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四章 吞噬万物

  漆黑的水渊深处，凯恩看到了格拉基。
  这位有着蛞蝓状的外形，全身上下都覆盖着金属质地的尖刺，在祂的头顶，宛如蟋蟀触须的两根长须，因其顶端硕大发光的眼珠而辨识度大增，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深海的灯笼鱼（鮟鱇）。
  作为一名旧日支配者，格拉基的基础逼格还是有的，自限自束的凯恩没能率先发现对方，且被其突袭打击一击便毁掉了躯壳。
  不过同样的原因，使得凯恩成为合格的饵，当由格拉基操控的、宛如透明触须的腐毒水流，像青蛙补虫般，将坚冰包裹的凯恩、以及像接触不良的灯管明灭着光的光芒死神卷缠、吞噬时，黑暗的捕网编织完成了。
  ‘啵噗！’沉闷而巨大的声响中，数百万吨的水被排挤，浓郁的液态黑暗，像是原油，瞬间就污染了格拉基的体表，并将之团团包围。
  格拉基立刻进行了全力以赴的反抗，体表的那些尖刺，全部发光并射出。
  这些射出的刺，不再像之前袭杀凯恩时只是一条纤细的法则之线，而是如同枪矛的锋锐，又仿佛半撑开的伞，各自带起醒目的、向周边辐射的法则领域。
  这些法则领域相互交错重叠，形成一个以尖刺为锋锐的、类似菠萝外皮的力场，通过整体的膨胀，而将原油般黏稠的黑暗推排开来。
  甚至由于这力场非常的给力，黑暗竟然被撕碎、蒸发，像是破碎的丝绸、以及袅袅的黑烟，在飞散的过程中变得不成体系。
  然而，渊水没有因此回流。
  重力也消失了。
  四下里只有深邃的黑暗，被瓦解的黑暗，也不过是重新融入这深邃的黑暗中。
  这里有很多名字，黑暗次元空间、凯恩的胃袋、永暗的囚笼……
  它最初亮相，还是在中古战锤宇宙。
  那时候它还很稚嫩，却已经成功的关押了混沌矮人们所信奉的神祗，黑暗之父、烈焰之神哈苏特。
  哈苏特为了出去，所有能用的办法都用便了，最终还是肉烂在了锅里。
  而现在，消化格拉基无需那么久，毕竟这特殊的胃袋已经较之当初强化完善了太多。更何况格拉基吞的饵，是有毒的……
  无数的黑暗法则之剑，瞬间从内而外刺破了格拉基的躯体。那效果就仿佛一只海参吞了精妙的机关魔盒，结果这魔盒内部的发条自行转动到位，弹出了折叠的大量刀刃。
  随后便是切割，粉碎机式的切割，宛如刺猬身上的刺都变成双刃刀剑，然后无规律乱转乱滚。格拉基一下子就被绞碎了。
  当然，只是这样，距离杀死格拉基还差的远。
  即便是在这个维度，格拉基也有着更多的变化，比如那些被绞碎的部分都变成了一头头小格拉基，而透明如水的腐烂毒液更是与黑暗法则展开了全面的交锋，交击之处，就仿佛核弹在不断的爆炸，狂暴的能量汹涌澎湃，却又因凯恩掌控者的法则而不见刺眼光亮……
  而最关键的战场，是超越了这个维度的。
  在更高维，凯恩跟格拉基已大打出手。
  那场景语言无法描述，以人的视野，看到的就是两团星云在互相吞噬。
  整体暗红色的，其中有着一股股粗大的黑和纤细如血丝的红的星云是凯恩。
  而格拉基的整体色调是墨绿，内中又包含了金色、土黄色和棕褐色，不过是不是条状，而是斑状，就像是云豹的毛皮，斑的具体形状并不固定。
  两团星云的交锋乍看之下，似乎是半斤八两，你吞我、我吞你，也不见谁的效率更快。
  但实际上还是有区别的，格拉基星云表现出消化不良的症状，能看到被其吞噬的黑和红，半晌都化不掉，甚至渐渐成为了格拉基星云中的新色泽，与固有色泽分庭抗礼。
  而另一边，凯恩星云中的异种色泽，则很快便被侵染转化，令黑与红更加光亮醒目。
  在这里，时间的概念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方式存在的，像是水滴、沙粒，也可以是飘带和涓流。
  它们被当做一种元素或者说催化物，加入到相互吞噬的争锋中，确实起到了一些效果，比如延迟或加速，但它们并不能唱主角，左右不了最终结果。
  最终结果是格拉基选择了突围，以更多更快的消耗和牺牲为代价，像层层蜕皮般，保护核心的纯粹性，脱离战场，向无尽的远方流窜逃逸。
  这不是断尾求生，所谓的核心也不是精华，存在于这个维度的，没有精华和平庸之分，只有体量之说。
