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梁军的坟墓
项庄正望着屏风上悬挂的荆襄地图沉思,国库里的确没什么存粮了,仅有的十几万石粮食也已经全部解往江陵,能派的援军也派了,再多的援军也是派不出了,但项庄却不可能就这样放下荆襄战局不理。
荆襄战局关乎楚国国运哪!
高初是项庄最信赖的大将,可他真能担负如此重任?
项庄正患得患失时,屈不才忽然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拱手作揖道:“大王,刚刚接到江陵飞鸽传书,高初将军决定主动出击,迎击梁军。”
“高初要主动出击?”项庄轻轻颔首,高初他还真是敢想敢做!
再转念一想,项庄也就释然了,作为国君,他不可能事事亲躬,更不可能亲自参与指挥每场战争,何况,巴蜀之战已经证明他项庄根本不是帅才,他也许是个优秀的将才,也许是个出色的政治家,却绝对不是个合格的统帅。
正因为如此,项庄才把荆襄交给了高初。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已经把荆襄交给了高初,既然已经决定相信高初,那又何必患得患失呢?
当下项庄向屈不才道:“老屈,陪我出去走走。”
屈不才陪着项庄出了上书房,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王宫后花园,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后花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一片寂静,不过,当君臣两人靠近假山时,却听到了一阵声响,屈不才本能地拔刀挡在了项庄跟前,项庄却摆了摆手。
这王宫里未必就会有刺客,再说真有刺客屈不才也挡不住。
走到假山边上往前边一看,只见皎洁的月光下,两个孩童正在费力地搬运着木箱,屈不才眼力好,当下压低声音说道:“大王,好像是公子政和高朗。”
“高朗?”项庄若有所思,“这名字好熟啊,好像在哪听过。”
屈不才道:“高朗是高初将军的嫡长子,秦渔生的,名字还是大王您赐的呢。”
“哦,寡人想起来了。”项庄恍然说道,“原来是始之的儿子,竟然长这么大了。”
说话间,两个孩童已经将一口木箱费力地搬上了由上百只木箱堆成的“山”顶上,然后项政站到了最顶上的那口木箱上,一伸手便从李树上摘下了一枚李子,又转身递给站在箱子下面的高朗道:“阿朗,摘到了,我摘到李子了!”
李子?!项庄心头忽然微震,他突然回想起来,三天前项政、项治、项术、项权他们这些毛孩子可不曾在这里摘过李子?有用梯子的,也有直接爬树的,不过好像都失败了,项政当时好像也是在搬箱子来着,难道说这三天来他就一直在干这事?
这一刻,项庄心里忽然起了一丝异样的悸动,项政这小子笨是笨了些,可他的这份持之以恒、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心性,却是为上者所必备的素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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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初在破军、徐姜、子车师以及数百亲兵的簇拥下登上了沔水以东的绿林山,随行的还有原临江国的亚相步鄙,不过如今步鄙却是大楚的南郡郡守了。
站在绿林山最高的山巅上,方圆几百里内的山川河泽尽收眼底。
步鄙指着沔水与绿林山之间的一片面积极其广阔的田野说道:“将军,这一片便是绿野泽了,几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泽国,只是后来沔水改道,这里才逐渐干涸,不过每年的六七月间,这里还是会被泛滥的河水淹没,化为泽国。”
“六七月间?”高初蹙了蹙眉,低声说道,“却是来不及了。”
徐姜捋了捋颔下柳须,忽然道:“那么,能不能把沔水水道改回来呢?”
步鄙不假思索地道:“这个不难,只需疏通前方的几处淤积物便可以了,不过,一旦将沔水水道改回来,这一大片良田可就全淹了。”
“就是这里了!”高初以拳击掌,狞声道,“这里便是十万梁军的坟墓!”
“将军是想把梁军诱至这里淹了?”步鄙悚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又道,“这个只怕不容易吧?绿野泽地势低洼,梁军又不傻,不会这么容易入毂吧?”
