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天晚上轮到大杨陪护陈锋,他不到五点钟就来到医院,陈锋看着大杨感叹道:“我这一负伤把大伙都给连累了,其实我自己在医院就行,不用陪护。”
  “你就不用客气了,”宁致远笑着安慰他说,“明天晚上我再陪你一天,如果没出现什么异常情况,后天开始就不过来人陪你了。”“要宁队来陪护,我就更过意不去了。”陈锋皱着眉直摇头。
  宁致远用手摸了摸鼻梁,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明天晚上安静值夜班,我正好可以一起照顾你们两个人。”“哦……”宋明拉着长音,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呀……”
  安静到陈锋的病房时,宋明和陈锋笑眯眯地看着她,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看身上的衣服,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没有……”陈锋连连摇头。“那你们笑什么?”安静把垂到额前的头别到耳后。一向憨厚的大杨突然开口道:“他们在笑你明天晚上值夜班。”
  “值夜班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安静更加疑惑地看向宁致远。只见宁致远脸色微红地站起身拿过外套,拉着安静的胳膊说:“没什么,他们都是精神病,笑点太低。咱们走,别理他们。”安静这才明白肯定是他们几个拿自己跟宁致远开玩笑了,也不多言,跟着宁致远出了病房。
  两人乘电梯下楼到一楼大厅,电梯门一开,安静随着人群走出电梯迎面碰上刚刚走过来的刘向阳。刘向阳看到安静先是温文尔雅的一笑,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安静身边一个身形高大、面貌俊朗的男人在安静耳边说:“把大衣扣子扣好,外面冷。”
  刘向阳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最近他听别人说过有个男人在追求安静,以他对安静的了解,认为那只不过是一个追求者而已,想要打动安静的心谈何容易。可眼前的一幕分明在告诉他,安静对这个男人有好感,两人的关系甚至看起来很亲密。
  安静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对走过来的刘向阳打招呼:“师兄,今晚值班?”“师兄”二字进入宁致远的耳朵里,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他快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随即换上温和的笑容,低声问安静:“这就是你常跟我提起的那位师兄吗?”安静点点头:“刘向阳,我大学时的师兄。”
  宁致远伸出右手:“市刑警二队宁致远,听小静说以前你帮过她不少忙,谢谢你!”刘向阳心里别扭,但出于礼貌却不得不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宁致远的手指,勉强扯了扯嘴角说:“既是同学又是朋友,相互帮忙是应该的。”
  “我和小静正好要去吃饭,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宁致远收回手,微笑着看向刘向阳。虽然脸上带着笑,眼神中却透出沉稳、内敛而又不失霸气的光芒,仿佛在对刘向阳宣告自己的主权。刘向阳推了推眼镜,恢复了以往的温和,“我晚上还要值班,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两个男人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各自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安静夹在两人的低气场当中,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赶紧拉着宁致远的衣角对刘向阳说:“那我们先走了,师兄再见!”宁致远对安静的这一举动感到很满意,顺势拉过安静的手对刘向阳道了声再见。
  安静脸色绯红,想往回缩的手被握得更紧了。安静环顾四周,低声说:“别人都看着呢。”宁致远也不作声,一直拉着她走出了医院大楼,到了僻静处才松开手,站到安静对面,将安静的大衣领子拢了拢,表情严肃地说:“别人怎么看是他们的事儿,我什么都可以依着你,但在这种时候,作为一个男人,我不能放手。”
  冬日的暮色下,宁致远的双眼闪着深邃的光,安静抬头看着宁致远认真的样子,突然感觉被他的双眸摄了心魄。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说:“你这个人,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幼稚,还是说你霸道。”
  宁致远舒展了眉眼,宠溺地伸出手摸了摸安静的脸颊,“随便你怎么说。只要你不离开,我永远都不会放手。”安静闻言感觉鼻子酸,眼角似乎有些湿润,她知道宁致远的意思正是那句“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只是他不想让自己感觉他的压力,所以才把话说得那样简单。
  但是世事无常,两个人真的可以携手一生吗?安静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她使劲吸了吸鼻子,抿着嘴唇不再作声。宁致远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说:“走吧,太冷了。去吃火锅怎么样?”安静也重新整理了心情,微笑点头,跟着宁致远走向停车场。
  这一晚对于刘向阳来说,可以算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夜晚。回到办公室,强打着精神处理好手头的工作,一个人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灯光闪烁的街路,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从安静上大学到现在,两人认识有七八年了,这期间安静不知道拒绝了多少追求者。就连他这个执着了多年的人,都没有打动安静的心,那个叫作宁致远的刑警却能在短短时间内与安静如此熟稔。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刘向阳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跌到了谷底。该怎么办?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刘向阳不停地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所有的努力都做过了,却没有一点结果,难道真的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姑娘投入别人的怀抱?
