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章：斩首（4）

  为首的黑龙嘶吼着，尾巴重重一甩，将格雷连同特内达斯一起甩飞了出去。
  那身躯在空中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荡，重重地砸落在雪地里，直接砸出了一个深坑。
  凯瑟琳抽出了光剑去牵制为首的黑龙，薇薇安则一下冲到格雷旁边，在雪地里拼命地刨。
  “格雷！格雷！你别死呀！”薇薇安呼喊着。
  “我……本来就是亡灵，不会……死的。”被深深埋在雪里的格雷断断续续地答道。
  “可我会死呀……这次我们真的完了……”奄奄一息的黑猫迷迷糊糊地说道。
  艾克列昂和露茜想过来支援，然而，环绕在他们周围的袭击者实在太多了，他们自身都难保。
  阿奇尔诺曼重重地栽倒在地，鲜血从他的眼眶流出，在雪地里缓缓地晕开了。
  ……
  “你们还在等什么！”里奇一边咆哮着，一边紧张地望向了远处的亚力士垃罕。
  这一眼，亚力士垃罕当即抬起手来，停止了动作。
  旁边的两个金龙族人也停止了动作，静静地与里奇对视着。
  微微张口，亚力士垃罕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微笑着说道：“里奇，发生什么事了吗？也许我可以帮你呢？要不，你先带我过去，如果真的需要大长老派人支援，我会回来请示大长老的。”
  里奇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别过脸去，继续在秘钥中哽咽着，呼喊道：“看在盟约的份上，我求求你们，救救我的父亲吧……无论你们你们做出什么牺牲，白骨圣光教廷都将补偿你们，只要……只要你们立即派人营救我的父亲！我需要他，我的母亲需要他，白骨圣光教廷需要他，凯尔特斯大陆，更是需要他！请你们救救我的父亲！白骨圣光教廷将永远记住金龙一族的恩情！”
  与此同时，里奇的守护天使和诱导恶魔已经显出身形，拦在了他与亚力士垃罕之间，同时，亮出了各自的武器。
  这算是对亚力士垃罕的回答了吧。一下子，亚力士垃罕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
  格雷挣扎着，从雪地里一点一点地站起来。
  左手的盔甲已经被撕裂了，可以清楚地看到盔甲里的棉花与骸骨。右边的胸甲也已经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凹陷。没有人知道那里面究竟断了几根肋骨。
  更准确地说，穿在他身上的整套盔甲，就好像被巨大手揉搓过一样，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了。
  环顾四周……
  一部分的地面依旧覆盖着雪，一部分的地面已经被龙息烧得焦黑，露出了岩石。整个战场，看上去就好像大地上的一块烂疮一样。
  银月骑士们已经看不到一个还站着的了，矮人们也已经悉数倒下。仅存的几头金龙族派来保护他的金龙，每一头，都至少应对着三个以上的对手，狼狈不堪。
  艾克列昂和露茜已经被追击到了远处，依旧在与数不清的对手缠斗着。身为强大的魔法师，他们却没有机会释放出任何大杀伤的魔法。
  夹带着雪的狂风从身旁吹过，护卫在格雷身边的，只剩下薇薇安和凯瑟琳了。
  四面八方，无数的黑龙悬浮着，静静地注视着格雷。
  每一头黑龙，都在不约而同地发出带着强烈敌意的低吼声。
  ……
  “通道已经被你们自己的叛徒破坏，这个人的名字我知道，他叫亚力士垃罕。当我们抵达时，就是他替我们引路。还有你们的一位族人，就在通道的入口处被他杀死了！这不仅仅是我们的灾难，金龙一族，同样在这灾难之中！醒醒！躲在龙之山谷里，并不会让你们变得更加安全！”里奇继续呼喊着。
  山谷之内，所有的龙都在静静地听着。
  “亚力士垃罕当了叛徒？”
  “我的天，这不是真的吧？”
  “这不可能，他对族群那么忠心，怎么可能……”
  亚力士垃罕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了，低声吩咐道：“杀了他，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站在他身后的两名金龙族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隐隐地有些退却了。