“这个就无需你担心了。”高初闷哼一声,冷然道,“你只需尽快征集五千民夫,在绿林山中等候本将军命令就行了。”
“喏!”步鄙唯唯喏喏地应了。
“走!”高初又对徐姜、破军和子车师说道,“回大营,我们再合计合计,怎样才能激怒彭越,诱使梁军进入绿野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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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通往邓县的驰道上,刘寇的三万前锋大军正如蝗虫般南下。
刘寇大军所过之处,沿途的县城、集镇、村落基本上就全荒废了。
南阳郡本是人口大郡,宛县更是南阳郡首屈一指的大县,不过自从十年前南阳郡一分为二之后,划给梁国的宛县、筑阳、湖阳、穰县等县便败落了,因为梁国的苛政多如牛毛,而汉国的税赋却相对较轻,百姓大多逃去了北边诸县。
现在,属于梁国的几个县几乎成为不毛之地了。
梁王彭越却是毫不在意,这家伙原本就是泥腿子出身,搞破坏那是一把好手,可让他搞建设、治理国家,那就勉为其难了,史上有名的“彭越挠楚”,指的就是彭越大军对楚国各郡县的疯狂破坏,这家伙天生就是个搞破坏的。
若非如此,彭越坐拥中原膏腴之地,又有夏说这样的贤相辅佐,励精图治之下,其国力纵然不及楚汉,也绝对不会相差太远,可现实却是,十年时间过去,楚汉两国的国力、人口已经得到了极大增长,可梁国却依然在原地踏步。
作为彭越的心腹悍将,刘寇的凶残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阳郡好歹还是梁国治下,刘寇大军虽然四处劫掠,肆意奸淫,一般却不怎么杀人,可出了南阳郡地界,进了南郡后,刘寇大军立刻便露出了凶残的面目,到处杀人放火抢劫,沿途所经之处,城镇村落全都成了一片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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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路上,一群荆襄百姓扶老携幼,正在逃难。
人群中,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媪边走边抹泪道:“梁军不是人哪,他们见人就杀哪,就连不会走路的小儿都不放过,可怜我那孙儿,才七岁就让他们祸害了,我要不是正好回了一趟娘家,也早让他们给杀了,这些杀千刀的。”
“是啊,梁军可凶了,这都是些恶魔。”
“看来,还是楚军好,听说楚军打进江陵城时,一个百姓都没杀。”
“我听说汉王仁义,汉军对老百姓也挺好,唉,要是荆襄能归汉就好了。”
“汉王那叫假仁假义,楚王才是真的仁义,听说江陵都已经发出告示了,说是荆襄的士族要跟咱们老百姓一体纳粮了。”
“这你也信?那都是骗人的。”
“你才胡说,这事千真万确。”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赶紧逃难吧。”
“对头对头,要不然梁军追上来,大伙都活不成……”
难民们正说话间,北方驰道上骤然间腾起了滚滚烟尘,有眼尖的难民回头一看,顿时尖声大叫起来:“不好了,梁军追上来了!”
“啊?!梁军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快跑,大伙快跑啊,赶紧跑……”
拥挤在大路上的几百难民顿时一哄而散,落荒而逃。
然而,没等难民们逃出多远,一彪四五百骑的梁军骑兵就已经呼喇喇地涌了上来,望着四散逃跑的难民,为首的梁军小校顿时桀桀怪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拔出双刃重剑,仰天大吼道:“杀,杀杀杀,杀光他们,哈哈哈……”
四五百梁骑便纷纷拔出利剑,催马冲向了四散而逃的难民。
一个老汉跑了没多远,便被一骑梁骑追上,照着后颈只一剑,一颗头颅便已经高高抛飞而起,没了头颅的尸身又往前奔出好几步才颓然倒地,激血飞溅,喷了那梁骑满头满脸,那梁骑却伸出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嘴角的血液,遂即仰天大笑起来。
一骑梁骑缠上了一个妇人,先是左一剑卸了妇人的左臂,接着又是右一剑卸了妇人的右臂,最后才当胸一剑刺入了那妇人的胸口,妇人哀哀呻吟着,缓绥倒地,眸子里更是流露出了令人心悸的绝望之色,那梁骑那毫不为意,又一剑斩下了妇人的首级。
同样的一幕正在旷野上连续不断地上演,手无寸铁的难民们在梁军骑兵的追杀下,一个又一个倒在了血泊之中,只片刻功夫,四五百难民便已经倒下了一多半,剩下的两百多难民也被梁军骑兵赶到一起,围成了一圈。
“把他们赶进洼地,烧死他们!”为首的梁军小校嘶吼着,眸子里流露出了野兽般的疯狂之色,他仿佛看到了数百难民正在烈火中挣扎、哀嚎,然后在痛苦中蜷缩成一团,想象着这些贱民将被烈火烧成焦炭,梁军小校便激动得老屌怒涨。
然而,下一刻,一枝拇指粗的狼牙箭骤然间掠空而至。
只听噗的一声,狼牙重箭便射穿了梁军小校的脑袋,锋利的箭簇从左太阳穴射入,又从右太阳穴透出,带出一沱碎肉脑髓的同时,也带走了梁军小校全部的生命力,梁军小校极力地想要扭过头,看清楚是谁射杀了他,却终究没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