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时兮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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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欧纤娘及时推了慕空蝉一把,慕空蝉的下场简直不堪想象!
那么今日皇后与太子妃叫来昨日的东主、又是在场看到了整个经过的自己,应该是为了再询问一遍,以核对旁人的禀告,然后安抚欧纤娘吗?
卓昭节心念电转,随即又疑‘惑’起来,但若是这样的话,皇后把卓芳甸也叫上做什么?昨日卓芳甸可是称病未出她的院子啊!
她一面想着,一面随徐海年的步伐跨进殿中,就见上首淳于皇后一身绛底鸑鷟衔‘花’纹‘交’领窄袖上襦,束宝带,系万事如意锦绣裙,绾着家常的倭髻,施淡妆,正紧蹙着蛾眉,左肘支在凤座的赤金扶手上,虚托香腮,右手则随意搭在另一侧的扶手上,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在皇后下方的太子妃慕氏穿着缃‘色’绮地乘云绣‘交’领广袖上襦,束‘玉’带,系青地折枝四季‘花’卉纹留仙裙,绾参鸾髻,珠翠不多,和上一次比起来,太子妃的气‘色’明显苍白了些,结合上回宁摇碧说过的太子妃染恙,仿佛是病情未愈。
这两位,在进殿前就听徐海年说过了,然而让卓昭节与卓芳甸都十分意外的是,距离丹墀约莫五六步的地方,竟是还跪了一溜成排的人——从左到右,依次是苏氏、时兮墨、邵国公夫人、慕空蝉,并身后随同进宫的使‘女’。
还不只这些人,昨日才被烫伤的欧纤娘,此刻亦然在旁,只不过她的待遇比起慕、时来要好得多,却是有个绣凳坐着的,应该是陪着欧纤娘进宫的敦远侯世子‘妇’同样坐在绣凳上,只是看她脸‘色’,倒是宁愿去跪着才好。
这是怎么回事?
卓昭节如坠五重云中。
徐海年引着卓家姑侄行过觐见皇后、太子妃的礼,便悄然退至一旁,淳于皇后淡淡看了眼下头,柔和却不失威严的道:“起来罢。”
“谢皇后娘娘!”大凉上下,对这位皇后莫不敬畏有加,卓昭节与卓芳甸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齐齐恭敬道。
淳于皇后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道:“你们进得殿来看到这三个小娘子,料想也该知道本宫为什么要召你们了。”
卓芳甸是姑姑,本该代两人一起回话,但她昨日根本就没在喜宴上‘露’面,所以卓昭节等了一息见她沉默,就开口道:“皇后娘娘可是‘欲’问昨日时四娘子不慎打翻鹅肫掌汤齑一事?”
“闻说你当时恰好将经过从头看到尾。”淳于皇后瞥她一眼,慢条斯理的道,“不过,你确定是不慎打翻的吗?”
皇后明显是话里有话,卓昭节心下一惊,飞快的盘算了一下——昨日这件事情,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固然被卷进来的有时、慕、欧、卓四家,这四家中有三家互为政敌,还有一家谨慎的持中不言,但实际上事情虽然凶险,后果却是欧纤娘被烫伤了一块皮肤,也不是不能恢复,何况又是一群小娘子,这种属于后院里当家主母处置范畴的事情又是发生在喜宴上,按说彼此赔个礼,补偿下欧纤娘也就是了。
不过,这一切是建立在了时兮墨确实是“不慎”打翻了那碗鹅肫掌汤齑的基础上的,卓昭节虽然不谙政事,但也知道慕空蝉从好几年就算计上了时采风,然而闹到皇后跟前哭诉自己被时采风“如何如何”却是最近的事情,这自然是因为慕空蝉知道,在圣人态度不明之前,持中的时斓是绝对不会同意让孙儿娶自己这个太子妃的嫡亲侄‘女’的。
而且时采风也不像宁摇碧对卓昭节,他本身就不想娶慕空蝉,或者说时采风本身就不想娶‘妇’,至少在他打算收心前不想娶。倘若在那之前闹出来,时斓听了孙儿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寻出慕空蝉算计了时采风的证据,以‘私’下里迫慕家管束慕空蝉,取消婚事。
毕竟所谓时采风“负了”慕空蝉,本来就是慕空蝉算计之下的结果,根本禁不住细查,所以慕空蝉必须等到时家明知其中有诈,但还是会认下此事的局势——毕竟慕空蝉家世才貌都过得去,老实说以时采风的风流名声,慕空蝉还有点屈就,她虽然算计了时采风,然也是爱慕时采风的缘故,既然真定郡王暂时胜出,时斓当然也不能驳了真定郡王母家的体面。
因为如今真定郡王暂时胜出是圣人之故,时斓只要不参与打压延昌郡王一派,将来哪怕是延昌郡王得了势,也无法就此向时家问罪,毕竟抬举真定郡王的,是圣人,时斓从前不是真定郡王一党,在圣人表态之后对真定郡王亲近,那是顺从上意。
若非借了大势,慕空蝉这并不高明的算计哪里能够得逞?
