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厚礼

  第二卷扬帆起航第七十七章厚礼
  孙绍一下一下的敲着案几,单调的“笃笃”声让关凤和孙尚香的心跟着一下下的跳动只眼睛眨了不眨的看着孙绍。关凤是担心关羽,樊城和襄阳还没有攻克,又来了于禁三万大军,再加上军粮不足,关羽的情况十分危急。她知道,为了能解益州之危,关羽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肯从樊城撤退的,他一定会血战到底。可是劣势如此明显,他能有多少机会?
  孙尚香也在担心,她虽然对刘备没什么夫妻感情,可是毕竟还是夫妻,而且刘备一旦败亡,江东也必然难以独存,为人为已,她都不可避免的着急,要不然她也不会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了。
  “你们不要急。”孙绍摆摆手,安慰道:“益州的地形易守难攻,曹操已经陷在里面大半年了,他大概也到了强弩之末,现在就是看谁能坚持下去。诸葛亮不是那种轻易就会放弃的人,他对江东的情况还是了解的,交州的粮食已经运到建邺的事情他肯定知道,我估计他会派人来向至尊请求支援。”
  关凤和孙尚香互相看了一眼,稍微松了一口气。去年孙绍和步骘联手平定交州之后,步骘将大量的粮食运到建邺,建邺现在不缺粮。自从中平末年以来,天下大乱,唯有交州没有生过大的战乱,人口不仅没有减少,相反而增加了一些,从去年年底开始,交州的运粮船就络绎不绝,将吴郡、会稽的几个大仓都装得满满的,江东现在不缺粮,再打两年都没有问题。
  “我担心荆州的战事。”孙绍瞟了一眼脸色白的关凤,暗自叹了一口气,没敢往深里处,只是蜻蜓点水的说道:“我那岳丈是个傲气的人,他绝不会因为于禁的到来就退兵,用兵的能力我是相信他的,只是军粮不足,难免影响士气。”
  关凤连连点头,觉得孙绍所说的正切中要害,其实她不知道,孙绍更担心的是关羽情急之下,会不顾目前刘孙双方很脆弱的结盟关系,出手抢粮。据他所知,和公安接壤的长沙郡现在粮食储备是充足的——长沙是前线,湘水以东是鲁肃的防区,湘水以西以关羽的防区,为了应付可能生的战事,长沙的湘关存有大量的军粮。如果换一个人,也许好言好语的和鲁肃借,鲁肃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多少会借一点。可是关羽,孙绍对他没信心,他大概宁愿不告而取,也不愿意向鲁肃低头求情。
  一旦关羽真的这么做了,那么鲁肃再识大体,恐怕也不能容忍这样的事生,双方结盟一破,那事情就更不好办了。从眼前的情况下,孙权东线之所以一直没有大的进展,未尝没有借曹操之手削弱刘备实力的打算。
  “姑姑,你不要耽搁,立刻去一趟荆州,把我们的船全带上,什么其他的东西都不要运,就运粮。”
  “运粮?急切之间哪来的这么多粮?”孙尚香连连摇头:“关公现在有两万多人,一天就要消息耗一千两百石粮,你至少要给他半个月的粮吧,那可就是两万石左右,市场上没有这么多现货。而且,我们如果大量的买进粮食西运的话,肯定会有人报告到他那儿去的。”
  “你别急。”孙绍笑了笑:“你带我的手令到京口去一趟就有粮了。”
  孙尚香吃惊的看着孙绍,孙绍是真的钱啊,一个手令就是两万石粮?
  孙绍瞥了她一眼:“你不要犹豫了,赶紧回去收拾吧,把这些粮运到荆州之后,不要停,溯汉水而上,直接运到襄阳去交给关公。先解他的燃眉之急。”
  “好。”孙尚香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既然你有粮,为什么不多给一点,这仗半个月可打不完啊。另外还有益州呢?”
