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八十三章 借力

  作为一名合格的分析者，C凯恩靠着薪火号传递来的数据，进一步的清晰和丰满了‘环境对人性情的影响’这一命题的内容。
  大部分自身特性相似的背景下，孤绝的赵文睿明显走上了另一条路，与轮回者期间的赵文睿有着明显的差异。
  轮回者时期，赵文睿是一朵开在抱团与纷争，精诚合作与勾心斗角土壤中的向往一人既团体、期待单飞的花。
  而他的人性分身赵文睿，却将‘神我’渐渐扭曲成了敢于拥抱死亡的‘抖M’属性。
  C凯恩觉得，照着这个路数发展，赵文睿若没有在特定的时间内把自己玩死，势必会‘霍乱人间’。
  而追猎赵文睿的惩戒者们，对赵文睿的评价比C凯恩还要刻薄一些。
  他们已经将赵文睿定义成那种心理扭曲、悍不畏死的反人类、反社会分子。
  “这个家伙拥有前所未见的黑暗灵魂，被我们撞上，是神对我们的考验，我们一定要消灭它！”
  追猎者中的为首者，名叫卡修，他对信检员很反感，看不惯他们动不动就拿信仰说事的嘴脸，可轮到他自己，却也差不太多，同样是扯虎皮做大旗，动不动就将所作所为往道义的高点上靠。
  而惩戒者们，的确是大老粗居多，超过三分之一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这还是因为经常需要签名才掌握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笨，相反，他们有着朴素的、农民式的、又或者说市井式的狡猾——认干货。
  教会的规矩森严，也不缺乏教学体系，但教会的上层认为，像惩戒者这类打手，并不需要太多的知识去武装，有忠诚和虔诚也就够了，忠诚于教会，虔诚于神，职业技能，则通过赐予使其掌握，不需要通原理，只需要会运用即可。
  很可惜，惩戒者们并没有因此被培养成教会高层乃至神想要的愚忠纯信的兵器，因为还有另外一个课堂教他们做人，那就是社会。
  乌烟瘴气的社会，熏陶染色，培养出一颗颗宛如各种色彩的橡皮泥混合在一块儿的混沌之心。
  驳杂、多变的思想，甚至对一切都抱有怀疑态度，什么都不信。很多惩戒者就处于这种状态，他们经见的越多，距离神和教会就越远。
  可教会需要他们，神需要他们，于是另外一种互动关系维系着彼此，交易。
  披着信仰的皮，遮盖交易的本质。
  说着大义凛然的话，做着肆意妄为的事。
  风评自然不好，但他们不在乎。而像现在卡修鼓舞士气的这番说辞，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空洞到不能在心中产生哪怕一点情绪涟漪的口号。
  真正让他们冒着风险追猎的缘由，只有利益。
  抓到或杀死邪人，获奖；失败，投入打水漂，且有可能受罚。撂挑子？不是不行，只是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
  压下心中的忐忑不安，忍受着阴影时刻存在的侵蚀，惩戒者们像是一群执着的饿狼，紧追着赵文睿不放。
  一刻钟的时间就在飞速奔跑中流逝，作为德鲁伊，赵文睿对路程有着清晰的概念，他知道，已经深入阴影位面超过12公里。
  这里已经不再是边界区域。
  他回头瞥了一眼追兵，仍旧是之前那般，连同胯下坐骑，流淌着金色的光焰，威风，醒目，风骚……
  无声的咧嘴笑了下，赵文睿一个扑跃，人在空中，周身上下腾起光雾，从光雾中蹿出后，已然恢复人形。
  紧跟着就是蓝紫色的火焰在身上轰然炸裂，一直煨燃的金色光星被悉数吞噬。
  这技巧的原理跟爆破法灭火相似，他借着恢复形态的那一波恢复效果，从容的摆脱了这负面影响。
  显然，他早就有能力这么做了，不做，正是为了更好的勾引敌人，将他们带入有利于他的作战环境中。
  惩戒者们从追击以来，他们一直都没有发动攻击，而只是一味的追赶，但实际上他们是有远程打击手段的，只不过作为老手，他们都足够稳健，不会浪射。
  赵文睿恢复人形态，在他们看来就是机会，人在马上，纷纷射击。
