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以赤水河为界,北十七州,南二十五州,五岳九水都跃然绣屏之上,将大夏的江山地界都包含在内,而且每个州所用的绣技都是当地最负盛名的绣技,如原州的单绣,绵州的双绣,乾州的劈死绣,青州的染绣……。大夏四十二个州,四十二中技法,都精湛绝伦,彼此又相互辉映,将大夏的刺绣手艺展示得淋漓尽致。
整幅绣屏恢弘大气,寓意深远,再加上繁杂精致的刺绣手艺,足够令人震惊。
除此之外,江上地理之上还有金线绣着祥云,云间有金色的龙呼啸生威,栩栩如生。而最令人惊讶的是,当紫苑等人缓缓推动绣屏往殿内前来时,原本景致的金龙竟然动了起来,在大夏的江山地理之间盘旋飞舞,金色的龙身熠熠生辉,在祥云间若隐若现,仿佛有真龙附身绣屏之上,翻舞云间。
众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人,何曾有谁见过刺绣中的龙竟然会动?
这简直不是刺绣,而是仙术魔法,是神仙点睛之笔!
简直是旷世奇珍!
这奇迹般的景象,顿时让殿内众人都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在偏殿窥伺的贵族少女们,亲眼看着那条金龙盘旋飞舞,简直如同被施了仙术一般,惊讶震撼得整颗心似乎都在那瞬间凝滞了。而柳冰依更是凝视着那副绣图,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这正是她之前看到的那副巧夺天工的绣屏。
即便已经知道这幅绣屏的存在,看到飞舞的金龙,他仍然震撼莫名。
何况是那些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的人?
用四十二中技法绣出四十二州,固然珍罕,但这能够令祥龙飞舞的技法,更是旷古绝今。
如果这是刺绣之功,世间竟然有如斯惊艳绝伦的刺绣?
紫苑等人缓缓推动绣屏,一直来到殿中央才停止下来。而随着绣屏的静止,原本翻飞的金龙也平静了下来,在众人的眼中定格。但众人仍然沉浸在之前所见情形的震撼之中,许久都不曾回神,大殿之中寂静得针落可闻,直到裴元歌如冰击玉撞般的空灵嗓音想起。
“父皇,妾身谨以这副龙腾盛世绣屏,祝我大夏永享盛世,八方朝贺!大夏威扬,吾皇圣明!”
殿中盛装华服的裴元歌盈盈下拜,声音清亮,响彻全场。
“大夏威扬,吾皇圣明!”这幅画,以及裴元歌的话语,瞬间引爆了原本寂静的宫殿,群臣莫名地被感染,齐齐下跪,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震天,远远地传扬了出去,惊飞了无数秋季觅食的飞鸟,扑腾腾地直冲天际。
“好一幅龙腾盛世图,好一句永享盛世,八方朝贺!”就连素日平静的皇帝,也忍不住在这般精彩的逆转之下激动起来,霍然起身,淡漠的表情破天荒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激动欣喜的笑意,朗声道,“真龙庇佑,四海升平,若非我大夏是上天庇佑之地,天赐真龙,元歌你又如何能够绣出这般飞舞的真龙?这副绣屏乃是上天赐予我大夏的吉兆,当可称之为我大夏第一绣,再无绣品能够与之媲美!”
听到这副绣图被封为“大夏第一绣”,在场群臣毫无异议,齐声道:“吾皇英明!”
无论是尽显大夏刺绣的四十二中技艺,还是大夏的江山地理,乃至会腾飞翻舞的金龙,已经这副绣屏此刻出现的时机和意义,带给群臣的震撼和欣喜……。无论从那方面来说,这个封号都当之无愧!
就连荆国使者也被这副龙腾盛世所震撼,说不出话来。
难道说大夏当真是苍天庇佑的福地?否则,这绣上去的龙又怎么会动?怎么可能围绕大夏腾飞翻舞,宛如真的龙一般?这绝不可能是刺绣之功!
许久,皇帝慢慢平静下来,笑道:“荆国正使,此次斗绣胜负如何?”