  孙绍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是他的私粮,他是有粮,从日南他搞了三十万石,但大部分留在朱崖了,出时候带了十万石,经过两个月的航行,他手头只剩下五万石左右,拨出两万石给关羽只能是救急,他那一万多人也要吃饭呢,更何况他还要防着孙权会卡他的脖子,不得不留点以防不测。
  “如果还不够,那就去找鲁肃或者孙皎借,你面子大,他们多少要给一点。我估计诸葛亮的求援信马上就要到建邺了,到时候至尊自然会运粮过去的,以我的实力只能让他暂时渡过难关而已。”
  孙尚香坏笑了一声,心道鬼才信你呢。她也不多说,又说了两句,孙绍写好手令交给她,她心的收了起来,匆匆的走了。
  “银屏,你也不要闲着。”孙绍拍拍关凤的手道:“你把阿猘交给阿母,带五十个亲卫立即起身,乘快船赶往荆州。”
  “我?”关凤一时没明白过来。
  “嗯,你去荆州找你父亲,告诉他支援的粮食很快就能到,请他稍安勿燥,同时派人接应一下,然后再向他要一只将令。我打完青徐水师之后,就会奉至尊之命去配合他攻击樊城。你跟他说,我需要江陵做中转码头,希望他能允许我进驻江陵。讨要将令之后,你就立刻进驻江陵,安排民伕和牛车,做好运输物资的准备。”
  “你要去江陵?为什么不顺汉水而上直接去樊城,又快又方便。”
  “你不懂的。”孙绍一笑,亲昵的捏了一下关凤的鼻子:“你照我的话去办就是了。”
  “可是,父亲假如不同意怎么办?”
  “他一定会同意的。”孙绍不容多说,挥挥手示意她去办。
  关凤虽然心中怀疑,可是见孙绍指挥若定,并无担心的样子,便应了一声,转身抱起儿子去了后院。大桥听了有些奇怪,但她也没有问什么,打仗的事情她不懂,孙绍这么安排必然有她的道理,她带好孙子就是了。关凤亲了一下孩子,依依不舍走了。孩子见她走了,漆黑的眼珠转了两下,看着大桥咧了咧嘴,流着口水笑了。相比于性子有些急的关凤,性情温和的大桥才是他最愿意亲近的人,孙绍不在家的时候,大部分时候也是大桥照顾他的。
  大桥看着无忧无虑的孩子,忽然想起当初的孙绍,她刚进孙家的时候,孙绍也这么大,也是这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相继去世,他已经成了一个孤儿。他那时候也是特别依恋大桥,仿佛大桥才是他的母亲一般。
  大桥将阿猘搂在怀里,叹了口气,恍惚之间,似乎觉得搂着的孙绍了。她回想着刚才孙绍将她搂在怀里劝她再嫁的情景,脸上有些红,不经意之间,孙绍已经成了一个大男人了,身上的那种阳刚气和当年的孙策十分相似,而且,他比孙策多了一分细心,多了一分温柔,多了一分体贴入微的关怀。
  劝她再嫁?亏他想得出来。可是,他说得也对,自己才三十出头,就算活到六十岁,还有近一半的人生要过,难道就这样过下去?再嫁,未尝也不是一个办法,只是,以她现在的情况能嫁给谁?孙权?这个名字一冒出来,大桥就觉得有些反胃,连忙摇了摇头,把这个名字甩出脑海。
  大桥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的,孩子已经睡了,手里的玩具掉在了地上,出“啪”的一声,把大桥惊醒过来。大桥连忙叫来了桥月,让她把阿猘抱进去睡觉,自己又坐着想了一会,忽然笑了。
  明天找妹妹来再议吧。大桥自已向自己解释道,看阿满那个样子,大概是有办法解除周家和孙家的亲事的,如果能把阿玉娶进门来,自己也算有个贴心的伴儿。
  第二天一大早,孙尚香赶往京城,关凤带了五十个亲卫赶往荆州。孙绍却不着急,他也没在家吃早餐,洗漱之后就溜溜达达的到了隔壁的车骑将军府,孙权正在筹备战事,忙得不可开交。孙绍也没去找他,到后院转了一下,正看到晨起练武的孙鲁班穿着皮甲,一把长刀舞得呼呼生风,那矫健的模样俨然是一个孙尚香。
  “彩。”孙绍拍起了手掌。
  孙鲁班转头一看,见是孙绍,连刀都没来得及扔,欢呼着就扑了上来,一跃而起,紧紧的抱着孙绍的脖子,两条长腿缠在孙绍的腰上,她笑嘻嘻的说道:“大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前天就回来了。”孙绍拍拍她的屁股:“快下来快要成亲的人了,还一点正形也没有,被你阿母看到又要骂了。心你的刀,可别伤着我。”
  “嘻嘻,谁说我要成亲了?”孙鲁班跳下来,示威的晃晃手中的长刀:“大兄真坏,都回来两天了,也不找我玩。”
  “我忙啊。”孙绍笑眯眯的说道:“大虎生气了?要不,我请你去大市吃早点,向你陪罪?”