  “还等什么！”一声咆哮，那两名族人这才硬着头皮，化身金龙，扇动着翅膀一点一点地起飞。
  亚力士垃罕则依旧维持着人类形态，缓缓飞起。
  萨琳娜和迪莉娅当即摆出了战斗姿态。里奇则瞪大了眼睛，一点一点地后退。
  ……
  “你已经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了，巫妖王阁下。”为首的黑龙用他那沙哑的声音，对格雷轻声说道：“我们可以不杀死你，但你必须束手就擒，成为我们的俘虏。利用你的力量，额……呵呵呵呵，或者说威望，为黑龙一族效力。如果你同意的话……”
  ……
  “这跟说好的可不太一样呀！”深渊之中，有恶魔当即尖叫了起来：“他们想干什么？通过控制巫妖王从而控制白骨圣光教廷？这样的话，他们会成为我们的新敌人！”
  ……
  异次元，白茫茫一片的圣光之中，圣灵们依旧沉默着。就仿佛这件事，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
  “怎么样？同意吗？这是目前情况下，对你最有利的结果了。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格雷静静地站在雪地里，仰望着眼前铺天盖地的黑龙。
  风暴还在肆虐着。滚滚的浓烟升腾着，从他的身旁飘荡而过。
  远处，两只巫妖，以及仅存的几头金龙与黑龙的战斗还在继续着。然而，绝大多数的战斗都已经结束了，袭击者们都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我们至今不太明白在你身上发生的转变。在现在的状态下，你身上究竟是人的成分更多一些，还是巫妖的成分更多一些。老实说，我不懂巫妖，所以，只能尝试着，用劝说人类的方式来劝说你了。”深深吸了口气，为首的黑龙接着说道：“想想你的妻儿。如果你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们会遭遇什么？难道你就没有担心过他们吗？如果你死在这里，你所创建的势力，必将崩溃。到时候，他们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听说你跟你的夫人，很恩爱，跟你的儿子，关系也非常好。难道，你就不想一直呆在他们的身边吗？还有那些支持你的人，特别是人类，他们的下场，会是怎么样呢？这是你唯一拯救他们的机会。”
  格雷依旧静静地站在雪地里，仰望着。微微颤抖的手握着剑。
  狂风从他身旁掠过。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里奇从远处传来的言语：“父亲，你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我一定可以说服金龙营救你的！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母亲还在等着你回去呢！”
  ……
  阳光明媚的咸鱼港。
  雪莱还在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丈夫与儿子归来，那脸上堆满了幸福。
  ……
  “听着！如果你们不对我的父亲施以援手的话，我将认为你们背弃了我们之间的盟约！也许你们当中有人觉得只要你们不出手，这个世界发生什么事情都跟你们没有关系，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们，已经不可能了！如果你们背弃了盟约，那么，我里奇·格鲁格鲁在此起誓！我将继承巫妖王之位！而你们！你们将成为我的敌人！无论运用什么手段，我都要将金龙一族拖入深渊，将金龙一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在正义的铁蹄下，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独善其身！如果你们不愿意接受父亲的正义，那就等着尝尝我的吧！”里奇呼喊着，言语之中已经渐渐地充满了火药味。他已经急哭了。
  萨琳娜和迪莉娅已经和两名金龙族人缠斗在了一起。
  呼喊中，里奇以极快的速度飞行着。亚力士垃罕紧随其后，却无论怎么加速也追不上这个孩子。那神情都有些错愕了。
  整个金龙族都怔住了。
  金龙的长老们还在沉默着。
  ……