这一次的这碗鹅肫掌汤齑,与慕空蝉一事何其的相似?
汤碗打翻的结果并不严重,均可挽回,本来这件事情,好似湖中起了个水‘花’,旋即不见——只要大家都默认了时兮墨是不小心打翻的。
就好像慕空蝉在皇后跟前哭诉后,时家默认了时采风非礼慕空蝉在前,时采风的好‘色’放.‘荡’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时家也作出了补偿,即刻向慕家提了亲——两家都不是一般人得罪得起的,如今又结了亲把事情抹过,除了背后嚼舌头也没人敢在场面上说不好的话,一件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
但现在皇后这么一问,显然是不想默认。
甚至皇后想听见的,是正好相反的回答。
卓昭节心下诧异,以她如今的阅历,根本猜测不到皇后的根本用意,但她知道,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担上责任的好,所以她立刻道:“回皇后娘娘,臣‘女’不能确定。”
“那就不要用‘不慎’这样的词,只将你看到的说出来,到底是不慎还是有意,自有本宫来判断,知道吗?”淳于皇后没有流‘露’出不悦之‘色’,但卓昭节却听得大气也不敢出!
她战战兢兢的道:“是!臣‘女’之前失言,请娘娘饶恕!”
淳于皇后轻笑了下,道:“不必害怕,你把昨日之事原原本本的说来,不要加进你自己的揣测就好。”
卓昭节定了定神,这件事情她昨日到现在,已经说过两三回了,自是熟悉,只需注意把类似于揣测的字句去掉,换成公允的措辞就好。
淳于皇后听罢,就对下首太子妃道:“五娘怎么看?”
五大约就是太子妃在娘家时的排行,从淳于皇后的这声称呼来看,皇后的确是喜欢太子妃的,婆媳之间极为亲近。
太子妃闻言,微微一叹,道:“母后,媳‘妇’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淳于皇后听了太子妃这话,倒没‘露’出不喜,反而点一点头,道:“你既然觉得不便说什么,那就本宫来处置罢。”
“媳‘妇’谢母后体贴。”太子妃忙在席上欠身为礼。
淳于皇后又看向了卓芳甸,淡淡的道:“卓氏,见着了时四娘跪在这里,你居然还敢站着?”
卓芳甸一惊,下意识的跪了下来,急道:“臣‘女’不知娘娘这话是何意?”
淳于皇后冷笑了一声,收起搭在扶手上的双臂,正容坐好,冷冷的道:“倒还是不死心?你不说是不是?!”
卓芳甸从前也随沈氏进过几回宫,但因为淳于皇后看不顺眼继室的缘故,她是长安公侯‘女’眷里极少数从来没有被淳于皇后正眼看过的嫡‘女’之一,更不要说特别问话了,本来今日皇后召见,就让她十分的惶恐,进殿以来,看皇后对卓昭节尚可,还在琢磨着皇后叫自己来,难道是为了陪卓昭节吗?
不想竟是风云突变!
卓芳甸跪在地上,汗如雨下,几乎呜咽出声:“娘娘饶恕!臣‘女’委实不知娘娘所言是何事?!”
她这儿急得要命,亦是一头雾水,卓昭节也呆了呆,按说看到皇后不喜卓芳甸,她总该高兴的,尤其是现在这样四房和沈氏母子已经完全撕破脸的情况下。
可如今这众目睽睽的……
自己的小姑姑跪到了地上,自己……是跪还是不跪?而且,按着寻常人家的姑侄之情,自己此刻,是求情还是不求?
卓昭节犯了难。
她正犹豫,淳于皇后倒是替她解决了这个难题,皇后听了卓芳甸分辩的话,顿时凤颜大怒,一拍凤座,怒道:“不知?好个不知!时兮墨方才已当着众人之面招供了来龙去脉,拘陈子瑞来此对质的宫人业已在你们进宫之前就派出!如此铁证如山,你居然还敢抵赖!”
淳于皇后本就威严远盛寻常‘女’子,她这么一怒,太子妃忙起身劝说:“母后息怒,怒则伤身!如今证据确凿,卓氏既然不认,何不让时娘子提醒她一下?”
卓昭节顺势跪倒在地,轻声道:“请皇后娘娘息怒!”然后便心安理得的等着时兮墨开口——
时兮墨因是跪在了卓家姑侄之前,所以卓昭节进殿来后一直没看清楚她的神情,此刻听她开口就带了哭腔,才知道一直是在默默垂泪,她头一句话就叫卓昭节愣住了:“回皇后娘娘,臣‘女’与欧纤娘从前都无冤无仇,怎么会贸然去害她?这都是卓二娘子骗了臣‘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