  孙鲁班一听,立刻两眼放光,一蹦三尺高,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说道:“好,你等着,我去洗个澡,换件漂亮的衣服。”
  “叫上鲁元和鲁育。”孙绍大声叫道。
  “知道了。”孙鲁班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孙绍在门口等着,步夫人闻讯从房里走了出来,一见是他,便笑道:“奉先啊,有事吗?”
  “没事。”孙绍连忙给步夫人行礼,笑着解释道:“一年没在家,夫人可安好?”
  “好。”步夫人笑盈盈的还礼:“家叔有书来说,这次多亏了你,还没有谢谢你呢。”
  孙绍摇摇头:“谢什么,我和步使君都是叔叔的臣子,理当通力合作,这是我们做臣子的本份啊。再说了,能和步使君合作,也是我的荣幸。承他指点,我也是受益良多呢。”
  步夫人赞赏的看着孙绍。孙绍出仕一年多,如今身高八尺,体格强壮,又多了几分沉稳,俨然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更让她欣赏的是,孙绍如今虽然是贵为后将军,却和大虎一班孩子并不生份,不仅经常让人带些新奇的礼物给她们,这公务闲暇之余居然还来陪她们玩耍,和那些一当了官就矜持起来的少年一比可随和多了。
  “要带大虎出去?”
  “一年不见,很是想念弟弟妹妹们,趁着还有点时间,想带他们出去转转,还请夫人许可。”孙绍恭敬的说道。“没看到阿登,是不是已经读书去了?”
  步夫人点点头:“是啊,从去年起,他就由诸葛恪几个陪着开始读书了,这孩子用功得很,天不亮即起,这会儿想必还没休息了。”
  孙绍暗自撇撇嘴。孙权这么用心,想来是把孙登当太子培养了,这才十一岁的孩子就这么吃苦,这童年真是一点趣味也没有。不过孙登那性子也是个慢性子,想来他是不敢反抗孙权的。
  “奉先啊,你既然回来了,我倒有件事要委托你。”步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夫人请讲,只要能办到的,我自然努力去办。”孙绍义不容辞的说道。
  步夫人见他答得爽快,十分满意,她犹豫了片刻:“大虎被我宠坏了,不太听话。她今年已经十岁,再过两三年也该出嫁了,这女工之类的也该学学,可是她只喜欢舞刀弄剑的,一让她学女工就脾气,这终究不是个事。我说她,她也不听,我想来想去,也就是你能说她几句。你看……”
  孙绍笑了,连连点头道:“夫人放心,机会合适的话,我一定劝劝妹妹。”
  “唉,真是惭愧,自己的女儿自己受教不了,反而要劳烦你。”
  “夫人这说的哪里话来,我时候也多承叔父和夫人教导的,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得太清。”孙绍彬彬有礼的说道。两人正说着话,孙鲁班一阵风似的从里面冲出了出来,孙鲁元和孙鲁育紧赶慢赶的跟在后面,跑得气踹吁吁的,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一看到孙绍,都羞涩的笑了,敛身行礼,脆生生的声音象黄鹂鸟一样动听:“大兄。”
  “大兄,快走啦,别和阿母唠叨,她一说就半天不停的。”孙鲁班拉起孙绍的手就往外走。步夫人沉下脸,却没来得及怒,孙鲁班已经快出门了。孙鲁元和孙鲁育有些拘谨的行了礼,步急趋着出了后院门,直到步夫人看不到了,这才提起裙子,撒开脚步飞奔。
  步夫人无奈,只得安排人跟了出来。
  经过前院的时候,孙绍拉住了孙鲁班,指了指孙权办公的大堂说道:“大虎,悄悄的去看看,那个叫吕壹的在不在?心点,别让你阿翁看见,要不然出不去可别怪我。”
  孙鲁班心领神会,一本正经的进了院子。院子里当值的郎中都认识她,谁也不敢惹她,她顺顺当当的走到大堂旁边的室,看了一眼,见吕壹不在其中,又拉住旁边的一个郎中问了一下,说是吕壹今天休沐,她这才悄悄的退了出来告诉孙绍。
  孙绍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她们出了门,马车早就准备好了,径直去大市。到了大市,他直接上了吕壹家的酒楼。酒楼的掌柜一见是他,再一看身边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全是孙权的女儿,不敢怠慢,连忙把他们让进雅间。
  “挑你们拿手的上。”孙绍也不客气,直接吩咐道:“我家这几个猪可能吃了。”
  孙鲁班哈哈大笑,搓着手道:“既然大兄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掌柜的笑笑,下去安排,不大一会儿,各式冒着热气的点心流水似的端了上来。孙鲁班卷起袖子据案大嚼,孙鲁元和孙鲁育相对来说就腼腆多了,心的用象牙箸夹着点心送到嘴边,很文静的咬上一口,互相看看,露出欣喜的笑容。车骑将军府的伙食当然不会差,可是每天吃的就那些,难免会让人生厌,而且吃饭的时候规矩也多,她们不象孙鲁班那样放肆,要讲究“食无声,不露齿”的,哪能象现在这样自在。
