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决绝,拒绝

  “这是外面说的多了,沈安终于出手了吗?”
  赵祯觉得这是在压力之下的退让,越发的显得杨卓雪面目可憎。
  张八年低头道:“沈家人说,他家娘子听闻有心疾的人不少,可那药配下来也不便宜,想来许多人都买不起,于是就问了些慈善人,那些人也愿意慷慨解囊,就筹集了几千贯钱,准备交给几家大医馆,用于制作救心丸,免费送给那些贫困百姓……”
  赵祯愕然,“那女人想的这般周到?”
  哪怕救心丸是沈安花大价钱弄出来的,可汴梁人依旧在说他的坏话。
  这是人性。
  大家觉得沈家赚救命钱也太黑心了些,吃相难看。
  等那几家医馆的人去了沈家,出来时就一脸感慨的说着沈家娘子的慈心。
  “沈家哪里差那几千贯钱?沈家娘子还补贴了三千贯,凑齐了一万贯出来,这样的人家……他就该有福报!”
  “汴梁多少人看不起病?沈家娘子就是为了这个,咱们还骂人,丢人啊!”
  至于那些花钱买药方的土豪,在被说成是自愿捐赠后,也有些窃喜,于是皆大欢喜。
  汴梁城中的风向一转,沈家就成了第一慈善人家,而沈家娘子就是年度第一贤惠。
  “杨贤惠……”
  沈家,沈安在调笑着媳妇。
  杨卓雪羞红了脸,问道:“官人,妾身这般做可妥当吗?”
  “很妥当。”
  沈安说道:“此后为夫也就放心了。”
  “郎君,包公去了朝中。”
  我去!
  沈安不禁翻个白眼道:“他这是急什么呢?”
  ……
  “为何不多养养?”
  赵祯很是欢喜,包拯的心情也不错。
  “陛下,臣吃了那药就觉着松散了,只是整日歇在家中却不舒坦,觉着骨头发酸。”
  包拯回来了,他回到三司后,下属们纷纷来恭贺。
  “死里逃生,老夫倒是悟到了些东西。”
  他召集了在三司的官吏们说话,“人啊,再多的钱带进棺材里也是白费,吃再多最后也会化为黄土,无所事事更是白活一场,所以要做事,要为大宋做事。”
  官吏们熟悉的包拯又回来了。
  他召集了下属议事,第一句话就是:“三司责任重大,你等经常说差人手,可老夫却知道三司里有冗官,马上揪出来,给他们找事做。”
  三司副使头痛的道:“他们会闹腾,还有,若是找不到事呢?”
  三司就那么多做实事的职位,没事可做的多了去,咋安排?
  包拯冷冷的道:“无事可做的就退回去,让朝中重新安排。”
  副使苦笑道:“怕是会引发动荡。”
  大佬,你要清理冗官吗?
  这可是犯忌讳的事儿。
  包拯摇头道:“老夫不管什么冗官,清理吧!”
  三司开始清理闲人了!
  正在喝茶的赵祯差点被一口茶水呛死,然后喊道:“让韩琦去,把三司多余的人马上安置了,快!”
  来人飞奔而去,赵祯一把推开给自己抚胸的内侍,苦笑道:“包拯做事大胆,再晚些,此事就不好收拾了。”
  再晚些等事情发酵,包拯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这是不想活了吗?去,让他来。”
  包拯很快就来了,神色坦然。
  “为何?”
  赵祯淡淡的问道。
  包拯是经历过庆历新政的,应当知道什么事不能做。
  包拯抬头,坦然道:“官家,总得有人开个头……官家您老了,臣也老了,后续的人会不会想到革新?”
  赵祯叹息一声,“你这是想开个头,以后谁要想革新,这就是先行者。”
  包拯点头:“官家,您该清楚,大宋不变就……不变就会变成夕阳!”
  他本想说亡国,可见赵祯面色难看,就改说了夕阳。
  帝国夕阳!
  赵祯的面色铁青,“夕阳,你想说大宋是夕阳吗?最后的余晖?嗯?”
  陈忠珩低下了头,内侍们都缩头缩脑的,连呼吸声都压住了。
  包拯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苍茫,“臣恋家,恋父母,记得那年考中进士之后,授官不在家乡,臣不愿去。后来改授和州,可不在父母身边,臣还是不肯,就辞官归家……”
  包拯的童年,少年,青年时期都过的不错,备受父母宠爱,堪称是宅男的样板。若非是宅男,他也不会这般模样。
  为官多年,竟然拉不下脸,不习惯去拉关系……
  这等人和后世宅男的性子实际上差不多。
  “后来臣的父母去了,臣结庐守孝,不肯离去。家乡父老和臣说,当今官家乃是仁君,你守着父母的坟墓作甚?该去为这大宋效力,想来父母在天之灵也会安心……”
  于是他就出发了,从此走上了宦途,直至现在。
  包拯摸着胸口,没有感觉到心绞痛之前的症状。
  安北为老夫如此……老夫为他大闹一场又如何?
