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六章 随手点出文明枝

  强大除了令人畏惧，还会让人欣赏。
  艾娃就有些欣赏先后在虹光城和矿坑镇作恶的这伙人的专业能力。当然，也仅限于专业能力，其视人命为草芥的行事风格，她是完全不能苟同的。
  而被艾娃所欣赏且鄙夷者的凯恩，恰恰认为他比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统治者更看重人命。
  当然，凯恩自己也承认他的一些认知、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思想范畴，极端而又危险。
  可即便如此，在比烂方面，他觉得自己仍旧能以相对高尚的目光，却鄙夷很多同行。
  当艾娃风尘仆仆的赶来矿坑镇时，凯恩的第一座地下城镇乐土镇，已然开张。
  考虑到这个世界的综合特质，乐土镇在建造时，多费了一番手脚，它的建造法，就像在水面以下吹一个气球。
  不过具体并非是水，而是熔岩。
  凯恩的强大之处，除了自身携带的大量数据信息之外，躯壳本身也相当于生物版的超级MCV。
  在高端生物技术和强力及细致的控制能力的支持下，各种特性的细胞，都可以在躯壳中合成出原始干细胞，脱落后，以生物界最常见的自我增殖方式，来自行完成类似机械制造、设备生产的效果。
  所以，凯恩制造，可以是生长出来、或者说‘吹’出来的。
  而这种熔岩空泡，不过是诸多性能各异的邪神细胞中的一种。
  它跟蛰龙号的外壳材料有相似之处，也有超导性质，但有自己的特色，那就是性质转变。
  它像普通生物细胞一样，有新生有死亡，有繁荣有衰老，每个阶段的特性都不太一样。
  当它死亡后，最终成为珊瑚礁式的坚硬遗骸。
  乐土镇，就是建立在这种遗骸内部的。
  受困于矿井中的黑户，是乐土镇的第一批非傀儡入驻者。
  他们到来时，乐土镇方兴未艾，很是简陋。
  这也是凯恩故意安排的。
  为的就是黑户们能亲自参与，从而更有归属感。
  当然，更关键的还是政策。
  凯恩给出核心规则，而米兰达完善细节。因此给黑户们的感觉，乐土镇虽然是新建，但其归属的这个称作‘第一秩序’的势力却绝对是老油子了。
  说实话‘第一秩序’这个名字不是很中听。
  慢慢的专治味，甚至能品出傲慢、束缚、高压等不好的味道来。
  但好在这不仅是个有同行衬托，甚至同行沆瀣一气压榨底层的同时，不断秀下限比烂的世界、时代、文明。
  在这样的背景下，第一秩序的基本条款就显得很亲民了。
  比如说社会福利里边的基础保障，就医和教育，是免费的。并且什么都不敢，官方都管饭！
  只要不违法，拥有公民权力，那么官方就满足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四大需求。
  福利宿舍可以住到死，免费的衣服可以穿到死，吃喝可以到附近的派送点领取，出门最基本的代步工具，共享单车、公交什么的也不收费。身份识别，大数据联网，基本杜绝了恶意捣蛋……
  一句话概括，如果就满足于当混吃等死的咸鱼，没问题，生产力已经强大到靠自动化工厂就满足公民的一切基本需求。
  但肯定不能指望这些免费提供的东西有多好。甚至就连压缩盒饭，都算是周末才有的改善生活餐，平时就是提供全面营养的营养膏，就跟牙膏似的，一管儿一餐，天天吃这个保证不会胖。
  凯恩甚至没指望这第一代居民能有什么作为。毕竟身心都饱受摧残，能在有生之年把精神状态扭正些，自觉遵守社会秩序，就可以了。
  剩下的就是自然繁衍的责任。
  甚至不愿意或不能繁衍也没问题，当活道具，促进社会的真实性、多样性，这个能满足吧。
  只要活着，并且生活在群体当中，就必然会与群体发生交互，这也就够了。
  第二代、第三代，只要有稳定的社会环境，物质方面有基本的保障，再给予合适的引导，那么整个群体的氛围是能够重新塑造到让凯恩满意的状态和程度的，而提供相应的物质及管理上的需求，凯恩有这个自信。
  所以乐土镇开张，波澜不惊，不激烈、不亢奋、没有口号，没有宣传，更像是寻常的灾后重建。