  过了一会儿,掌柜的推开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孙绍。孙绍点点头,对吃得满嘴流油的孙鲁班道:“你慢慢吃,这里面好东西还多呢,我去去就来。”
  孙鲁班嘴里塞得满满的,腾不出时间来说话,她大大咧咧的挥挥手,示意孙绍自便。
  孙绍出了门,掌柜的正等在门外,也不说话,引着他来到一个隐蔽的雅间,推开门,吕壹正站在门侧相迎。孙绍进了门,掌柜的拉上门,悄悄的走了。
  “孙君。”吕壹拱手行礼,请孙绍上座。孙绍也不客气,在上座坐了。吕壹坐在下座,亲手泡上茶端到孙绍面前,然后很安静的坐在一旁。
  孙绍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赞了一声,将茶杯放在案上,笑眯眯的看着吕壹:“伯道最近可好?”
  吕壹笑了笑:“多谢将军关心,吕壹过得很平安。”
  孙绍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又问道:“我见府中多了不少新面孔啊,有些人好象是吴县那边的,朱张顾6几家的好象也有不少。”
  吕壹的眼角跳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是朱府君(朱治)去年刚推荐来的,都是吴县的才俊。”
  “吴县的才俊?比吕兄如何?”
  吕壹笑了笑:“吕壹驽钝之人,焉敢与他们相比,请将军不要取笑了。”
  孙绍叹了一口气,遗憾的摇摇头:“是我对不住伯道啊。”
  吕壹有些诧异的看着孙绍,他在孙权府中久久不能提升,一方面是他为人太精明,与同僚的关系不佳,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出身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这跟孙绍有什么关系?
  “当初随我渡江的两个人,甘瓌险些死在会稽船厂,吕兄高才,却久久不得升迁,都是我之过。”
  吕壹心头涌过一阵激动,他连忙摇头道:“将军说笑了,这是我才浅质陋,与将军无关。能陪将军渡江一战,见识将军的英勇,是我之幸也。我吕壹从来没有后悔过。”
  “伯道是大度人。”孙绍惋惜的叹了口气:“我却是心里过意不去得很。伯道,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的。”
  吕壹顿时有些拘谨。孙绍这两年已经成了孙权的心头刺,凡是跟他沾边的都没个好。他久久不能升迁,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孙绍如果有事情让他办,他还真要好好考虑一下才是。孙绍现在有实力,孙绍不敢轻易动他,但是一旦他吕壹有投靠孙绍的动向,孙权要他吕壹的性命却是动动手指的事情。这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他不能不慎重。他犹豫了一会才说道:“将军请吩咐。”
  孙绍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推到吕壹的面前。吕壹瞟了一眼,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这上面只有几句话,但是他一看就明白了,这是新酒的方子。
  “将军,你这是?”吕壹有些结巴起来。
  “不瞒伯道说,我在外面了些财,如今这每年几十金、上百金的酒钱,我已经不屑得赚了。”孙绍哈哈一笑:“吴县的酒坊,我在去年就给了我四叔的未亡人。建邺的酒坊是我姑姑的产业,我也不好做主,除了这两个地方的市场,大概还有七个县,我就一并给了你,也算是一点心意。”
  “这可使不得。”吕壹不假思索,连忙推辞。这七个县一年近三百金,可不是一笔数字。俗话说得好,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孙绍突然给他送这么大的礼,要求他的事情必然也不会
  “你放心。”孙绍按着吕壹的手,自信的笑了笑:“连累了伯道,我很过意不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伯道不要有顾虑,虽然有些宵之辈在至尊面前说我的不是,可是我行得端,立得正,也相信至尊不会相信那些谗言,所以不需要劳动吕兄任何事。伯道要是愿意交给我这个朋友,你就收下,君子坦荡荡,人常戚戚,我可不想和伯道推来推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