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母女情深

  卓芳甸闻言,亦是目瞪口呆,随即惊叫道:“胡说八道!我与你从小到大统共没见过两回!我能骗你什么?!”
  时兮墨呜呜咽咽的说道:“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咱们是就见过一两回,可那时候你极温柔体贴,再三的安慰我,我、我觉着你是个极好的人,就信了你的话儿,这才为你做出来在敏平侯府办喜事时,把那么一大碗滚烫的汤往欧纤娘身上倒的傻事!可你当时说的不对,你说只要我一口咬定了是不小心,欧纤娘不过是敦远侯府的一个庶‘女’罢了,至多我被禁足罚跪,事情不会闹大的,可现在……现在皇后娘娘问了起来,事情都到蓬莱殿来了,我怎么还敢帮你瞒着?你……你看到这样,就直接不认?若非为了你说欧纤娘的坏话,我见都没见过她,我害她干什么?!”
  卓芳甸简直要晕过去了,她捏着拳,咬牙切齿的道:“时四娘子!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污蔑我,但方才我侄‘女’已经说得非常之清楚,你当时端了那碗鹅肫掌汤齑,要当头浇下的人可是慕家娘子!”
  “是啊,不然怎么会被查出来?”时兮墨举袖擦了擦脸,回过头来,‘露’出病弱的脸上一双已经哭得通红的眼睛,恨恨的道,“昨儿个一天都是‘阴’着的,早早就黑透了,慕三娘子与欧纤娘坐在了一起,两个人的衣服虽然本来不是同一种颜‘色’的,可灯火之下看着都差不多,你派去告诉我欧纤娘所在位置的使‘女’说,欧纤娘戴着一支攒珠赤金簪,上头的主珠约莫拇指大小,是淡金‘色’的南珠,我从那一席背后经过,自是按着这支簪子来认人,没想到……没想到欧纤娘却与慕三娘子换了簪子戴!慕三娘子可是我没过‘门’的弟妹,我……我差点毁了她!回到家中,父母兄弟哪里有不责问我的道理?”
  她哽咽着道,“嫡母待我一向都很好,这一回我……我却给家里惹了这么大的麻烦,都是你!要不是你在我跟前一再的说欧纤娘的不好,又引我主动说出要帮你对付欧纤娘——本来我以为也就是帮你与欧纤娘吵一架、又或者是打她两下,可你却要彻底毁了她!那时候我就害怕了,却没受住你‘激’将……你害死我了!!”
  说话间,时兮墨猛然侧过身,拼命向嫡母苏氏叩着头,边叩边放声大哭,“母亲,我知道错了!求母亲救我一救,我是一时糊涂才会帮卓芳甸去害人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苏氏似也非常的心酸,一把搂了她入怀,哽咽着道:“糊涂的孩儿啊!你……你怎么能下了那么个手?你也是个小娘子,你不知道容貌对小娘子而言是什么吗?你……你叫我怎么说你?有什么伤心事,你不想与为娘说,咱们家里也不是没有兄弟姐妹可以听你说,你怎么就叫个外人几句安慰的话儿就骗了去?”
  苏氏说着泣不成声,放开时兮墨,膝行几步到丹墀下,悲声道,“皇后娘娘,小‘女’因是庶出,自来自卑身世,她又心思单纯,难免为人所利用,这也是臣妾这个做嫡母的没做好,求皇后娘娘念她年幼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罢!臣妾愿与小‘女’同罪!”
  “母亲!”时兮墨跟着膝行到苏氏身边,坚定的道,“这都是‘女’儿不好,连累了母亲!‘女’儿决计不敢要母亲同罪,只求母亲不要因此……不要因此就不喜欢‘女’儿了!”语毕,泪如雨下!
  苏氏回身再次一把抱住了她:“我的儿哎,你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打从落地就是我跟前抚养长大,我怎么不拿你当亲生骨‘肉’看待?这本是我没有教好你,如今还要看着你受罚,我……你这叫为娘怎么舍得!”
  苏氏和时兮墨你来我往,这一幕母‘女’情深,当真是声情并茂、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四周宫人纷纷动容,连太子妃都侧过头去,擦了擦眼角,带着一丝哽咽对淳于皇后道:“母后,臣媳方才说不好开这个口,可如今看着苏夫人这一腔爱‘女’之心,却也要壮着胆子,求一求母后了……时四娘子固然行事卤莽,但一来为人所利用,本也是被害之人,二来……就念着苏夫人……也念着时相的面上罢!”
  底下一直默默陪跪的邵国公夫人亦道:“皇后娘娘,臣妾虽然怜爱‘女’儿,但也知冤家宜解不宜结,时四娘子一时糊涂,幸而未曾铸成大错,还望皇后娘娘能够从轻发落!毕竟时四娘子乃是小‘女’将来之姑,如今也年少,虽有不懂事之处,但经此番教训,料想也不会再为人所利用了,何况臣妾视空蝉如掌上明珠,更能体会苏夫人如今的心情,换成今日做下这等错事的是空蝉,臣妾也是不惧粉身碎骨,只求为‘女’儿赎得一线生机的!”
  邵国公夫人说着,连连叩首,慕空蝉也脆声道:“皇后娘娘,臣‘女’不恨时四娘子,毕竟时四娘子本无伤臣‘女’之心,一切都是‘阴’差阳错,臣‘女’却恨,那唆使利用时四娘子之人!”说着她回过头,狠狠瞪了眼卓芳甸!
