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那片神奇的沃土---9

  悦娣成天被四个孩子搞得精疲力尽,可算是把哥哥嫂嫂们解放了出来,孙丽蓉、赵晓丽每周一、二、四就给悦娣送菜送米,在悦娣的宿舍呆上一天,悦娣独自带孩子的时间就是每周三,带孩子不容易的想法常常闪过她的心头,他和哥哥嫂嫂们商量,希望大家能把爸爸妈妈接到新疆来住一段时间,这样儿孙都在跟前,可以安享天伦。哥哥嫂嫂也都非常高兴,他们都认为父母现在年龄还不算太大,到了新疆也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家乡以外的世界。
  李悦娣在学校工作的时间已经半年了,不知不觉中,到了收棉花的季节,学生都放了半个月农忙假,在这十五天里,学校组织老师参加团里安排的拾花突击劳动,悦娣的两个哥哥家里种了地,悦娣不用跟着学校的教师队伍每天转战,假期结束,只要悦娣哥哥开具一张拾花公斤数的证明就可以了,这可把悦娣解放了出来,她到大哥二哥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就可以了,不一定要天天下地摘棉花。
  悦娣到新疆的时间不长,新疆的气候她特别适应,特别是夏天,太阳下很热,走出有阳光的地方,就感到特别的凉爽,不像老家,到处热的跟桑拿房一样,最理想的是,夏天中午,外面热到近四十度,到了晚上,睡觉依然要盖被子,睡觉特别踏实,这种气候对老人的健康应该特别有好处。
  新疆的瓜果特别丰富。大米的口感比老家的不知道要好处多少倍,大哥家里一年四季,苹果、葡萄、香梨、蟠桃、应有尽有,在老家吃一个苹果都要下很大的决心,在这里哥哥家地里,地上掉下的水果都比老家市场上卖的好上多少倍,要说葡萄那就更加明显了,丢在地上鸡都不吃的葡萄,也比老家的香甜多少倍,吃一颗老家的葡萄,酸的眼睛都睁不开,在这里,收剩下的挂在葡萄藤上不要的埋在土里的葡萄,口感都一样纯正香甜。
  最值得一提的是维族老乡烤的羊肉串,真是烤肉的最高境界,那些少数民族朋友对待顾客就跟对待上帝一样热情,哈萨克老乡家里的酸奶,配上一点桑果汁,那真是天下一绝。还有野蘑菇,每到下点小雨,哥哥嫂嫂就到荒滩的红柳根下挖蘑菇,挖这种蘑菇需要技术和经验,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找到,哥哥嫂嫂都有经验,他们拿住一根一米多长的细铁棍,就跟日本鬼子找地雷一样,觉得差不多了,就用细铁棍插下去,拔出来看看铁棍,铁棍上如果有湿气,闻闻有蘑菇的香味,就用手扒开泥土,有的深达四五十公分,拔开就是一大推,一个窝子有时可以收到三四公斤,大的一个就有三百多克,那蘑菇,出土时洁白鲜嫩,简单处理,就鲜香无比,夏天蘑菇多了,吃不了,晒成干,炖肉,村落外就能闻到那种奇异的香味。
  新疆的食品无论什么,都犹如法国的香水,纯净,浓烈,悠长。悦娣到过上海,上海人小气,特别是有些上海男人,那种斤斤计较有时真是让人讨厌,关键就是上海的物产不如新疆丰富,上海人多,平均分配后,每个人就所剩无几,不小气怎么行呢,哪里像新疆人,那些民族老乡,人和人相见,认识不认识都热情招呼,要是到了民族老乡家中,哪有说计较什么的,心快掏出来了。人大气主要是物产富饶,在新疆,一个几米大的水坑里,就能抓到几大筐鱼,哪里像在内地的家乡,为了在水田里找到一条二指宽的小鱼,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哥哥院子里的西红柿,我的那个天哪,一根藤上从下到上,接几十个拳头大小的西红柿,那黄瓜更是如此,接的没完没了,那长豆角,结的跟珍珠链子一样,一波又一波,连续两三个月,不下霜不摆休。新疆真是上天赐予的一块巨大的圣地。
  真是有点心有灵犀,悦娣刚有了这点想法,刚和哥哥嫂嫂商量好这件事,父亲就打来了电话,说是要到新疆来,父亲说10月1日国庆节下午7点从CD启程,火车到乌鲁木齐只需要58个小时,让悦娣去乌鲁木齐接他们,悦娣对乌鲁木齐不太熟悉,要二嫂孙丽蓉同去,孙丽蓉异常高兴,真是没想到,这边刚说,那边就居然到了,真是邪了门了!