  到来的黑户大多在吃了几天闲粮后，就开始关注相关的信息了。由于信息极度发达，每个人都有便利的终端，所以查询起来也非常方便。有人在了解之后，就尝试谋求更好的生活。
  官方提供的诱人的东西还是很多的，比如付费住房，从造好且装修好的，可直接拎包入住的，到能够自己设计或选择外观、内装修的，大的小的，公寓又或独立房都有，愿意背贷的那么就可以尝试的开始赚首付了。
  实际上更多的人第一优先考虑的，是义体。
  可能是失去时往往是因为迫不得已，哪怕义体在很多功能性上更佳，也用的早就习惯了，大部分人仍是比较怀念血肉之躯。
  因此，在发现第一秩序提供根据自身DNA培育的血肉之躯后，人们就想着先重新回归肉人，也算是比较基本的尊严和体面吧。
  而想要达成愿望，就得赚钱。至于如何赚钱，体力劳动自然是最低档，技工就明显高一个档次。
  官方也鼓励自创业，甚至还有各种培训班，传授各类专业知识。
  总之，只要愿意向好，有追求，那么就能找到门路，开始想着目标迈进。
  而从当下的运转情况来看，实际情况比凯恩预估的要好。积极谋求更好物质生活的人挺多。
  不过凯恩没有盲目乐观。人们究竟是因为有追求，还是因为恐惧过往，缺乏安全感，能抓住一点是一点，又或是大牲口当出了惯性，还需要时间来检验。
  乐土镇的规模也决定了，对凯恩而言，这就是个稍微大型点的社会实验点，说难听点，就是彻底败光，都未必能算得上九牛一毛，因此也就最一开始图个新鲜参与了那么一下，之后就基本当旁观者了。也不是多么的走心。
  当然，这也是因为有米兰达这样、做事细致全面、稳定持久的超级管家帮着打理，并不需要他操心，更别说什么呕心沥血的缘故。
  考虑到经济运转方面的需要，乐土镇也算是矿镇，以出产矿物为主要经济支柱。
  具体的矿物，凯恩的情怀、或者说恶趣味又一次发作，起名泰伯利亚。
  泰伯利亚按照原设定，是一种人工庄稼，类似于转基因那种。
  只不过它产的不是食物，而是稀有资源。
  所谓的稀有资源，就是现代人类所能理解的那些在化学元素周期表上，动辄论盎司卖，并且贼贵的物质。
  正常途径收集提取这些要素非常困难，但泰伯利亚通过独有的吞噬转化特性，使之变得容易。并且碳基生命物质也在其高效转化范畴之内。
  所以，泰伯利亚对生态是具有毁灭性质的，在亚马逊丛林投放一枚，如果不理会，其晶格孢子会扩散，将整个区域都化成发光水晶的丛林，甚至蔓延到地幔层。
  而将这些晶体庄稼收割后，剩下的将是比沙粒还不如的灰烬之土。沙漠戈壁还偶尔能见到些生命，仙人掌、风滚草什么的，但在泰伯利亚荒漠，哪怕雨水充足，也不会有什么物种能成活，土壤过于贫瘠，有价值的都被泰伯利亚吸干了。
  泰伯利亚的技术逼格是真的高，就连利用其的思金人（外星人），也不过是发现者，而不是创造者。
  凯恩曾在轮回者时期，完整的掠夺了命令与征服系列的所有科技，包括思金人的两个分支，旅行者和收割者的，连神秘的塔西佗（星门技术是其核心内容之一，但不光是该种技术），都曾想办法入手。
  但真正吃透命令与征服系列的技术，却是在获得赵文睿的遗留馈赠之后。
  并且，也由此揭开了泰伯利亚的创造者身份，正是那位古神。
  所以泰伯利亚对凯恩而言，是个敏感概念。
  哪怕赵文睿还活着时，就处于了解强敌的基本需要，而花费巨力完全破解了泰伯利亚，当凯恩仍旧小心为上，不会轻易的放这种造物出笼。尤其这世界还是那位古神安排傀儡妖精神送他过来的。
  更何况，他也不觉得有必要送先进资源聚合体给这个世界的文明。
  因此，泰伯利亚只是虚有其名，它只是真正泰伯利亚的低端山寨版，同时也因之更加安全可控。
  具体的生产办法，就是熔岩空泡。可以将之看做是另类的核桃，核桃仁儿，便是包括被转化的热能在内的被聚合的资源，而核桃壳，成为一个个用于建造设施的容器，也算是一种人工巨构建筑。
  并且这种空腔城镇有一个寻常地城说不具备的特性，那就是抗灾性能好。
  能量在密度比液态更大的固态中的传导是刚性的，因此地下大规模的爆破，总会导致地裂、地震之类的灾祸发生。
  这种灾祸对寻常地城的损害是非常巨大的，甚至彻底覆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熔岩空泡相当于有了外胆和内胆之分，这就等于有了缓冲的隔层空间。至于地热、熔岩、高压，对于第一秩序展露的相关技术来说，并不算什么大问题。