  惩戒者们使用的射击武器叫做神力弩，其外形更像是枪，而射击原理则更接近电磁轨道武器。被称作‘神力弓弦’的能量部件，呈正三角形纵深阵列，每一环都是一次加速，一共加速12次，发射的弹药，被称作破魔锥，是一种介于能量和物质之间的晶体，本身就包含了气、液、固和等离子四种态，能够根据射手在射击时的微调而改变态的偏重，达成不同的伤害效果。
  毫无疑问，若是将之视作是一种科技，那么本源世界21世纪的人类文明所掌握的科技水平，远不及神力弩所代表的科技水平，但这种超凡技术也有着大多数超凡世界高端技术的通病，那就是泛用性差，产量也不行。
  对于惩戒者们的骑射打击，赵文睿早就有准备，毕竟神力弩形同大狙，被惩戒者们背在背上，并不难辨认。
  惩戒者们举枪时，赵文睿便施展术法，暗影扭曲，破魔锥轰在了一大团彼此纠缠的藤蔓上，爆炸、燃烧、渗透、撕裂等效果几乎同时展现了出来，一下就令那团纠缠的藤蔓遭受了重创，看起来就像是微型雷管在鸟巢中爆炸。
  卡修却大叫：“不好！邪魔挪移了阴影乌贼的幼崽挡箭！”
  一马当先的他，一边提示，一边驾驭坐骑急拐迂回。
  其他惩戒者的反应也不慢，他们驾驭战马并不需要缰绳，他们早就通过神术、跟教会专门培养的战马做到人马合一，只需要动动念头，战马就能意会。
  于是，就仿佛前边有个巨坑，奔驰的战马们纷纷从两侧绕行，避开中央。
  可赵文睿这次招惹来的阴影乌贼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古老，更强大。
  就像是一座冰山浮出海面，地动山摇中，黝黑的庞然大物从地底迅速升起。
  这大怪兽的体表流淌着发光的黏液，故而人们能看清其轮廓，它出现的瞬间，便像鲸鱼喷水般，开始向着周遭喷射黏稠物质，只不过它拥有的喷口多达数百个，并且喷射时，会发出宛如汽笛的声响，那么多的类汽笛音合奏，其合声自然是宏大而又独特的，这种范围内无差别的声波打击，比称作‘阴影戾啸’。
  赵文睿无疑是准备最充分的一个，他恢复成人形态后，连5秒都不到，就再次施展野性变身，这次他变身的是凶暴鼹鼠。
  本来以他的德鲁伊等级，是不足以变身凶暴动物的，但灰烬誓约让他可以曲线达成目的。付出的代价就是变身的凶暴鼹鼠，是旅行形态，基本没有战斗力。
  赵文睿也从没打算以此形态战斗，他掌握这个凶暴鼹鼠的变身，所图谋的就是土行孙般的土遁能力。
  凶暴鼹鼠+高级掘地术，能让他以海龟游水的速度在地下潜行。
  当然具体还要看土地的构成成分，像现在这种泥、沙、石混杂的土壤，算是最常见的一类，他的潜行速度是每秒1.5米。
  再加上阴影乌贼从地底上浮所造成的土浪翻卷，在卡修等惩戒者眼里，赵文睿就像跳水般，一个猛子扎下去，就消失不见了。
  到这时，他们自然意识到了被赵文睿拐带到沟里的事实，可他们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是先应付阴影乌贼。
  “破甲！”仍旧是卡修，高喊着第一个射击。
  与此同时，阴影乌贼也开始发威，它喷出的那些黑色黏液迅速挥发，令整个区域升腾起黑色的魔法浓雾，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是惩戒者们的圣光，在这类法术效果以及阴影位面属性（所有带光、火的术，威能都会被削减）的影响下，也只能照出尺余的距离。
  与此同时，阴影触须开始肆虐。
  阴影乌贼的阴影触须十分独特，就像是在断臂上接驳了多头鞭，这些多头鞭的本质，都是由阴影乌贼的念力操控的阴影之力，它们本身是能量态的，靠着外层裹着的魔法黏液而有了实质，并且具备虚实自如的特征。
  而对惩戒者们来说，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特殊的桶装淤泥容器中，有数不清的触手，随时都会穿透桶壁，对他们发起攻击。
  这种被黑暗和邪恶包围禁锢的感觉自然是糟透了。但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高级战士，并没有因此就慌乱甚至崩溃。他们甚至在这种情况下，仍旧能保持一颗冷静的心，优先打击这一切的源头，阴影乌贼。
  一枚枚破魔锥从神力弩中发射，射向在侦查邪恶的术法加持下的视界中，红的宛如一块大火炭的阴影乌贼。
