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六 玛尔萨拉深处

  是自己的面子和利益重要，还是无数人的安危重要？
  孤立的看这个问题，答案很容易得出。
  但凡有点人性良知的，都会牺牲自己的面子和利益。
  哪怕是市侩些说，无数人的感恩戴德不是面子？由此带来的人脉不能折算成利益？赚钱的机会很多，救人的机会却很少。
  可这事放在凯恩身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的离奇经历让他总是处于一个有锅可背，有盘可接的位置。
  谁的锅？
  有时候是天灾的，更多的是人祸的。
  那些统治者，剥削的时候一个个呼呼喝喝，要求被剥削者守规矩，一天到晚吹比法网恢恢，可等到出事的时候，就玩失联。
  有能力管，管不管？一管就背了锅，而且往往是越背越重。
  背，别人做没的，你负责擦屁股，心里能平衡的了么？
  若是再加上‘升米恩，斗米仇’等情况，那就更糟心了。
  所以说好人难做。
  凯恩在联系了几个有能力帮忙的，最终都未能谈成之后，已经决定跟民众摊牌了。
  锅已成形，有能力的人不背，那么就分摊背，往具体了说，就是要承担死亡风险，毕竟这个锅的名字就叫‘新异虫很快就要杀过来了。’
  从运输舰转乘穿梭机，自太空站来到星港。
  不同于星灵时空航道式的超大型穿梭机，人类的穿梭机一般单指出入大气层的设备。
  由于采用了类空泡能量场技术，因此并不会有颠簸震动，多了分安然，也少了分刺激和情趣。
  灰胡子有自己独立的星港，也有着如今玛尔萨拉最大的船坞基地，大型运输舰就是在这里制造的。
  目前同时开工的有十五艘之多，AI副官所说的需要一周时间基本解决问题，就是指他们，已经建设了三周有多，正在吊装设备，也就是俗称的舾装，这个步骤比较琐碎复杂，事后还需要调试。尽管已经是全AI管理，充分运用的效率学，相对而言仍旧十分耗时，并且没办法缩减。
  对于这个船坞基地的壮观景象，凯恩已经看的有些多而失去了欣赏的乐趣。而庇护堡则是有看不够的感觉，奇迹级别的巨大城堡，明明是现代技术和设计理念的产物，但总是让他想到古代的那些宏伟要塞。
  如今这里显得有些乱，主要是来了大堆的难民，除了安置他们，还要组织救治伤员。
  凯恩只是通过全息仪器概率的查看了一下，就直接驱车前往矿场了，连车都没下。
  庇护堡矿场看似独立，其实是偷死水矿业基地的矿。矿脉在地底深处延伸过来，凯恩正是抓住这一点才建立的矿场，毕竟高品位的泰钢矿石整个玛尔萨拉也就两处，另外一处的储量远没法跟死水矿比。
  不过这次过来，可不是为了矿石。
  凯恩抵达时，相关人员已经在这里恭候了。
  凯恩的动力装甲自然是特别定制版，2分钟内轻松完成披挂，然后在熊卫的陪同下深入矿井内部。
  先走了一段路，这段路沿途完全没有传统矿井的那种半人工半天然痕迹，而是宛如永固工事的内部，甚至有不错的装修。
  强大的产能让这个时代的人类可以更奢侈的享受安全性和舒适性，工作与生活的方方面面皆如此。
  连货用的大型升降机都洁净异常，用本源世界人们的评价标准，也就比无尘工业差那么一线，地板和侧壁说不上光可鉴人，也是一尘不染。
  就像高能瓦斯矿自架设在天然气泉喷口之上的精炼厂运出去的，已经是完成了第一道提纯工序的半成品。这矿场也类似。
  矿石磨碎和材质提取，跟开采形成了完整的三步曲，一次到位。运出矿场的是封装好的材料，精加工后便成为合乎3D打印设备的各类编号原料。而矿渣，直接结合运入的材料，合成建筑用料，用于矿道塑形等等。