  “臣为官多年,从南到北,什么官都做过。臣见过那些官吏……陛下……”
  包拯认真的道:“好官吏有,可官吏太多了,没人认真做事。时日一长,认真做事的就成了异类,甚至会被人取笑……这是为何?”
  冗官导致的人浮于事!
  “为何不能每个人都有事做?不是那等假事,而是正事。”
  大宋的官吏设置很复杂,一方面是为了制衡,一方面是为了安置那些无处安置的人。
  许多官职根本就没有必要设置,因人而设的后果就是无所事事。
  赵祯的面色渐渐平静。
  包拯老了,他没有什么野心,他的朋友少的也没法产生野心。
  这样的一个老臣,他的话里全是真情,对大宋的真情,对他这位帝王的真情。
  “臣当面拉住您进谏,往前看也就只有魏征,可魏征死后如何?那位太宗的心胸可有您宽阔?没有!”
  包拯激动的道:“不能再拖了,官家,难道您想把此事交给下一任吗?您有何面目去见先帝?臣……”
  他这话犯了忌讳。
  他的嘴唇在颤抖着,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他的身体也跟着缓缓跪下……
  他俯首,用五体投地的大礼参拜自己的君王。
  “官家……不能了呀!”
  赵祯木讷的看着他趴下去,然后眼皮子在眨动着。
  他张开嘴,吸吸鼻子,然后身体后仰……
  “把包卿扶起来,快,把他扶起来!”
  他的声音中带着惊恐,仿佛是面临着什么妖魔鬼怪。
  陈忠珩亲自过去,和一个内侍去扶包拯。
  但凡扶过老人的都知道那种沉重,等他们把包拯扶起来时,陈忠珩几乎都要虚脱了。
  包拯抬头看着赵祯,眼中带着期冀。
  赵祯木着脸道;“包卿的身体不适,速速回去歇息。”
  “官家……”
  包拯的眼中多了不甘,随即寂灭。
  他被扶着一路出去,等到了政事堂外面时,韩琦已经在等候了。
  “你知道没用,你也该知道不可能,那是在毁灭……”
  包拯抬头冷冷的道:“不管也是毁灭,不过是晚些时候罢了。”
  韩琦闭上眼睛,伸手出来按按,说道:“等吧,以后自然有英主和名臣来处置大宋,我等……维持便是了。”
  包拯摇摇头,步履蹒跚的往外走。
  韩琦看着他,心中有些不忍,却无法劝说。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苍老的声音引得不少人出来,见到是包拯,不禁愕然。
  “他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包拯的腰杆渐渐笔直,脚步渐渐有力。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个老包拯,果真是打不倒,坚韧的就像是青松。”
  说话的是曾公亮。
  韩琦唏嘘道:“就是急切了些,三司的人收拢了吗?”
  曾公亮点头道:“收拢了,包拯既然要开先河,那便让他开吧,此后……”
  下一任帝王可有这份魄力吗?
  若是没有,那就辜负了包拯今日的决绝。
  ……
  “三司……”
  沈安头痛的道:“此时弄这个太早了。”
  赵仲鍼说道:“官家没有回应,三司被清理出来的人都被重新安置了,中书快的让人心寒。而且理由是三司乃重地,闲人会误事,可笑的理由,不如说别处还差人还好些。”
  “急什么?”
  沈安得知包拯无事后就放松了些,随手拿起桌子上写了半章的石头记看了看,却对下面的情节一筹莫展,“那个李璋你觉着如何?”
  他的眉微微皱着,好似在思索着什么,漫不经心的模样。
  “李璋?”
  赵仲鍼想了想,“见过几次,很是客气,但客气是客气了,却疏离。”
  “他当然会疏离。”
  沈安心中在转动着各种念头:“仲鍼,大宋军权在三衙和枢密院……”
  这是暗示。
  你该想想以后怎么抓军权了。
  军权抓不牢,以后你想干啥都不好办。
  赵仲鍼点点头:“是要想想,不过大宋军队地位低下……”
  这也是暗示。
  军队地位低下,压不住阵脚。
  也就是说军队无用!
  大宋军队被文官控制着,很难翻身。
  沈安放下手指的稿子,淡淡的道:“折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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