荆国正使默然无语,无论是刺绣的技艺,还是绣图的内容,各个方面都是龙腾盛世取胜。面对着恢弘震撼的龙腾盛世,他大夏带来的花开锦绣,虽然仍然可以称之为佳品,却显得太过小家子气,就像是小家碧玉面对尊贵艳美的公主一般,彻底黯然失色。
两幅绣图根本就没有可比性,结果不言自喻。
这胜负是如此的明显,不存在丝毫的争议,以至于他连丝毫的辩解都说不出口。
事实就是最有利的反击,看到刚才还趾高气昂的荆国正使这会儿失魂落魄,连回答皇帝话语的勇气都没有了,群臣无不心中大快。这样震撼的绣品,再加上皇帝那番天佑大夏的阐述,这已经不仅仅是打击荆国正使气焰的意义,将冥冥之中最难捉摸的天意都拉拢到了大夏这边,让所有人都有一种笃定而又骄傲的情绪,认为待下无论遇到什么事端,都能够完美解决。
就连荆国正使都在心中动摇起来,这次的议和想必会无比顺利。
而这一切,都是九皇子妃赋予的!群臣纷纷朝着裴元歌望去,眼眸之中的敬重、爱戴,乃至尊崇仰慕之意,已经不仅仅是对于九皇子妃这个位置的尊崇,更因为这副绣图而染上了一层神话般的色彩。
这副龙腾盛世图是苍天赐给大夏的吉兆,那么绣出这副龙腾盛世图的九皇子妃,想必更是苍天庇佑之人!
群臣想着,心潮翻滚,久久无法平息……。
看着殿内的情形,藏身偏殿的贵族少女们也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裴元歌,眼前的绣图是如此震撼,以至于她们连羡慕和嫉妒的心思都无法产生,无论是否承认,心中都只能是彻彻底底的敬慕,叹服,以及仰望,这就是九殿下爱若珍宝的九皇子妃,这就是专宠盛宠到不可思议地步的九皇子妃……
或许也只有她,才配承受这样的福分吧!
望着殿中美貌雍容的裴元歌,众位少女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而这其中,唯有两人不这样想,只觉得裴元歌此刻的光芒无比刺眼刺心,望向殿中的眼眸如同燃了火焰,恨不得将眼前的裴元歌烧成灰烬……。
轰轰烈烈的斗绣,便以大夏绝对的优势落幕,皇帝更是对龙腾盛世大加赞赏,当即就命人装裱好,放在金銮殿入门最显眼的地方,以彰显大夏国威。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少女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都在猜想那条金龙为何会翻飞腾舞,带着满腹的好奇和仰慕离开了皇宫,将这副神乎其技的龙腾盛世广为传颂。
取得这样辉煌的成果,是紫苑等人所没有料想到的,以她们的沉稳,也忍不住激动起来,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打击了袁初袖,赢得了所有的光彩,阻止了宇泓烨被解除禁足,还有比这更好的结果吗?
裴元歌缓步走着,看着众人兴奋的模样,但笑不语。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有人拦住了去路。张德海神色恭谨地道:“九皇子妃,奴才奉皇上之命,请九皇子妃过去一叙!”说着,微微侧身,露出了不远处八角亭中的皇帝。
“父皇?”裴元歌微微一怔,道,“有劳张公公带路。”
看张德海的情形,众人就知道皇帝是想要单独见皇子妃,她们这些丫鬟不合适跟过去,却也不愿就此离开,便站在原地。好在这里视野开阔,虽然听不到皇帝会和裴元歌说些什么,但两人的神态和举止也能偶看清楚,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可以立刻去搬救兵。
毕竟……。
裴元歌随着张德海来到八角亭前,张德海也识趣地退下。
“妾身参见父皇!”裴元歌盈盈下拜。
看着那熟悉的容颜,听着那声“父皇”,纵然是皇帝请裴元歌过来,却还是忍不住身体微微一颤,眼神之中流露出几分震动感触,以及伤怀,随即又微微笑了,点点头道:“起来吧!坐!”
