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春水绿波

  卓昭节听罢,道:“这法子倒是不错,既然你都预备好了不会叫许镜心‘弄’假成真当真和六姐夫有什么,那我就不担心了——不过这事情透着古怪,我倒也想听听是个什么缘故?”
  “这有什么?回头我知道了,来告诉你。”卓‘玉’娘爽快的道。看得出来她今儿个非常高兴,心情极好,这也难怪,前两日才发现还算恩爱的丈夫似乎外头有了人,还是个很会勾人的行首,甚至到了主动开口要把人‘弄’进家的地步,换了哪个做妻子的也开心不起来的。
  结果到妹妹这儿来求助和诉苦了一番,因为得了卓昭节的支持,回去之后索‘性’摊牌把话说开,哪里想到却是意外之喜,竟晓得丈夫与人来往并非是移情别恋,而是另有缘故,换了谁不是长松了口气之余,欣喜万分?
  卓昭节见她这样也感到高兴,不管怎么说,总归是盼着姐妹过的好的,何况单是替大夫人抱不平都想着卓‘玉’娘过得好些,总不能大房四个子‘女’婚后就没有一个能叫大夫人不‘操’心的,这样大夫人也太可怜了些。
  卓‘玉’娘去了心事,又怕卓昭节会照着之前自己所托付的横‘插’一手把许镜心‘弄’到侯府来,反倒是给卓昭节添了件事儿——她是自己能处置的事情就自己处置了的人——这才匆匆忙忙亲自赶过来再次解释。
  这会和卓昭节说了几句,虽然江扶风如今从江楚直的府中搬出来单独住一个宅子,家里也就夫‘妇’两个没什么好‘操’心的,但卓‘玉’娘出来了总归是记挂着的,和堂妹说清楚事情,寒暄两句,问了问宁夷旷和宁夷徽都很好,就告辞而去。
  等她走了,卓昭节换了身衣裙,也去看子‘女’,这会宁摇碧已经和子‘女’玩耍了一会了,两个孩子‘精’神显得有些不济,一个趴在宁摇碧怀里半睡半不睡,手里还拽着宁摇碧的一缕发,另一个则是在榻上自得其乐的吐着泡泡——而进屋子之前还是衣冠整齐、仪态俊雅的宁摇碧,此刻冠歪襟散,带松袖皱,脸上还有些水印的痕迹,不知道是被子‘女’亲了还是吐了口水。
  虽然形象狼狈,宁摇碧兴致却很好,因为每日都要与子‘女’亲热会儿,他现在抱小孩子的手势已经极为娴熟,搂着怀里的宁夷旷柔声哄着,轻轻抚着他背。就看到宁夷旷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要睡过去,可他睡得又不牢固,时而猝然惊醒,四顾之后,下意识的再拽把手里父亲的发丝,往父亲怀里再歪些,口水就可以很方便的在宁摇碧的衣襟上擦掉……
  卓昭节看着这一幕,禁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宁摇碧回头一看,知道她笑什么,然而得意道:“你来看旷郎现下这模样是不是可爱极了?”
  “你现在把头发任他拽着也不嚷疼——一会他当真睡着了,看你怎么办?一直在这儿陪着吗?”卓昭节抿嘴道,说着就走过去要掰宁夷旷的手,把宁摇碧的头发拿出来。
  然而宁摇碧忙阻止道:“别动,方才我想拉出来的,奈何这小子一见抓不到了,立刻就要哭……左右叫他抓一会也没什么,这会他力气也小,拉不了多痛的。一会睡着了,咱们慢慢的‘抽’出来好了。”
  他要这么宠着儿子,卓昭节也只能罢手,看着他叹气道:“我就想着往后这小子该被你宠成什么样子?怕是比你从前还要命呢!”
  “那有什么关系?”宁摇碧不在意的道,“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又戏谑道,“我再不好,总也能娶到你,可比这天下大部分人都能干了。”
  卓昭节见旁边‘乳’母使‘女’都掩嘴轻笑,面上微微一红,道:“孩子们跟前,你正经点!”
  一面说,一面敛了裙裾,在榻边坐下,伸手把还在自得其乐的‘女’儿抱到怀里,宁夷徽许是天‘性’好说话,她虽然也像哥哥一样见着父母就要抱要陪,然而若不理她她也不像宁夷旷那样顽劣的哭闹。
  就因为这样好说话,倒是难伺候的兄长更多得到父母的搂抱哄劝——尤其父母只有一人过来的情况下。
  卓昭节不免觉得这‘女’儿怪委屈的,这会抱着她就分外的温柔,宁夷徽只被她逗了几下,就格格的笑出声来,乌黑的眼珠盯着母亲鬓上的一支珠钗,好奇的看个不停。卓昭节反手拔了给她‘摸’浑圆的簪头,宁夷徽立刻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女’儿这么好对付,卓昭节却是愁上眉头:“可别当真是软绵绵‘性’儿的小娘子啊!”她宁可生个骄横跋扈的小娘子,总好过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女’儿呀!
  宁摇碧听见,安慰道:“咱们家有过‘性’.子软绵绵的人吗?你看大房那边,就是四娘也是有气‘性’的。咱们的‘女’儿会不如四娘?”