  破魔锥的神圣力量，加上超高速射击的点突破，阴影乌贼并不能不破防的扛住这样的打击。
  而破魔锥进入其身体后，立刻化作一股神圣之力，四处破坏。
  这一波打击就令阴影乌贼疼的直抽搐，并且严重影响到了触手打击的效果。
  卡修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当下招呼：“全力冲出去！”
  说着浑身爆发出辉煌的圣光，宛如太阳，令那些探过来的触手像是消融的冰雪般迅速消失，就连光照半径，也一下子扩大了一倍还多。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某队员气急败坏的呼声：“该死的邪魔！”
  没错，赵文睿出手了。
  虽然阴影生物对圣光天然排斥，而阴影乌贼的也因幼崽受到圣力的伤害而仇视惩戒者们，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安全的。
  但他还是出手了，只为了借助阴影乌贼的力量，更有效的削弱惩戒者们的战斗力。
  “不！”惩戒者中的一员惊怒交加之余，下意识的大叫。
  先是没能提防赵文睿的突袭，然后又错将幽影荆棘判断成低一各层级的阴影荆棘，手中的圣光剑竟然一斩之下未能帮战马展开脚下的纠缠，连续的失误让他陷入窘境，再想补救已经来不及。
  战马猛的摔倒，左前腿的腿骨都折断了，更关键的是巨大的前冲惯性将他从马身上甩了出去。
  人马合一的状态自动解除，战马立刻成了弱点，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被四面八方伸来的触手缠住，然后迅速的拖入了黑暗中。
  而他这边情况也很糟糕，同样是众多的触手，劈头盖脸的缠了过来。
  ‘轰！’
  光芒大爆，大量的触手被光芒射的千疮百孔，还有被切断的，燃烧的，不一而足，当真是好一副邪不胜正的美妙画卷。
  “草！”赵文睿忍不住‘口吐芬芳’。
  原来这次却是他被反过来坑了一把。
  他借着阴影乌贼的触手攻击，夹带自己的‘私货’偷袭对方，哪知这惩戒者战斗经验丰富，而且非常烈性，不惜使用自损八百的招数，以至于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费心培育的幽影藤蔓遭受了不轻的创伤。
  然而赵文睿也是个手辣且有决断的，哪怕是被反算了一道，仍旧没有终止对这名惩戒者打击，反而更凶狠决然了。
  惩戒者状态不好，但仍旧通过听声辨位，察觉到来自斜后方的突袭，立刻尽全力挥剑横扫。
  这是典型的换命打法，逼对方防护，哪怕对方有刹那迟疑，都能争取到时间，让对方的乘虚突袭不那么致命。
  然而赵文睿也发了狠，宁肯硬扛这一剑，也要对方的命。
  ‘噗！’赵文睿手中的长柄大刀直接将惩戒者捅了个透心凉。
  ‘喀！’惩戒者的圣光剑也斩在了赵文睿的左上臂上，甲胄龟裂，整条胳膊都木的近乎没了知觉。
  就在这时，赵文睿眼角余光睹见一枚垒球大小的光团划着弧线飞坠而下，暗道：“不好”，随即便连大刀都没来得及收，转身扑飞出去。
  ‘轰！’
  剧烈的爆炸，以及炽烈的圣光火焰，哪怕赵文睿躲的够快，仍旧被波及，扑地后又打了几个滚才狼狈站起。
  而那名惩戒者，则在光芒中化作熊熊燃烧的篝火。
  又赔了！
  赵文睿原本是打算斩下惩戒者的脑袋，从而抽取信息，获得金手指经验值的，没想到拼着负伤都没能抢到人头。
  圣光雷是卡修扔的，他听到惩戒者的惊呼后，在很短时间内便做出决断，让坐骑小绕了一下，投出了圣光雷。
  他知道，惩戒者固然会因之受伤，但若是其正在跟邪魔厮杀，那么邪魔受到的伤害，绝对会更大。
  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能下狠手，这个世界的战职者普遍如此，倒不是卡修多另类。
  赵文睿其实这方面也还行，只不过以往这一直是他的一个优势，而这回，却成了所有参战者的基本素养之一，让不了解内情的他有些措不及手，吃了些亏。
  而血战也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