  正是因为这样，少量负责作业和技术的一线人员，即便在矿洞中，也能享受办公室级别的待遇，休息室、娱乐室，一样不缺，工作轻松，甚至连脏手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矿业机构都是这样的。就像本源世界即便到了21世纪上半叶，全球也有不少地方的人未能用上电。
  星灵有一大堆视人类为低等生物的理由，其中之一就是贫富差距，有很多穷人的待遇真的是远不如富人养的宠物，而且是差的远的那种。
  同为人类，有些人奢华无度，有些人猪狗不如，这样的种族，即便以他们自己的普世道德评价标准，都一点不文明。
  在灰胡子执掌北地之前，玛尔萨拉北地人就有不少生活在落后的状态中，其评价甚至只有20世纪90年代种花家的水平，当然个别领域技术是超前的，但综合评价也就如此。
  也正是因为灰胡子给大家带来了实惠，人们才愿意听从这些有海盗前科的雇佣兵的领导，有不少甚至已经攒够船票钱，却仍旧生活在灰胡子治下，而不愿离开。
  利伯蒂采访时，他们说：“逃离玛尔萨拉，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体会生存艰难，只要在联邦治下，这个情况就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我们脑袋不够聪明，看不破那些搞金融的人玩的花招，但不断被吸血是有感觉的。灰胡子虽然管制严格，但做事公允，我们心理痛快，而且生活指数有着明显的提升，我们自然跟着。”
  所以，并非北方民联船票价格卡的太死，明知玛尔萨拉不安全，也不愿意尽可能快的将民众转移，产能没尽用在运输舰船的打造上，而是出了一支太空战舰舰队，是很多人主动选择了依附而不是离开，运力剩余，才转而打造兵器。
  凯恩虽然不够亲民，但那并不代表他不清楚庇护堡发生的事。
  相反，他很善于通过细节进行判断。
  比如，他发现很多民众开始自发的装饰自己的住所，包括养观赏鱼，种植观赏盆栽花卉等等。
  当人们开始用这些点缀自己的住处，意味着有了归属感，将之当做家，而不是临时住几天就离开的旅馆。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尤其是灰胡子在死水基地秀了战力之后。不少人觉得，异虫也没想象中的可怕，或许他们用不着背井离乡，就这么生活下去？
  还有一部分对情势看的更为清晰，并提出‘灰胡子已经是人类最好的战力，多半连之一都没有’的说法。
  说这个的缘由，是为了阐述‘如果灰胡子都不能完成拯救，那么换其他军队来了照样不成’的说法。
  进而得出‘供养灰胡子，听其领导，享受其带来的安全保障等方面的服务’的理论。
  也正是因为这样，灰胡子正从过去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雇佣兵，渐渐变成拖家带口的正规军。玛尔萨拉北地人用民意绑架了这支力量，他们认可了灰胡子骑在都头上当爸爸，却也希望能获得保护。
  这事往好听了说，叫做无处求助，只能求好心人庇护。
  往恶意了说，叫临时拉个人在身前替自己挡刀。
  往昔可没见人们这么乖，边荒之地民风彪悍，可不是说说而已。等灾祸过去后，恐怕也不会这么乖，也就这时候用的上，不妨曲意奉承。
  凯恩是知道这些的，在他的认知里，穷人不等于善人，很多人看起来善，不过是因为环境所破，需要夹着尾巴做人，等到屁股坐到权贵的位子上，较之那些既得利益者还要狠三分，因为他们的戾气往往更重。
  有着这样黑暗的想法，自然不稀罕当什么救世主，也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圣母。
  这次求外援而不得，打算跟民众谈判，其实就是这个思路引发的。