  这是一场歼灭战，虽然拼死大战，但大军还是没能避免被合围屠戮的厄运，逃走的不过是小猫两三只。
  那代表着格拉基在多元宇宙的一些落子。就像凯恩在1853年的狂境所面对的哈斯塔幼体或莎布尼古拉斯的某个面般。
  大道五十遁其一，作为大道级的存在，想要通过一场辉煌战役，就将之斩尽杀绝是不可能的，必然会有漏。
  换成过去，凯恩或许会为这漏斤斤计较、甚至坐立难安，担心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但现在的他已然不担心这种事。这一战，已经让格拉基十成不剩一成。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多元宇宙还有格拉基的成熟体，但意识残缺了，懵懂如重生初期的他，想要复起，太难太难。
  更重要的是他不是停滞不前的，当对方丢失了大部分行业经验、重新积累启动资金，从跑单帮做起时，自己却是以大工厂的模式在运转，双方体量和效率根本不是一个级别，若还是寝食难安，那未免也太缺自信了点。
  随着高维的厮杀分出胜负，永暗囚笼中的对抗也失去了悬念。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在这个维度彻底磨灭格拉基，还需要时间，就好比再易消化的食物，也仍旧是有具体的消化过程的。
  只不过这个过程就像是后台程序般已经不影响凯恩在现实中的任何操作。
  于是在水渊中，仿佛只是过了三秒钟。
  第一秒，凯恩被格拉基偷袭吞噬。
  第二秒，格拉基被黑暗包裹消失。
  第三秒，凯恩自黑暗中孕育重生。
  “多重分身！”
  凯恩出现在了每个不死主教的身后斜侧，举起光剑效果化的魔杖，姿势舒展的重现了光芒死神的行刑仪式。
  其实这时候还这么搞，已经是牛刀杀鸡。随着格拉基的落败，不死主教们与其之间的心灵联系已经被斩断了。只是这一个情况，就让不死主教们失魂落魄，斗志完全丧失，它们已然明了发生了什么事，它们的神彻底殒落了，它们因此失去了生存目标。
  凯恩一丝不苟的完成行刑仪式，不过是为这场撕逼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便于封在相框里，挂在某记忆殿堂的功勋走廊墙上，供自己闷骚式自恋……
  之后，凯恩重新出现在废弃的地铁隧道中，就仿佛他从未突兀离开过，只不过三头小猪不见了。
  没什么可惜的，发光发热，活出了绝大多数普通人都没有的高质量，尽管只有几十秒，但凯恩代表他们表示，很值！
  被牺牲，被成为英雄。现在凯恩对于下这类黑手，已经没有哪怕一丁点负罪感。甚至享受这种主宰他人命运的感觉，他这次重现人间就是来享受的，享受那些过去没怎么享受，同时又愿意享受的享受。
  继续在废弃的地铁隧道中漫步，充满节奏感的脚步声就像是一曲旋律的鼓点，凯恩怀着淡淡的开心情绪，游荡到午夜之后，死心了。
  他这番漫步并非享受干掉格拉基之后的余韵，而是想试试能不能顺便将另外一个当初跟格拉基狼狈为奸的旧日支配者艾霍特钓出来。
  长的像颗紫皮土豆的艾霍特，跟格拉基是一个层级的下位神祗，同时也是互惠互利的好基友。有着迷宫之神的美誉。
  当然实际上这家伙非常的暴虐，喜欢锤爆目标，就像锤制牛丸般活活砸成汁浓肉烂的浆。
  当初凯恩就怀疑这家伙的存在性，因为正是依靠其专业强项，才在伦敦复杂的地铁隧道网络基础上摆下了沙盒式的开放性的随机迷宫，使得清剿队每次下来都有不带重样的新鲜感，同时也意味着无法进行完全彻底的清理。
  不过艾霍特一直没有留下直观线索，就连其习惯于目标签契约，从而奴役目标，也因为有着格拉基的掩盖而难以确定。
  今时的凯恩自然不比当初，对于艾霍特的存在性，他很是笃定。
  就是不知道这次没撞上艾霍特，是因为运气稍差，还是艾霍特已经被格拉基的死亡而惊走了。
  若是后者，这确实是个隐患。但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没办法做到两全其美。
  不过，凯恩对此也不是特别担心，毕竟锅已经支好了，他干掉格拉基，也不过是嘴馋，用筷子直接从锅里夹了块儿肥肉吃掉了。另一块肉虽然因此而沉到汤里难辨其踪，却也脱不出被炖成烂肉羹的最终结局，没啥好急的。