  “他们……一点都不了解你呀。”已经在盔甲里撞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的黑猫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听说……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自己的敌人。可是，你的敌人们，却一点都不了解你。”
  “是的。”格雷轻声答道。
  看着身旁已经被自己压瘪了的盟约，黑猫无奈地笑了出来：“不只是敌人，连盟友都不了解你。不然的话……这么长的时间了，盟军早应该抵达。是不是？”
  “是的。”格雷微微颤抖着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剑，指向了为首的黑龙。
  薇薇安和凯瑟琳都在呆呆地看着他，数不清的黑龙也都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你想清楚了吗？巫妖王阁下。”为首的黑龙轻声问道。
  “从来都不需要想，答案早就有了。”格雷仰起头，轻声说道：“很感谢你替我想了那么多，但我想说，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我非常愿意陪伴在我的妻儿身边，甚至，战争结束之后，我希望能永远地陪伴在他们身边。哪怕死亡，也没办法将我们分离。但是……”
  ……
  “如果你们拒绝向我的父亲伸出援手！我将永远记住这一天！我将永远记住你们的所作所为！我将尽我所能，用尽一切力量报复你们！金龙一族，将成为我永远的敌人！哪怕堕入黑暗，都在所不惜！”呼喊着，里奇瞪大了眼睛，咬着牙疯狂地逃窜着。
  泪水已经湿透了脸颊。
  这，也许是巫妖王之子第一次哭泣。
  ……
  清风中，雪莱静静地站在城堡的阳台上，幸福地微笑着，眺望着远方。
  明媚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有一种夺目的光彩。
  ……
  天空中的云在涌动着。
  风雪疯狂地肆虐，从格雷的身旁吹袭而过。
  “但是。”仰起头，与为首的黑龙对视着，格雷接着说道：“我深爱着我的妻子，他的丈夫，应该是刚正不阿的骑士。正如骑士誓约里描述的一样。我深爱着我的儿子，他的父亲，应该是光明伟岸的。正如我所希望他成为的那样。如果向邪恶低头，也许我将得到一些微不足道的，但我将失去更多。多到，足够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所有人都会知道，格雷·格鲁格鲁屈服了，我将亲手撕碎正义的人们，心中仅存的信仰与希望。与之相比，我更愿意战死在这里。”
  为首的黑龙缓缓地睁大了眼睛。
  “战死，对于一名骑士来说，并不是一件耻辱的事情。相反，那是一种荣耀。至少，直到最后一刻，我依旧是骑士。你说，对吗？”
  所有的黑龙都在静静地看着他。
  格雷眼眶里的灵魂之火在熊熊燃烧着。
  ……
  龙之山谷中，金龙们沉默着。
  ……
  异次元世界，圣灵们沉默着。
  ……
  深渊之中，恶魔们同样沉默着。
  ……
  黑龙们静静地注视着这个他们一只爪子就可以撕碎的巫妖王。
  同样浑身是伤的薇薇安摆出了迎战的姿势。
  凯瑟琳缓缓撑开双翼，伸手抹去了嘴角金色的鲜血。
  格雷一动不动地站着，面对着数不清的黑龙、赤龙、青龙，毒龙……
  保持着龙形的，已经失去了意识的阿奇尔诺曼微微张了张口，鲜血顺着嘴角流出。
  已经近乎昏厥状态的棒槌躺在雪地里，茫然地望着天空。
  ……
  重重的一击之下，里奇从天空中如同陨石一般坠落，狠狠地砸在山的侧面，砸出了一个深坑。
  天空中的亚力士垃罕重重地喘息着。
  沙尘散去，里奇缓缓地站了起来，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
  身上的铠甲扭曲得不成样子了，裸露的膝盖上鲜血淋漓，甚至都已经能看到骨头了。
  睁大了眼睛，他咬着牙，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敌人，嘴巴微微颤动着，还在运用自己的精神力量拼命地朝着龙族的秘钥里发送着讯息。
  萨琳娜和迪莉娅就在不远处与两头金龙缠斗着。
  ……
  好一会，为首的黑龙缓缓地显出了人形，轻声说道：“既然如此，巫妖王阁下，那就如你所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