  潜台词：我这个临时爸爸，没办法把你们当亲儿子，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没那么深，你们的甜言蜜语不过是因为恰好现在缺钱花。
  所以，有时候该见风雨也得见，毕竟搞成现在这样，你们也有一定的责任，没有谁是完全干净的白莲花。
  能，而不做。这就是体现人性的地方了。
  它表现的不仅仅是能作恶而自律不为，也表现为能行善而有其底线。
  这个底线未必光彩，它很有可能包含了过多自私的成分在里边，可仍旧是说的通的，凯恩自问不欠人们的，给予是情义，不给是道理。就是这样。
  只不过落到实处，硬起这份心肠，更准确的说是过了自己这关，认可了这个处置办法并不容易。他实在是涉及了太多人的生死。
  “如果真的面临大劫，就先安排未成年人离开吧。”凯恩乘上熔岩舰时，心中这样想。
  在凯恩心中，未成年是14岁以下，三观尚未定型，应该获得一次至少机会，而不是跟成人一道承担抉择的后果。
  熔岩舰是在死水基地事件之后新造的，目的是确认一些东西。
  而这次，就是已经发现了一些情况，需要他亲自鉴别。
  舰船在熔岩中穿行，高温高压让熔岩舰的外壳不但获得强化，这是种可变材料，压力和温度能达成分子级的强相互效果，变得更加质密坚固，若是星灵专家解析这种材料，就会惊讶的发现，这种技术跟星灵使用的高质密材料技术相似度极高。
  其实本就是同源，只不过是凯恩在前世获得的。
  航行20多分钟后，舰船最终抵达一个奇特的所在。
  它就像一个巨大的不太规则的橄榄球，漂浮在地幔熔岩深处。
  它有着一个天然的水下港区，熔岩舰就仿佛是上浮的潜艇般将半个身子浮于熔岩之上并靠岸。
  气压闸门开启，凯恩一行鱼贯离舰，进入这个奇特所在内部。
  这里到处簇生着巨大的晶状物，甚至让人怀疑正是这种晶体，构建了这一奇物。在照明光芒中，它们显现出纯正的黄金色泽，如果不是还具备玻璃质的剔透性，会让人怀疑它们就是用纯金造的。
  这是幽金，从未在人类勘探历史上出现过的巨大幽金矿。
  并且这里有浓度超高的态化氢，已经半液态化了，而不只是紫色的气态。
  介于重力的较低的关系，这些半液态的态化氢，像是鹅毛雪一般飘飞，给整个环境营造出一种雾气迷蒙的效果。
  金色的物质，紫色的雾气，单从视觉效果上讲，这里华丽到震撼。
  同时，这里也是极度危险的，稍有不慎，能量激化就会引发大爆炸。就连凯恩都觉得异常危险，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可以说，自重生以来，这是他遇到的最极端的一种险境，没有之一。
  更让他警惕的是，这奇特造物，是人工生成的。
  不是一般的制造，而是先造个种，通过岁月的流逝一点点成长，至于具体多久才有了这样的规模，少说也几千万年，甚至过亿年。
  除了神祗，凯恩想不出还有谁能玩出这样的手笔。无论是漫长岁月的等待，还是跨越时光的布置，都不是凡人所能做到的。
  而若这是如此，还不至于让他亲来。
  关键点是一扇门户，厚重无匹，蚀刻着奇异的纹理，但仍旧能看出门户的大致轮廓。
  由于本身厚重，再加上这里充溢着过于丰沛的能量，就算是他，也没办法在不开门的情况下一探内里的究竟。
  简单的说，这是一处古老的封印，虽然不够精巧，但却觉不容易破解。
  更重要的是，作为来自本源世界的穿越者，凯恩可是知道萨尔纳迦造物的风格的，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萨尔纳迦的世界舰乌尔纳，光是其个头都不愧神级造物之名，舰长大约70千米的星灵方舟亚顿之矛在其面前都是个小不点。
  但眼前的封印之门，技术也不差，并且与之明显不是一种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