  卓昭节心里虽然还有担忧,然而却又不想说更多不放心‘女’儿将来的话,只得把这担忧按捺下去,心想‘女’儿长到出阁还有十几年呢,就算天‘性’软弱,怎么也要宠出几分气‘性’来,免得往后出了阁净被夫家欺负了去!
  两人各自哄着一个孩子,彼此又说上几句话——这样没多久,两个孩子累得都睡着了,长子宁夷旷果然似宁摇碧的霸道,睡着之后,却也死死攥紧了那缕发丝,夫妻两个怕伤了他幼嫩的小手,不敢十分用力去掰,只得依了宁摇碧之前所言,一点一点的把头发‘抽’出来。
  这样‘花’了好半晌功夫才能脱身,出了‘门’,宁摇碧这个年纪都禁不住活动了下筋骨,‘揉’了‘揉’肩叹道:“怪道人家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只是陪他们玩会,如今就感到吃力了,往后大些更活泼,真是更加的要命。”
  卓昭节还道他接下来要说往后该对雍城侯也好点,没想到宁摇碧跟着却问起了午饭来。
  两人用过午饭,卓昭节照例要小睡片刻,宁摇碧却要去书房里温会书,但今日卓昭节惦记着宁摇碧的提醒,送走宁摇碧,立刻把冒姑叫了来:“将库房开了,拣着上好的衣料给大娘、四娘那儿送些去,再把首饰选两匣送去。”
  冒姑垂手答应了,又道:“方才午饭的辰光,雷家来人送了几盆牡丹,说是给世子‘妇’看个新鲜的。”
  卓昭节道:“啊哟,是了,今年牡丹‘花’会都快结束了罢?我竟是险些忘记了。”
  “今年咱们府里事情多了些,主要还是小郎君小娘子太小了,如今不宜抱出去看‘花’。”冒姑笑着道,“但小孩子长起来也快的,过两年便能陪着世子‘妇’出去看景儿了,只怕到时候‘花’会上斗‘花’的人见着了世子‘妇’领了小郎君和小娘子,把那些牡丹都比了下去,斗着都没意思了。”
  卓昭节笑着道:“他们两个必然是能把牡丹比下去的,但到那时候怕是我就年长了。”
  “世子‘妇’再长些正是牡丹开到盛时,只有更好看的道理。”使‘女’们都凑趣。
  阿梨忽然问:“姑姑,雷家送的牡丹是什么品种的?”
  冒姑笑道:“我虽然随着夫人嫁在长安有好些年了,然而平常不沾这样的雅事,认识的牡丹也不多,听来人说是‘春’水绿‘波’,看着颜‘色’绿如翡翠,料想是极好的吧?”
  阿杏就笑:“雷家夫人可也有意思,婢子记得当年世子‘妇’到长安时所参与的那次斗‘花’,所‘吟’的可不正是‘春’水绿‘波’吗?”
  “原来是这个,婢子还以为会是胭脂楼倒晕檀心呢!”阿梨却失望的道。
  卓昭节好奇的问:“为何是这个?”听这名儿也不像有什么缘故啊!
  阿梨提醒道:“世子‘妇’忘记了吗?三年前牡丹‘花’会的头一次,世子‘妇’与世子在天香馆的雅间里,当日天香馆头一盆亮相的可不就是雷‘侍’郎家的胭脂楼倒晕檀心注?”
  就听阿杏哎呀了一声道:“正是正是,究竟阿梨记‘性’好,我都没想起来——当时真定郡王与延昌郡王还拿那牡丹小小的斗了一回,世子‘妇’还问了世子怎么不是天香馆的牡丹来着。这胭脂楼倒晕檀心能够在天香馆里头一个亮相,婢子记得雷家那盆栽种得是极好的,照说雷家的牡丹里这一品该不错,看来今年送‘春’水绿‘波’是特意冲着世子‘妇’曾写过‘春’水绿‘波’的诗句择的。”
  “不管怎么样总是雷家的心意。”卓昭节道,“一会搬进来罢——这么一说,我给十娘和雷家郎君说的婚姻还真是巧了,当初说亲那会我可是一点都没想起来,还以为和雷家从前毫无瓜葛呢,原来早就听说过了。阿梨那会怎也不提醒我句?”她虽然责问阿梨,但语气温柔,倒也没有真的生气。
  阿梨忙分辩道:“婢子也是听到雷家送了牡丹才想起来。”
  冒姑笑着道:“长安就这么大,弯弯绕绕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等十娘回来说与她听,料想也觉得有趣的。”
  卓昭节自己却被这胭脂楼倒晕檀心勾起了对当年‘花’会的回忆——那时候的忐忑使‘性’,斗‘花’时的仓促上阵、‘花’会后的旖旎……那突如其来如在心中掀起无数惊涛骇‘浪’的一个‘吻’……
  想着想着,卓昭节就觉得心里甜甜的,双颊也不知不觉泛起了绯红之‘色’,这个晌午,竟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注见“国‘色’天香推牡丹”卷第六十九章“胭脂楼倒晕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