  接过父母的行囊,坐上西去的列车,窗外迷人的秋色尽收眼底,边塞之秋让人心醉,它以新疆人特有的气质展现在远游的旅者面前,它美得那样浓艳、净爽、热切。古诗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悦娣以为,身在庐山的人们可能不易感受到庐山之景的变幻,然而在西部边地,景致的奇幻总像初涉情场的大胆小伙,表达总是那样直截了当,悦娣醉心于这边地之秋。十月,西伯利亚的凉风常带些许寒意柔滑地拂过,恰似轻柔细腻的丝绸流拂过手臂,于是盼望已久的金秋在羞羞答答的寒气中姗姗来到。最先感受到的是蓄满了蜜糖的果实和攒够了阅历的树叶。这时的人们即使宅男怨女也不堪忍受外界的吸咐,纷纷笑盈盈比肩这边塞的秋色。
  应该带着父母来一次异域的远足,爸爸妈妈也就六十来岁,也应该有这个体力,悦娣这样想着,附近的景点实在太多,夏天里和学校的老师们到过的地方,都是一些收费的景点,除此之外,其实很多地方,都不比那些收费点差,而且特点更加鲜明。哈萨村就是其中之一。这一路可以看看阿拉山口的国门,艾比湖的鸟岛,魔鬼城的红柳,哈萨村的胡杨。
  爸爸妈妈到达的第三天,旅途的疲倦已经过去,父亲已经精神矍铄,母亲也完全恢复了体力,悦娣带着二老和那四个孩子出发了,他们要去100多公里以外的哈萨村。
  走过阿拉山口,沿着艾比湖东面的碱滩,穿越约30公里的一片戈壁,可以找到一个哈萨村的地域,父母体力不够,又有孩子同行,他们只能坐车走走停停,如果驴友同行,最好是徒步穿越这30公里的戈壁,因为这沿线本身就是美不胜收的画毯。虽说是戈壁,人迹罕至,但一路走来,总让人目不暇给。
  走出阿拉山口5公里,在艾比湖的东面,有一大片鸟类自然保护区,这里栖息着上百种鸟,是鸟类爱好者摄影的天堂,在这一大片滩涂上,飞鸟时起时伏,时翔时息,时散时聚,时而如犁,时而如龙,时而如漫天星辰,玩意酣畅,自在怡然。继续前行,便到了一处尚未命名的风蚀沙丘,由于阿拉山口常年大风。此处的沙丘便在风力的作用下形成了各种你见所未见的奇观。移步沙园轻轻地探入。待一足立定,黄细的沙粒便瞬间漫过你的鞋面。既而并不会再往下沉。因为这一大片沙滩只是风力吹来的沙粒,不算太厚,下面的戈壁滩沉积得非常的厚实,因而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前行,一座座如沙雕一样的城堡就出现在你面前。如蘑菇、如毡房、如怪兽、如飞鸟、如刀枪、如波浪、如天仙;应有尽有。其间杂以枯木树根,恰似生机勃然的冥灵世界。人行其中,时而惊憾,时而欣喜,时而羞切,时而怡然。沙漠植被,梭梭,麻黄草,刺牙子,红柳树,芦苇杂生其间。虽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绿色生机,但这种环境下的植物也各取所得,生气昂然,因为人迹罕至,各种沙漠动物也能在此寻得自得其然的乐园。
  驱车走过这魔鬼城似的沙丘,不远处的一大片金色的胡杨林,就呈现在面前,前方就是所谓的哈萨克村的地界了,那金黄的胡杨林招引着人们,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汽车飞驰,一条小溪横亘在面前,车路已到尽头。