  ——原来邵国公夫人与慕空蝉这对母‘女’跪着却不是为了请罪,而是为了替苏氏和时兮墨求情。
  虽然连太子妃都开了口为苏氏和时兮墨求情,但淳于皇后仍旧声‘色’不动,淡淡的道:“如今还不到处置她们的时候,等陈子瑞来了,把事情经过都招供出来再说。”
  太子妃等人只得道:“是。”
  卓芳甸被时家的嫡母与庶‘女’相亲相爱相怜的一幕惊呆了,一直到此刻才控制不住的尖声惊叫起来:“时四娘你胡说八道!我都没有‘私’下里和你说过话——你!”
  “卓二娘子请小声些!”徐海年不温不火、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旁传来,淡淡的道,“皇后娘娘与太子妃都在,请卓二娘子莫要失了仪态!”
  卓芳甸忍住心头的滔天怒火与巨大的战栗,哽咽着叩了个头:“请娘娘饶恕臣‘女’失仪!”
  “时兮墨已招供全部经过,你如今可认了?”淳于皇后冷冷的看着她,道。
  卓芳甸含泪道:“娘娘,这些都不是臣‘女’做的!臣‘女’当真是冤枉!”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也不再提自己与欧纤娘之间有无冤仇的话,而是直指中心,“请娘娘明鉴,时四娘子如此血口喷人!却不知道她有何证据?”
  不想她话音才落,时兮墨就用力磕了个头,大声道:“皇后娘娘,臣‘女’有证据证明卓芳甸尝‘私’下里与臣‘女’‘交’好,并且在臣‘女’一次伤心难过时,安慰过臣‘女’,由此臣‘女’对其一直心有好感,甚至于听信了她后来对欧纤娘的诋毁!”
  卓芳甸用力压住到嘴边的尖叫,冷笑着道:“那你却将证据取来!”
  ——只是,卓芳甸虽然摆出一副夷然不惧、清者自清的模样,心却微微颤抖了下!
  论城府心机,她更在卓昭节之上,如何不知道时兮墨既然敢在皇后跟前这么说,必然有所把握!
  更重要的是,淳于皇后本来就偏爱真定郡王,今日这殿上,太子妃也在,加上皇后之前说的话,倾向已经十分的明显了,淳于皇后是什么人?她要为难一个侯爵的‘女’儿,还用得着如此大动干戈?
  那么皇后所要的,显然不只于此!
  卓芳甸心中‘乱’成了一片,死死的攥住手里的帕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就见时兮墨从袖子里取出一方绣帕迎风扬了扬,恭敬的禀告道:“皇后娘娘,这方绣帕是去年卓芳甸所赠,上头的刺绣乃是她亲手为之,臣‘女’想,即使不是她亲手做的,恐怕也是她身边使‘女’的针法,娘娘身边能人如云,自能辨别,而且角落里绣的一个墨字,正是臣‘女’闺名!”
  卓芳甸下意识的向那块绣帕看去,这一看,她全身如坠冰窖!
  “不可能!这不可能!”卓芳甸顾不得之前徐海年的警告,大声反驳,“这方绣帕明明是我送与晋王小郡主的!而且角落里也没有绣墨字!”
  她这么脱口一喊,时兮墨还没反驳,卓芳甸却先醒悟过来,一瞬间惊怖‘欲’死!
  数年前,偶然相遇,尊贵的晋王小郡主于案前轻描淡写的绘成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她恰好在场,自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也赞了声好,不想唐千夏闻言,却是眼睛一亮!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引了她为知‘交’……
  卓芳甸也不是没疑‘惑’过,她自己的画技与鉴赏水准,自己还不知道吗?唐千夏可是因琵琶和绘画均为长安贵‘女’之中的翘楚才得以加入了义康公主所组织的赤羽诗社的!
  怎么可能因为自己无心的一个“好”字就把自己当知音看?
  但当时延昌郡王与真定郡王正斗得‘激’烈,圣人表态之前,因为太子不问青红皂白的偏袒,延昌郡王在声势上总归要胜出些……尤其人人都知道太子一旦登基,恐怕会直接立绿姬为皇后、延昌郡王为太子!
  所以卓芳甸琢磨过后,自然也就认为,这是晋王有意向延昌郡王一派示好,只是晋王究竟是宗室,而且晋王示好,无非是为了太子登基后,但如今圣人与皇后俱在,自然不能做得太明显。
  否则岂不是等于在盼着圣人驾崩?!因此遣了‘女’儿暗示。
  晋王乃是太子嫡弟,宗室中也是极有分量的,而且极受淳于皇后疼爱……延昌郡王这边,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盟友。
  因此卓芳甸对唐千夏伸出来的结‘交’之手,还以加倍的热情!
  一直到今年的‘春’宴上,被宁摇碧所害,惹出来“磨镜”的传言,为了辟谣,原本情如嫡亲姐妹的两人才迅速生疏——牡丹‘花’会最后一日,卓芳甸看到唐千夏出现在真定郡王一方还十分的惊讶,继而恼怒,她当时想到的是晋王或者唐千夏怎么变得如此之快?!
  接着太子生辰,圣人明确表示了属意于真定郡王的态度,卓芳甸只当晋王是提前得知了消息,因为她从前和唐千夏的‘交’好,满长安都知道,而且她自认做事谨慎,没有什么明确的把柄落在唐千夏手里。
  可没想到的是,从前为了讨好唐千夏,亲手绣的帕子,如今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