您是否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我都将遵照您的遗愿，接过您的旗帜，继续您的路。我将成为您所希望的那样，让这个世界，也变成您希望的那样。”
  萨琳娜和迪莉娅在一旁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
  缓缓起身，里奇一步步地走出门外，来到了阳台，施展飞行魔法，腾空而起。
  ……
  正当双方都铆足了劲准备迎接一场大战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了。
  “布鲁图叔叔，西蒙叔叔，还有诸位叔叔，阿姨们。身为巫妖王格雷·格鲁格鲁唯一的儿子，请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好吗？”
  一下子，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剑拔弩张的双方都错愕地看着这个忽然出现在战场的孩子。
  ……
  圣光中的圣灵，深渊里的恶魔，一下都呆住了。
  ……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里奇一点一点地往前飞，直到战场的最前沿。
  “当然可以，你有绝对的决定权。”
  “同意，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
  “同意。”
  “同意。”
  巫妖们的声音响起了。
  烈风吹袭着。
  环视着周遭铺天盖地的金龙们，里奇轻声说道：“我要见你们的大长老，以巫妖王之子的名义。”
  金龙们明显呆了一下，一个个面面相觑。
  很快，他们让开了一头过道。已经化身金龙模样的大长老，带着其他五位长老扇着翅膀出现在了里奇面前。
  “孩子，你有什么要求吗？”
  “把那两个凶手交出来。我知道他们在你们手里，把他们交出来。”
  金龙大长老明显犹豫了，不过也仅仅是犹豫而已。如今的局面，已经由不得他拒绝。
  两头被捆绑着的金龙在其他金龙搬抬下，来到了里奇的面前。
  里奇一扬手，他身后的安德烈维奇和亚力士垃罕两头骨龙已经飞扑了上去。
  嘶吼声、哀嚎声、惨叫声。
  当着所有金龙的面，他们咬开了那两头金龙的脖子，将他们的脊背骨都扯了出来。血肉溅得满地。
  所有的金龙都在惊恐地看着，没有一头敢吭声。
  里奇面无表情地悬停在空中，直到那两头金龙都被撕成碎片了，他才轻声说道：“好了，事情结束了。”
  “什么，这就结束了？”巫妖们顿时哗然了。
  “我们！还要许多事情要做！”里奇高声喊道：“巫妖王的路，我们还要接着走下去！那是他愿意用性命守护的东西！继续向前，是我们对巫妖王最好的祭奠！也是对敌人，最好的回应！与黑龙的战争没有结束，相反，才刚刚开始！他们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一下子，巫妖们的争论平息了。
  望向大长老，里奇轻声说道：“我阻止与金龙的战争，并不因为我已经控制了自己心中的仇恨，而是因为……我必须遵照父亲的遗愿。你们应该庆幸，我的父亲在最后一刻赐予了你们怜悯。所以，我会给你们补偿的机会。我们的盟约依旧有效，而那将是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们珍惜。不要挑战我们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