  小溪如银蛇般地蜿蜒流过眼前,清澈的泉水缓缓趟过办露半隐羞涩的卵石,时不时翻腾起形似琉璃的水帘,小河两岸杂呈一人难以合抱的圆石,就如天鸡撇下的粒粒神蛋,滚圆而饱满,这些浑圆的卵石,是千万年来洪水冲刷的见证,现在是仲秋的季节,小溪潺潺而有诗意,水中的鱼儿,在阳光下逆水而行,鳞片的反光照得人心动,似乎一弯腰就可以捉到那活泼的精灵,踏着突兀的卵石,阵阵的香甜杂着牛粪燃烧的青草味,在暖洋洋的秋风吹拂下,荡入心扉,这是哈萨克村牧民在烤馕,沿着牛羊走过的一条小路,踩着或干或鲜粪便,不必苦恼,即便踩上鲜稀的牛粪,粘到鞋上也只有淡淡的青草味,并无腐败恶臭。眼前斑斓的色彩,带给人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人们似乎进入了一个黄金粉饰的三D空间,黄色成为这个凝结时空的主基调,其他色彩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整个村落在黄灿中展示着雍容华贵的身姿,如风韵当年的皇后,气宇轩昂地站在你的身旁,一种情不自禁的景象充盈着整个心田,悦娣游历过江南仲春时节盛开的油菜花,赏玩过新疆兵团连片万亩的菊花,然而,眼前的金色,远不是那些景象可以比拟的,这里的黄色是灵动的,微风下,金甲摇曳,挑逗着路人,那黄色从大地一直延伸到天际,与蓝天辉映,与白云成趣。村里哈萨克村民新奇地打量着悦娣这群并非外地的来客,孩子们围着他们欢快的跑来跑去,然后在家长们招呼下各自散去,继续他们的游戏,村里的老人们三三两两地闲聊着,时不时发出爽朗的欢笑,金色映照下牛马散漫地在村旁的林间啃食着发黄的干草,对悦娣一行人的赏玩毫不在意,怡然自得地享受着他们的美味。
  沿着村里的小路向南行进,是一片叹为观止的胡杨林,由于气候干旱和艾比湖周边的农业开发,原本近在咫尺的艾比湖水远远地退去了,哈萨村干旱加剧,就连极其耐旱的胡杨红柳芦苇和一些低矮的灌木也在逐渐的萎缩,村南倒伏了大片胡杨,这一片胡杨长在完全沙化的土地中,显得异常的顽强,它们姿态各异,有的如干瘦的老人坚定站立着,有的如负重纤夫的斜躺着,有的如干枯的骡马歪斜地平躺着,有的如张牙舞爪的虬龙奋力伸展着,最令人感动是在一棵倒下干枯胡杨树上,却分明站着一颗手臂大小的新枝,新枝完全寄生在树根完全露出地面的树干上显得生机盎然,令人想到满心满意关注孩子的家长,同行司机突然惊呼起来:“看,夫妻树”。这是两株胡杨,从根部看,相距至少10米,树干却朝着彼此的方向倾斜着,树冠交会在一起,形似热恋中青年男女,拥抱亲吻着,在这干旱到风动沙流的荒漠中,这对夫妻却坚韧地彼此恩爱,亲昵,相濡以沫。这让尘世间多少为利而偶的夫妻汗颜,在这大片枯倒的胡杨林中,也有成片成簇的红柳,仲秋夜里的微霜把红柳熏染得更加深红,那艳丽的深红夹杂在从地面伸向苍穹的灿黄,整个原野也变成了一幅幅主题鲜明的画卷,令人流连忘返。
  哈萨村最美的景致在入夜时分,落日尚在天际,月亮已经升起,哈萨克牧民以悠扬的歌声驱赶着他们的羊群,骏马、牧羊犬伴着歌声悠然的迈着回家的脚步,落日没有了先前刺眼的光芒,鲜红如血,大如车轮的清晰轮廓,在艳红的晚霞中,显得异常妩媚妖艳,霞光已无法照亮周围的一切,而那些枯倒的梧桐,一簇簇红柳周围的土丘和灌木却变成鬼斧神工剪影,月光普照,那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哗哗”的声响,这实在是饱受城市喧嚣纷扰的人们净化灵魂天堂。
