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父女（上）
这时另外三人也已经下了车，苏离只看一眼就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个小小的孩子卧躺在马路上，瘦弱的身体被车子碾成两截，肠子都滑落出来，鲜红的血液迅速侵染开来，玷污了她淡粉色的衣裤。
叶飘零已经不见踪影，苏离知道她是放开速度去追陡崖上的那人——那个把孩子扔下来的人。
“呜啊……啊啊……”这个可怜的孩子还没有断气，正用她仅存的微弱声音痛苦的哭喊着，那稚嫩的声音让苏离心脏一阵紧缩，揪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抹掉脸上不由自主落下的泪，苏离鼓起勇气再度睁开眼睛，这次她看的比较仔细，不像刚才只是匆匆一瞥。
孩子那似曾相似的衣服，熟悉的小羊角辫……
苏离快跑过去，撩开耳边散落的碎发，一张苍白的小脸出现在眼前，果然是她——申城基地那个被父亲抱着向苏离讨要食物的小女孩。
“佳佳！佳佳！”苏离眼睛里的泪滚珠般滑下来，模糊了视线。
她记得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小女孩说她叫佳佳，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哇啊……痛……好痛……啊……”小女孩嘴边满是污血，泪水染湿整个脸颊，“妈妈……我要妈妈……”
“佳佳，佳佳，是我，基地里我们见过面的，你还记得吗？”
小女孩又哭了几声，似乎身体的疼痛已经麻木了，这才半睁半闭着眼睛看向苏离，“你是……会变番茄的大姐姐。”
“是啊，姐姐会变番茄，你看，好多番茄，都给你，全部都给你。”苏离从庄园了拿出六个大番茄来摆在小女孩面前，小女孩眼睛一亮，两只小手努力撑起脑袋，伸直脖子看着眼前的食物。
“大姐姐，佳佳好饿……”
“都给你，这些都给你，还有这个，这个……”苏离把火腿肠，土司面包，蛋炒饭这些偷藏下来的食物全部拿了出来。
“大姐姐，佳佳好饿……可是又好痛……佳佳想妈妈……呜呜……妈妈……”小女孩的瞳孔开始涣散。
一只男性的手掌从苏离身侧缓缓伸出，轻轻地覆盖在小女孩的眼睛上，“乖，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你妈妈了，她正在天堂里等着你。”
“天……堂……在哪？”
“乖乖地闭上眼睛，很快就能到达了，因为……我们都活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呃……呃……”小女孩喉咙滑动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支撑住身体的双手突然失去了力道，小小的脸蛋就这样重重摔在水泥地面上，停止呼吸。
第五漪轩的手在她脸上还停留了几秒钟，才缓缓地收了回来。
小女孩大大的眼睛已经闭上，长翘的眼睫毛上挂着泪珠，嘴角却是笑着的。
“哇……”苏离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往后一跌整个人埋在第五漪轩的胸膛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第五漪轩身体僵硬的一会儿，终究还是安慰性的扶住了苏离。
这是苏离第一次看到认识的人的尸体，而且还是一个这么小这么可爱的孩子，死亡的哀痛从没有这样清晰的存在过。
“好了，不要哭了。”第五漪轩用手指帮她擦掉眼泪，他的手虽然白且修长，却很粗糙，硬硬的茧皮挂得苏离脸颊生疼，“你看，她不是笑着走的吗？你给的东西让她在最后一刻得到了幸福。”
苏离抽搭着扭头一看，小女孩用两根细嫩的小手指勾住一个番茄，果然是笑着的。
儿时，幸福是一件实物。
长大之后，幸福是一种状态。
小孩子真是一种容易满足的生物。
苏离的抽泣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叶飘零回来了，她的脸色灰白难看，还隐隐带着些许愤怒。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叶飘零所驾驶的车辆从小女孩的身体上碾压了过去是事实。
因为自己的一时走神就害死了这个幼小的生命，叶飘零良心上的自我谴责让她越发恼怒于那个把小女孩推下陡崖的真正凶手。
“原来是你。”苏离慢慢站起身来死劲盯着那个被叶飘零抓回来的男人，黝黑的眼睛里平静得吓人，“我早该想到是你，你还真是一个好父亲啊！”
肯定的语句里蕴含着浓浓的讽刺。
男人惊愕地看向苏离，他也没想在这里会遇到认识的人。
“我……我是带女儿来这里看风景的，她不小心掉下来结果被你们压死，我还没来找你们说理，你们反倒恶人先告状是吧，凶什么凶！”男人的反应很快，脸上的惊愕在瞬间变成了暴怒。
“唷，这么说来还是我们的错了？”左祝气极反笑。
“当然！如果不是你们我女儿也不会死了。”男人气得脸都红了，“你们撞了人想赖账是吧？不行，得赔偿！我一个女儿养这么大可是不容易的。”
苏离半眯着眼睛，将男人的丑恶与贪婪尽收眼底。
突然，她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是我们的司机开车走神了才会压到人。”
叶飘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向苏离，随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薄薄的嘴唇倔强的抿成一条线。
她将视线转移到小女孩的尸体上，眼中水汽弥漫，却不肯落泪。
“苏离，我知道小叶子是有些针对你，但你也不该帮着外人指责她。”左祝气恼地喊道。
“我有说错吗？难道你敢说她开车没有走神？”苏离猛地回头瞪了左祝一眼，然后又快速眨眨眼睛。
“……”左祝接到苏离的暗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也没再争论。
“是，是我走神了。”倒是叶飘零用她有些沙哑的嗓音痛快的承认道。
苏离笑眯眯的走近两人，围着叶飘零身周转了一圈，嘴里一直不断地发出“啧啧”声，似乎在说——你也会有今天。
“队长，听到了没，是我们的错。按照我们国家的法律，这撞死人可是大事，该怎么办呢？”苏离貌似苦恼的看向第五漪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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