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二天一早,宁致远刚进办公室,就看到张维蜷在沙里,可想而知,这个家伙又是忙了一夜。宁致远拿起挂在衣架上的一件警服外套盖到张维的身上。
  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果然看到一份尸检报告端端正正地放在办公桌上,上面还有一个装在证物袋里类似胸针一样的东西。宁致远看了一眼沙上睡得正香的张维,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人合作多年,虽说时常拌拌嘴抬抬杠,但彼此都知道对方不仅是自己的同事,更是战友和兄弟。
  张维的尸检报告一如既往做得详细明了,报告中写道:死者男性,年龄四十八至五十五岁之间。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七十三公斤,血型为ab型。死亡时间三至四个月,因尸体腐烂严重,无法推断出具体日期。死者后脑枕骨粉碎性骨折,为钝器击打所致,造成脑部严重损伤。左侧第二、三根肋骨有轻微骨裂,眼底严重充血,呼吸道及肺部有少量沙土残留,胃内容留物已腐烂变质,没有现有毒物质。死亡原因:死者因脑部严重损伤导致昏迷后,被沙土掩埋窒息死亡。另,死者右手掌心握有胸针一枚。
  宁致远将那枚装在证物袋里的胸针拿在手中,这个胸针不大,直径大概只有两厘米多,是一朵三色彩金的玫瑰花。显然这枚胸针已经被张维清洗过,泛着金属的光泽,玫瑰花的花蕊处嵌着一颗晶莹透亮的红宝石,周围还有一些碎钻做点缀。胸针正面完好无损,可背面的别针却已经弯曲变形。
  “宁队,你今天来得可真早呀!”方建业一进办公室就嚷嚷道。宁致远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禁声动作,方建业顺着宁致远的目光才看到睡在沙上的张维,赶紧捂上了嘴巴。
  可张维还是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双手胡乱地扒拉了几下头,语气中带着烦躁:“谁一大早上就叫呀叫的,你当自己是百灵鸟吗?”
  “抱歉,张维哥,我没看见你在这儿。”方建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难道我的存在感就这么低?”张维侧目睨着方建业,“去给我买份早点回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得,您老稍等,小的这就去。”方建业说着一路小跑出了办公室。
  张维嘴角抽了抽,扭头问宁致远:“验尸报告看过了?”“嗯,死者受伤的部位与卧室里的痕迹基本吻合。”宁致远摆弄着手里的胸针说,“八步床围廊一角和地面上都有大量的血迹,死者应该是头部受重击,胸口撞到围廊后倒地。而这个胸针的主人当时应该是站在死者对面,死者倒地时与她有肢体接触,拽下了胸针。凶手至少有两个人。”
  “对,一男一女的可能性较大。”张维点了点头,“死者当时虽然受了重创,但并没有马上毙命,真正的死亡时间是在被埋入花坛里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腐烂的尸体被种在上面的花草当做养料所吸收,所以那一丛花开得才比其他位置的更加娇艳。也多亏了你能想到这一点上,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现尸体呢。”
  “我也是凑巧而已。”这次又是在安静无意的提示之下才想到花坛里有可能埋着尸体,想到安静,宁致远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了个弧度,“现在只需要确定尸体是不是容兴华就可以了。不过,这个过程也是有些困难的。”
  张维抿了抿嘴唇说:“先试着找找许向春吧,可是s市几百万人口,想找一个人可能要花费不少时间啊。”
  “既然许向春是容兴华的表妹,我想有一个人应该也认识她。”宁致远眯着眼睛看着张维,“还记得美术馆的勒秀兰吗?她与容兴华可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我这就给她打电话问问。”
  宁致远拨通了勒秀兰的电话,跟她讲现在警方需要找到容兴华的一位亲属做dna鉴定。勒秀兰在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才声音低沉地问道:“是不是兴华已经被害了?”
  “勒老师,这个问题我暂时还无法回答。我只能告诉你,现在我们急需得到容先生亲属的dna样本,这直接关系到案件下一步的侦查方向。”宁致远说,“我们听说容先生有一位表妹在s市,不知道勒老师是否知道她的地址。”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勒秀兰才说:“我认识兴华的表妹,可我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地址。不过,我有个问题想先问问宁队长,做dna鉴定除了血液,是不是还可以用头?”
  “是的,勒老师。”宁致远不明白勒秀兰为什么问到头。只听勒秀兰叹了口气说:“那你们就不用那么麻烦去s市找人了,我这里有兴华的头。我上午正好有事情要办,顺路给你们送过去吧。”
  “谢谢你,勒老师,我上午会在局里等你。”宁致远礼貌地道谢后挂断了电话,向张维挑了挑眉毛说:“勒秀兰手里有容兴华的头,她上午会送过来。这回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快到九点钟的时候,勒秀兰如约来到了特案队办公室,她的脸色十分憔悴,双眼明显因为哭过而有些泛红。宁致远将她让至会议区,她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已经退了色的锦盒。打开后,里面放着几样东西,一小盒印泥、一块没有用过的墨条、一方墨黑的砚台,还有一个细长的盒子。
  勒秀兰解开系在细长盒子上面的细丝带,翻开盒盖,里面居然是一支毛笔。她把盒子放到宁致远面前,声音哽咽着说:“这些东西是当年兴华送给我的,这支笔是他亲手做的,用的是他自己的头。为了做这支笔,他大半年都没有去理过。”
  宁致远万万没想到,容兴华的头居然是以这种形态存在着,他吃惊地看着勒秀兰:“勒老师,这……”“拿去吧。”勒秀兰摆了摆手打断了宁致远,“我今天早上接到你的电话,就料到兴华凶多吉少。只希望你们能尽量不破坏这支笔,好歹这也是兴华留给我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