  所以凯恩看似轻飘飘的落了一子，涉及的人类连这个世界人类总人口的零头的零头的零头都算不上，但格局却颇具气象，一种风格鲜明的地底文明，就这么创立了。
  这就是凯恩用来撬动整个现有文明的支点。
  不过他本人近来有点犯‘野男人病’，不爱着家。无论是蛰龙号，还是乐土镇，在完成了其初步的奠基之后，或者说新鲜劲一过，就爱搭不理的了，宁肯在外边玩角色扮演浪。
  搞定了矿井区的那些个濒死黑户后，他近几天一直以自由民的身份泡在矿坑镇的酒吧中。
  时代、文化、生产力、社会氛围，此间的这四者，与凯恩故乡皆大相径庭，以至于这里哪怕是受灾，也与那种传统模式不同。
  惨兮兮的一面固然有，可灯红酒绿也照旧。
  矿坑镇虽然叫做镇，但确实有着700多万固定人口的城市。
  先进的科技化农业，以及厮杀大地的外部环境，决定了这个地区别说是农村，连市郊都没有。
  只有城塞。
  也正是因此，加上地域辽阔，才趋生了战舰车这种陆地舰船，男人的浪漫。
  另外一个趋生这种特性的重要原因，则是兽人。
  兽人并非土著，也不是什么核灾害导致的畸变人类，而是生化武器。
  当年引发旧世界毁灭的两大阵营，其中一方为了弥补人口少、兵源不足的缺憾，搞出了生化武器。然后就变成了有人生、没人管。
  所以兽人这种祸害，其实是人的锅，只不过资本们一抹脸儿，就不认这种祖上的老账了，硬说是兽人，好像是原本就存在的土著种似的。
  有趣的是，兽人那也是懂得趋利避害的，像厮杀大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兽人还轻易不爱来呢。
  可越是这样，偶尔打个秋风什么的，越是容易得逞。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是被薅了足够多的羊毛，这才形成了今日的特色。
  巨构建筑，哪怕遭受核武打击，整体框架都能巍然屹立的人造奇观。
  拔地而起2千米，别说是耸立在相对平坦的戈壁地区，就是在山区，也绝对是一览众山小，视觉冲击刚刚的。
  矿坑镇就是这么个方圆不足10平方公里，平均高度却超过了2千米的‘超级碉堡’。
  它跟其他城市最大的差别，不过是有一个复杂的地下矿区。连入口都在城里，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而遭灾，则是因为地震导致矿井区多处垮塌，同时附近的水库决堤、大水通过地裂造成的口子，灌入矿井区，双重灾害，导致矿区彻底停转。赖以为生的支柱产业崩了，人们的生活自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理论上以现今昌明的科技，民众的抗灾害能力不至于脆皮成这样。但资本剥削的着实是太狠了，底层普遍债务缠身，一周不开工就会无法维持固有的生活模式了，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生产力，真就比古时候的家无隔夜粮还惨。
  凯恩倒是觉得，这场灾祸算是不错的推手，若无它，大多数底层人士宁肯继续忍受压榨，也不肯轻易走出舒适区，哪怕明知这种舒适区并不舒适，且随时都有覆灭之险。
  不见棺材不落泪，而且这个的底层人士，是真的是被温水煮青蛙煮到皮松肉懒了心绝望了，也听尽了各种美好许诺之言，索性醉生梦死，什么都不信。
  恰好这场灾祸，是真的绝了某些人的生路，不改变就得死，因此他那刚开张的‘第一秩序’，才能吸纳些民众。
  一想到明明都混成人渣了，还装比拿架，防这防那，面对加入第一秩序的选择，比让黄花大闺女去夜店都矜持，凯恩也难免腻歪。
  因此将收人入伙的差事，交给无心无情的傀儡去做了。他自己则跑出来喝酒消遣，同时当听众，听听人们是怎么议论最近的这些大事件的。
  这个确实舒坦，毕竟花钱的是大爷，尤其是他进的这些酒吧，都是中城区有点档次的，还是能买来些肤浅的礼敬的。
  一连好几天均是如此，凯恩也乐此不疲。
  然后这天，就与艾娃在酒吧邂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