  一天跑下来,爸爸妈妈已经十分的困倦了,他们回到悦山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天已经黑了下来,赵晓丽和孙丽蓉在准备晚饭了,母亲去看儿媳妇做饭了,四个孩子到家就饿狼一样抱着家里的水果就狂吃大嚼。悦山和悦河都不见人影,孙丽蓉看到父母回来,就走了出来,问他们是否玩的开心,老两口兴致勃勃,讲述一路的见闻,讲述孙子与他们亲密的故事,老汉突然发现,两个儿子不在家,忙问孙丽蓉,孙丽蓉告诉父亲,说两人还在棉花场忙着,老汉有点不快,这么晚了,还不收工,忙啥呢?孙丽蓉告诉父亲,今天哥哥悦山家里收棉花,悦河也在帮忙,明天就该到自己家里收棉花了。孙丽蓉介绍说:兄弟两个雇佣了52个劳务工,一周在悦山家,一周在悦河家,卖苹果葡萄的时候,这五十二个劳务工还需要去摘苹果和葡萄。悦山在连队的农机库房用了三间大房子,一间伙房,两间住房,把这五十个人安置了下来,到悦河用工的时候,他们就用一辆大拖拉机,把这五十个人每天来回接送。这五十二个劳务工不需要他们做饭,只需要提供每公斤0.1元的生活费即可,他们自己做饭。50人下地拾花,一人做饭,一人上午晒棉花,把前一天晒好的棉花装到轧花厂提供的袋子中,装上车,下午负责登记每人每天的拾花量,下午悦山悦河只负责到轧花厂去卖棉花,把已经卖出的公斤数和晒花工进行比较,找到差额,落实到每个人头上,晚上拾花工就可领到两三天前的拾花费了,做饭的和晒花的工钱拿拾花工的平均数的百分之八十。因为悦山支付的是卖到轧花厂的实际公斤数,所以比一般人家的毛重工钱要高一些,悦山支付工钱是全季节通价,每公斤高达1.1元,拾花能手一天可以挣到一百四五十元,差的一天也有四五十元,两个杂工可以达到70元,悦山悦河每天支付的工钱高达4000元,加上伙食费每天近五千元。
  父亲和悦娣听到孙丽蓉介绍这样的数字,都有些吃惊,替悦山悦河揪心,悦山家收棉花雇佣了五十个劳务工,一个月的工钱就是十五万元,两个月就是三十万,这是个天文数字,他俩很想去看看小子们忙碌的样子。
  孙丽蓉带着父亲和李悦娣来到棉花堆场,堆场由五张大棚布铺成,有两三个篮球场大小,三大堆棉花,每垛都有将近五吨棉花,这是三天的收采成果,路灯下,悦山、悦河穿得跟相亲的一样,坐在离棉花垛十几米的一张单人床上抽烟,看上去十分的悠闲,这大大出乎李老汉和悦娣的意料,这大忙的季节,两人跟没事人一样,还这么衣冠楚楚,周吴郑王,哥俩看到三人过来,也都站了起来,让老爷子坐下,悦娣说:“哥哥,你们要相亲呀,这么周正”
  悦河说:“老板就要有个老板的样子,再小的老板也是老板,再有钱顾工也是顾工”。
  悦娣:“我以为你们惯着嫂子呢,大忙季节,两嫂子还搞得跟逛街的一样,原来你们也这样”。
  悦山:“我们是心累,用不着身体累哟,这里面的名堂多得很,我和你二哥都一直在研究这些问题,现在我们在这里等着付工钱,看,一大包钱”。
  父亲看了看:“一大包零钱。搞这么多零钱干啥”。
  悦山:“老板要把钱支付到每一个拾花工人头上,这样老板才有权威,如果直接给代工的班长,老板就没有威信了。所以要搞这么多零钱”。
  父亲:“你两个狗东西,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不要坑人,做人要厚道”。
  悦河:“知道,知道,我两特厚道,要不然,这些人怎么会年年到我家打工”。
  父亲:“这还差不多,你们怎么厚道的”。
  悦河:“我大哥掉到地上的苹果,每天给他们每人两三个,我家的葡萄,每天搞几箱子,大哥家、我家的鸡鸭每周送来四五只,一分钱都不扣他们的。这还不厚道”。
  父亲:“妈的,真会糊弄人,聪明!”。
  悦河:“你看谁生的,能傻吗”?