裴元歌起身,在旁边的温玉石凳上坐下。
她知道皇帝对她颇为特别,但这次她嫁进皇室后,除了次日的敬茶,以及一些必要的场合外,她几乎没怎么见过皇帝,似乎两人很疏远似的。但裴元歌心里明白,毕竟三年前曾经有过流言,说她要入宫为妃,如今却是皇子妃,如果皇帝对她格外优渥,虽然她知道那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但有流言在先,说不定又会招来闲言碎语。
因此,皇帝避讳这些,而随着她和泓墨恩爱情笃的情形慢慢被人接受,也就不会再因为这件事而翻起风浪。
皇帝这样做,其实是为她好。
说起来,这还是她嫁作皇子妃后,第一次和皇帝这样见面。
“朕知道你刺绣手艺绝佳,却不知道竟然到了这般神乎其技的地步。”素来淡漠的皇帝,想到那副震撼人心的龙腾盛世,也忍不住动容,问道,“朕真的很好奇,为什么那条金龙会动?明明只是绣上去的死物,能够绣得逼真已经很难的了,你究竟是怎么让它动起来的?”
这个问题,是所有目睹斗绣过程的人心中最大的疑问。
“其实说穿了不值一提。”裴元歌猜想到皇帝会问到这个,浅浅一笑,清丽绝伦,“那是因为我用来绣金龙的丝线,不是寻常的丝线,而是一种名叫流光丝的特殊丝线,才能造成这样的效果。”
“流光丝?这种丝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皇帝问道,越发好奇起来。
而听到裴元歌在他面前自称“我”,而非“妾身”,更让皇帝的心情好了起来。
“这流光丝,是我在关州时发现的一种丝线,看起来似乎是透明的,染不上任何颜色,秀在绣图上完全看不出痕迹,所以当地人都认为这种丝线没有用处。我是在巧合之下,发现这种丝线只能在特定的角度才会显现出金光灿烂的颜色,而从其余角度来看,却都是透明无色。”裴元歌笑着道,“而更特殊的是,即便都是流光丝,用不用的绣法,所能看到丝线的角度也都不同,只有同一绣法的流光丝图案,才能够在同一角度看到。”
皇帝若有所悟:“这么说绣屏上不止一条金龙?”
“父皇英明!那副龙腾盛世,我用四十二种不同的绣法,绣了整整四十二条不同形态的金龙。因为流光丝的特性,如果静止来看,只能看到静止的金龙。但是,紫苑她们将绣屏缓缓推进来,因为绣屏的位置不停地在变换,角度也在不断变换,所以大家能够看到的金龙形态也一直在变幻,于是就造成了一种错觉,似乎金龙在云间腾飞翻舞,其实只是一种视觉欺骗而已,不明缘由的话觉得很神奇,说穿了不值一提。”
她说得很简单,但这其中的艰难却是可想而知。
流光丝只能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看到图案,也就是说裴元歌在绣绣屏的时候是看不到自己所绣的图案的,只能根据印象和经验摸索着刺绣,然后再在特定的角度观察,看是否绣错,稍有舛误就得重新再绣,何况是整整四十二中技法,四十二条不同形态的龙,还要能够在角度变化之中形成翻飞的错觉……。
为了这副龙腾盛世,裴元歌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心血?
“这幅龙腾盛世,你绣了多久?”皇帝问道。
裴元歌想了想,道:“前前后后大概两年半多吧!因为看不到绣出的图案,只能靠手指摸索刺绣的痕迹,然后凭空想象,所以刚开始绣金龙的时候总是出错,拆了很多次,后来慢慢习惯了才快了起来。”
“既然耗费了你这么大的心血,为何斗绣一开始,你准备的不是这副绣图?”皇帝问道,“难不成你早就预料到会有人使坏吗?”
听皇帝的意思,似乎已经知道了她原本准备的绣图被脏水污损之事?
裴元歌想着,回答道:“如果早知道会有人这般使坏,我会更加小心,不会让对方得逞,又怎么会被毁掉一副绣图?之所以不拿这副绣图作为斗绣之用,是因为这副绣图和其他普通的绣图不同。”
“有什么不同?”皇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