  说到肉，凯恩发现自己饿了，这饿意不是来自新造的身体，而是意识，有吃夜宵的渴望，同时也不乏庆祝胜利小酌一杯的情绪。
  说到伦敦的美食街，博罗市场称第二，没哪里敢称第一。
  唐人街固然出名，但那里以中华料理为主，并且很多都是为了适应当地人而调整了菜品口味的。
  对凯恩而言，吃没有家乡味的中华料理，容易坏心情，不如不吃。
  于是他就出现在博罗集市，卫衣运动裤，像是有夜跑习惯的运动达人。
  其实伦敦无论从环境角度、还是治安角度，都不适合夜跑，适合捡尸。尤其是周末，只要肯走路，几乎是必然能看到。
  不列颠人是真的爱喝酒，每年酒水消耗达150亿英镑以上。
  市场有需要，酒吧自然就多。
  而且经过多年的市场淘汰，但凡能立得住旗杆的酒吧，基本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然后不列颠人有‘爬吧文化’，关于这个，西蒙·佩吉主演的‘血与冰激凌三部曲’中的{世界尽头}中，有详尽的展示，主角约上昔日死党，返回故乡纽顿哈芬（小镇），试图再次找回通宵5人、12间酒吧、60杯啤酒的快乐时光……
  一个小镇就有至少12间酒吧，且每个酒吧都有自己的特色，不列颠的酒吧之繁荣，可见一斑。
  而爬吧，说白了就是打通关般的一家又一家的喝过去。其中周末又是玩这个游戏的好选择，哪怕喝到烂醉如泥也不怕，第二天不用上班……
  凯恩在博罗集市的外围，就见到一出捡尸的戏码。原本他是不想管的，不过当他注意到两个流浪汉不仅拿走了苦主身上的值钱物品，还饥渴难耐的上下其手，顿时就觉得有些膈应。
  “风旋骤卷！”
  狂风顿起，两个流浪汉在惊呼和惨叫声中，宛如风滚草般一路跟头把式的被吹走了。
  凯恩嘴角翘了翘，继续挥舞魔杖。
  “清水泉水！”
  “清理一新！”
  “恢复如初！”
  “快快复苏！”
  是个法术接连使出，醉酒的女人先是被浇了个通透，然后又等于洗了个澡还被快速烘干了，之后则是失落的物品都飞回还原，最后就是醉酒效果尽去，人恢复了清醒。
  本来到这里就基本结束了，接下来一个遗忘咒，就将人打发了。
  凯恩做这一切不过是随性而为，也不求什么。
  只不过，但他看到对方那张名为克莱曼汀·尼科尔森的脸后，凯恩不禁眉头微蹙。
  这张脸很容易让他想到灯塔国比较著名的演员杰克·尼科尔森。两人不但姓相同，面部轮廓也相似，说是父女一点都不违和。
  当然，尼科尔森以{闪灵}为代表的邪典形象深入人心。而克莱曼汀的五官则要更柔和一些，也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凌厉气质，而是透着明媚的知性美。
  凯恩灵魂强大，记忆中的每个点滴都能回忆的起来，这才能第一时间从角落的角落，挖出这个人物的信息。
  毕竟克莱曼汀较为知名的，也不过是{黑夜传说5}中的一个戏份有限的配角色，自身谈不上演技出色，角色也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不过是只花瓶。
  而让凯恩介意的点在于，这个花瓶所代表的内涵，却相对深邃，另外，莱娜是只纯血吸血鬼（生养，而非初拥制造），但现在在他面前的，却是个人！
  “有点意思……”凯恩走向莱娜（Lena，寓意，多才多艺的、正直、诚信），这是角色的名字。在这个世界，只有叫做莱娜的吸血鬼，没有叫做克莱曼汀的演员。
  与此同时，莱娜紧张不安的紧盯着凯恩。她独特的灵魂让她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恐怕就是她一直以来要找的人。
  若真是这样，就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了。
  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苦寻而不得。当她终于坚持不下去而选择了放弃的时候，对方却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