  老汉高兴了:“走,回家吃饭”
  悦山:“你们先走,我们要处理完这事才回去,要不然那些劳务工有意见,悦娣小妹,你们放农忙假,别的老师都在拾棉花,你想不想捡一天棉花,体验一下”。
  悦娣:“很想去呀,你们没安排呀”。
  悦河:“这样,明天所有人都到我家摘棉花,你也去干一天,试试,要不然学校问起来,你撒谎都不会”。
  悦山:“小妹,你估计你一天能捡到多少公斤”。
  悦娣:“应该和大嫂二嫂差不多吧”。
  悦山:“是吗?你大嫂二嫂可都是拾花高手”。
  悦娣:“骗人,大嫂二嫂天天打扮的跟城里的贵妇一样,还拾花高手呢”?
  悦河:“你不信,我告诉你,你大嫂二嫂一天都可以捡到150公斤左右,李立春10岁,能捡到45公斤,7岁立夏和玉倩可以捡到15公斤,你捡30公斤就可以了”。
  悦娣:“二哥,你太小看我了,嫂子们150,立春都45,我30”?
  悦河:“30就不少了,你要捡到30公斤,明天我给你100块钱,另外还背着你,围着晒场跑一圈”。
  悦娣:“说话算数”!
  悦河:“当然”
  悦山:“不要逞能,你二哥说的没错,第一次摘棉花的人都不会很多,要煎熬一周,就不一样了,一周后能摘三四十公斤,一个月以后你也可以摘到五六十公斤,能超过你的二位嫂子的人,不多,这需要天赋,就跟你唱歌一样,不是每个人都能唱到你那种程度的,我和你二哥,拼了老命也就捡上120公斤,你大嫂最多的一次摘过六大包,193公斤,你二嫂也差不多”。
  悦娣:“你看你说得多玄乎,摘棉花也要天赋”?
  悦河:“我可以肯定,你肯定不行,你长相就不是拾花的人,你看你这身段,从哪看,你干农活都不行”。
  悦娣:“从哪能看出来我不行”?
  悦山:“屁股,你看你是个什么屁股,那么小,哪能干农活,你看看你二嫂的屁股是啥样的”。
  悦娣:“看哪儿不能看,看屁股,你不看看,我的手有多么灵巧,摘棉花用屁股摘吗?”李老汉:“你个死丫头,啥时候都死犟,去吧,既然是打赌,那我就做见证人,他不给你,我给你”。
  孙丽蓉:“老爹我们先回去吧,小妹,明天你二哥肯定输”。
  悦河:“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们,完事儿,我们就回去”。
  大嫂赵晓丽听孙丽蓉说悦娣想拾棉花,也来了兴致,两人打算陪悦娣玩一天。
  第二天早上七点,屋外寒意瑟瑟,李悦娣穿上了两件加厚的毛衣,也挡不住入骨的寒意,她的上下牙有些不听招呼,总是互相打架,她搓着手缩着脖子和大嫂二嫂来到了悦河的棉花地。悦河家的棉田犹如一块巨大的洁白的地毯,展现在悦娣的面前,从头望向地尾,一千米长的地块,有点无边无垠的意味,景象十分宏伟壮观,棉花叶子大部分已经干枯掉落了,棉花从最下面的一朵,一直开到了顶端,一朵朵棉花怒放在枝条上,恰似精雕细刻的盆景,盛开得如玉兰一般,耀眼逼人。
  悦河的棉花地比悦山的要小二十亩,只有140亩地,90个薄膜。孙丽蓉到地头的时候,五十个拾花工已经抓好阄,因为棉花的长势有好有差,大家都愿意采摘长势好的地方,为了公平,拾花工们就采用这样的一种潜规则。每天一次抓阄,决定自己在地里的位置。他们一人9个薄膜,间隔50米,依次往下排,已经排到了地头往下的250米处,这250米的地块没有收完,所有人都不可以往下走,采摘得比较慢的所占的地块,常常就被高手们蚕食。悦娣三人从二百五十米处按照拾花工的规则,一人占据9个薄膜。孙丽蓉守边,地边的棉花被人趟过,棉花杆有点乱了,不大好采收,孙丽蓉是主人,最难的活自然就有自己干了。悦娣分在了大嫂二嫂之间,姑嫂和拾花工一样,带好医生护士一样的白色帽子,腰上系好一个能装十几公斤籽棉的大围裙一样的袋子,那形象有澳洲袋鼠。悦娣下到地里,前行不到五米。露水湿透了她的外层裤子,孙丽蓉过来教悦娣怎么拾花,双手交替采花,指尖要压紧棉花,不能留下“羊胡子”,也就是不能把一两个棉籽留在棉花壳里,眼要盯准了,不能把棉花叶子混在棉花里,僵瓣花要采下来放到小袋子里,二嫂交代完毕,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们开始采摘了。