  窗外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第一场雪,雪花在灯光的映衬下随风飞舞着。原本浪漫的场景此刻在刘向阳看来却是非常的刺眼,他颓然地坐到办公桌前,拿出手机,调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手指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雪下了一夜,接近凌晨时才稀稀落落的停下,街路上的建筑被皑皑白雪覆盖。陈锋经过两天的恢复,已经可以随意下地走动了,一大清早他就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大杨扶额道:“我说你就不能再睡会儿吗?这才几点呀,你转得我头都晕了。”
  “医生说适当活动有助于体力的恢复。”陈锋在屋子中央停下脚步,“要不我去走廊转转吧,你再眯会儿。”边说边朝门口走去,大杨还没来得及制止,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随即阿纳日推门而入,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陈锋说:“这是要干嘛?赶紧回床上躺着,量体温。”
  “我都不烧了,还量什么体温呀!”陈锋一边抱怨着一边乖乖地回到了床上。阿纳日笑笑,把体温计帮陈锋夹好,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是常规检查,只要还住在医院里,每天都得量。”
  把手机放回兜里,阿纳日压低声音问:“你们俩昨晚听到什么声音没有?”陈锋和大杨一起摇了摇头,陈锋说:“昨晚医生查完房我就睡了,这也是才起床。怎么了?生什么事儿了?”
  “倒也没生什么事儿。就是昨晚我在护士站值班,总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出来看又没人,觉得奇怪。”阿纳日绷着小脸说,“弄得我还怪害怕的,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才敢从护士站里出来。”
  “你别疑神疑鬼的,恐怖看多了吧?”陈锋呲笑一声,“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想像力丰富,其实就是自己吓唬自己。这一层楼住了多少病人和家属呢,有什么可怕的。”“不是我想像力丰富,是有人亲眼看见过,你不信拉倒。”阿纳日撅着嘴嘟囔着,从陈锋腋下取出体温计转身走了。
  上午外科一把主任季天泽带着科室的医生来查房,一进屋肖玉平指着陈锋说:“季主任,这就是那个负了枪伤的警察同志。子弹离肱骨很近,差一点伤到骨头。现在伤口有轻微感染,不过问题不大。”
  “嗯,”季天泽点点头,接过肖玉平手里的x光片看了看,转头对陈锋说:“我去开研讨会刚回来,今天来上班才听说有个警察同志受伤了。小伙子年纪轻轻就这么勇敢,值得我们大家学习呀!”说着还扫视了一圈身后跟着的医生、护士们。众人都点头附和,只有肖玉平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陈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季主任言重了。我还得感谢你们呢,要不是手术及时,肖医生医术高明,恐怕我这只胳膊就得废了。”
  “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能大意了,受伤的胳膊尽量别活动。只要好好养着,很快就能恢复的。”季天泽关切地叮嘱道。随即又叹了口气说:“我可是尝过受伤的滋味,前段时间的医闹事件你知道吧?”陈锋点点头,“听说那次季主任为了保护其他医护人员被刀砍伤了,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