  悦娣刚要摘下有生以来的第一朵棉花的时候,她的手摇动了棉花的枝条,棉花叶子上隐藏的杀手——蚊子,就飞了起来,在悦娣的鼻子边嗡嗡的乱叫,悦娣采摘了两三朵棉花,蚊子就狠狠的袭击了她的右面的腮帮子,悦娣觉得针扎一般,一巴掌打了下去,脸被打的有些发木,那蚊子却唱一个高音,“嗡”,就飞走了,悦娣继续摘棉花,蚊子继续攻击她的裸露的部位,悦娣继续打蚊子“啪、啪、啪”。棉花没有收上几朵,蚊子却得罪了不少,她的脸都快要被扇肿了,她起身看看大嫂二嫂,她俩正神态自若的采摘着棉花,双手如机器一般,看不清运动的轨迹,似乎根本就没有蚊子,看样子,这个蚊子就像是她家养的狗,专门欺负陌生人,大嫂虽然不是这地里的主人,但是,也经常来到这地里干活,蚊子都熟悉他们了,悦娣这样胡乱的猜想着。不对呀,那些拾花工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一个打蚊子的都没有,一定是蚊子有点排外思想,就像人一样,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总是被很多人欺负,时间长了也就没事了。人类的排外心理是很重的,蚊子也是如此,这是人家的领地,岂容他人搅动,这蚊子也是小家子气,大度一点,好吗!
  悦娣一边打蚊子,一边一朵又一朵的采摘着眼前的棉花,她也想两只手交替采摘,眼睛却盯不过来,只能一只手采摘,摘一朵,就交到另一只手中,另一只手抓不住了,就放到腰上的小腹前的袋子里。十来分钟过去了,悦娣单行前进了不到一米,看看二位嫂嫂,一次性关照四个薄膜,已经前行了四五米了。悦娣急了,照这速度,二位嫂嫂的采摘速度是自己的20倍,看看嫂子们走过的地方,一点白色都没有了,自己走过的一米远,不是留下了几大朵没有摘到,就是已经摘过的地方羊胡子一大片,悦娣采摘的地方,几乎是每朵都有一小撮胡子留下,这不仅仅是个速度的问题,更突出的问题是质量。悦娣前行不到两米,二位嫂嫂就倒了腰上的第一袋子棉花,装在大袋子里,足有半袋子。看看悦娣腰上的棉花,连一个袋子角也没有撑起来。
  中午一点多钟,太阳光照的人脸火烧一般,悦娣已经脱得只剩下一件村衣了,天太热了,真是早穿皮袄午穿纱,悦娣不停的喝水,人成了漏勺,喝多少进去就立刻漏多少出来。汗水不停的从她的额头上渗出来,跨过眉毛,流到她的眼里,辣的眼睛都有点睁不开,痒得一扣就不想松手,喝了一上午的水,居然一点想解手的意念都没有,最不能忍受的,在这关键时刻,居然来起了例假,悦娣浑身难受,她真想再脱衣服,甚至胸罩,甚至裤衩,可地里大部分都是男人,怎能不知羞耻呢,好不容易,二哥送饭来了,劳务工们的饭也送来了,悦娣没有觉得有多饿,她最需要的是找个阴凉处稍作休整,看看二位嫂嫂,已经都装满了两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至少有七八十公斤了,自己也学着嫂子的样子,倒了一次腰上的棉花,六七公斤可能还是有的,想起昨天大哥说的7岁的立夏和玉倩都可以采摘倒15公斤,悦娣真是无地自容,不管怎样,总不能半途而废吧,坚持坚持,下午努把力,肯定可以捡得更多。
  悦河看看悦娣采摘的棉花袋子,连鼓励带奚落的说到:“小妹,你搞得不错耶,肯定能比李玉倩捡得多”。
  悦娣面对哥哥的玩笑,羞愧难当,上花桥也不会这么脸红,其实悦娣脸红不完全是因为羞愧,太阳的毒辣也是一个方面。悦娣没有多少胃口,考虑到下午的几个小时,她还是吃了不少,再难受,也要坚持,绝不中途退场,一定要超过三十公斤,否则怎么抬头呀,悦娣在心中这样想着。
  劳务工和嫂子中午并不休息,一边嚼着馒头,一边找着大袋子,上午的袋子不够,悦河又送来了一批大袋子。可是每人还不到一个,孙丽蓉找了劳务工的带班班长,让他安排晒花工来收花,把上午的100多个袋子都倒出来,带班班长的把这想法告诉了大家,有的人怕耽误功夫,很有意见,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这样,要不然捡好的棉花就只好倒在地上了,那可是钱!那怎么能行呢!
  劳务工们饭还没有吞下喉咙,就开始工作了,悦娣想,这可能是天底下最爱劳动的一帮人了,在这些劳务工的眼里,捡棉花,捡的哪是棉花,那就是一张一张的人民币呀!捡的是老人药费,捡的是孩子的衣衫和学费,捡的是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捡的是冬天里的春天,捡的是自己的尊严。
  嫂子也不休息,吃完饭,喝点水也开始劳动了,悦娣饭刚下肚,瞌睡虫就来找她算账了,欠着吧,悦娣安慰着自己的瞌睡虫。昨天还以为嫂子们天天都跟逛大街的一样,今天算是见识了,见识了嫂子是怎样逛街的,她找到了嫂子们在乌鲁木齐大把花钱的理由。悦娣硬着头皮又开始了拾棉花,饭后,她觉得腰好像有点不舒服了,看看嫂子们,嫂子们早就不再弯腰了,她们都双膝长跪在地上,双手翻腾着。悦娣也跪下来,感觉一下子舒服了很多,过了一会,又觉得膝盖跪得疼痛,改个姿势,干脆蹲着,蹲了一阵子,觉得腿肚子好像有点抽筋,她觉得还不如把棉花袋子解下来坐着,坐着捡棉花,手常常被棉花壳划出一条条白色的划痕,十分不方便,还不如把棉花袋子垫在胸前趴着,趴了一会,这姿势实在不雅,干脆还是站着,悦娣不停的否定着自己捡棉花的姿态,最后觉得最舒服的姿态就是躺着了,躺在棉花袋子上试试,躺着,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一朵棉花都捡不了。
  一下午,李悦娣除了没有尝试倒立以外,她用尽了身体可以做到的其他一切姿态,一点也不敢有所懈怠,身体上的不舒服其实是可以接受的,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眼睛,盯不准棉花,还有就是那双并不太听话的手,老是让她在同一朵棉花上,连扣四五次,才把那朵棉花扣得没有太明显的羊胡子,她拼死拼活的采摘,大嫂二嫂摘完自己的一大片,也来悦娣的区域采摘,在靠近悦娣身边的时候,就给悦娣丢上几把,下午七点收称,大嫂171公斤,二嫂164公斤,悦娣居然爆了表,30.5公斤,悦娣十分开心,不管怎样,总算过了哥哥们画的红线,保住了自己的颜面,虽然两个嫂子都给她抓了几把,那也是成功呀!
  父亲见证了悦河给了悦娣一百块钱,还见证了悦河背着悦娣围着晒场跑了一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没办法,愿赌服输,李老汉开心极了,三个小东西多好呀,还像小时候一样好玩,赵晓丽、孙丽蓉互相使个眼色,心领神会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