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接触咚咚锵
我一听就笑起来,这俗话说的,也太形象了!
爹说:“别着急笑,去把你娘准备好的酸菜水提来!”我知道,这是到了做豆腐最关键的一道工序——点豆腐!
我走出厨房,把娘放在厦屋里的酸菜水提了进来。
爹因为避免受到柴火的烟熏,闭着一只眼,舀起一勺酸菜水,倒进锅里,观察豆浆的变化情况。
“好了,可以了!”爹说着,开始把酸菜水一勺一勺地舀进锅里,我好奇地站起来看。
只见酸菜水所到之处,豆浆立即产生了棉絮似的白色沉淀。随着酸菜水的不断加入,豆浆不再沸腾。
爹说:“应该差不多了吧!予儿啊,大火烧!”
我纳闷:“不是已经烧好了吗?怎么还要烧啊?”
爹说:“你就听我的,烧就是了,还得烧一会儿,这豆腐才能全部点好!”
我接着把柴放进灶膛里。忽然我明白了,加热是为了不就是为了让豆浆和酸菜水充分反应嘛!原来生活中处处有学问啊!
爹在不断地搅拌着锅里的豆腐和豆浆的混合物,慢慢地,他扬起的液体在重新倒入锅内的时候,发出了噗噗的像是下饺子时的声音,这说明豆腐已经形成得差不多了。
爹说:“这下子水清了,豆腐做好了。拿几个碗来,舀个豆腐脑给你来有叔吃!还有东院你三奶奶。”
正说着来有叔走进厨房:“我在厦屋都闻着豆腐脑的香味儿了,香得很!”
我说:“来有叔,我正要你给端过去呢!”
来有叔说:“我就在这儿吃!一碗哪够啊!我得吃两碗!”
我爹说:“你来有叔就好这口,可惜一年只能吃上一回!”
我想起昨天杀猪的事情,就问道:“来有叔,听宝峰说咱家里又养猪,又养牛,又养羊,今年一定赚了不少钱吧?”
来有叔一边吹着滚烫的豆腐脑,一边说:“差不多吧!庄稼人,不怕累着,就怕歇着!今年算是还不赖!等明年家里的一群羊一卖,给你润发哥娶个媳妇儿应该够了!”
我说:“我润发哥有对象了吧?”
来有叔说:“有了,就是马蹄沟马家二闺女,你爹知道!”
我爹说:“知道知道,长得白白净净哩!来有啊,你好福气呀!”
来有叔吞了一口,烧得直哈气:“哟!还怪烫哩!——福气个啥,家里养着三个小子可把我给愁坏了!”
我爹接过来说:“这不马上你就翻身了么!前两个娃房子也有了,媳妇也有了,你这孙子眼看就抱上了,只剩下这润发了,也该歇歇了!——天予,你去把这一碗豆腐脑送给你三奶奶吃吧!”
我应了一声,端上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朝东院走去。农村的夜晚,比较黑,幸亏从我家到东院没有几步路,也是我从小走惯了的。我进了东院,灵女娘迎上来:“我娃呀,这么晚了,有啥事?”
我说:“娘,我来给三奶奶送一碗豆腐脑!刚做好的!”
灵女娘高兴地朝屋里喊道:“娘!你孙子给你送好吃的来了!”一边对我说:“你奶奶一直睡得早,就是今晚上精神好,现在还没有睡,在看《还珠格格》看得正起劲呢!就像是专门等你这豆腐脑一样!”
我说:“娘,我就不进去了,你端进去吧!我走了!碗明天我再来拿!”
灵女娘说:“好娃哩!你奶奶亏了有你这个好孙子哩!”
回到家里,来有叔已经开始吃第二碗了。爹也端起了碗开始吃。我忽然想到天宁还说要吃豆腐脑呢,就到床边想叫醒她,发现她正睡得香,就没有忍心叫。
娘从外面回来,说:“他爹看我拿回来的啥好东西?”说着就把手里的那本破《圣经》放在桌上,摊开来,原来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窗花!
爹说:“豆腐脑好了,给你舀一碗?”娘说:“好啊,不过我吃不惯淡的,得加一点盐才好!”
爹问我要不要吃,可我宁愿吃豆腐。吃完一碗,爹拿出筛子放在院子里,筛子上蒙着一张包豆腐的棉布,下面放上大盆,开始把锅里的豆腐与酸浆的混合物倒进筛子,酸浆立刻经过筛子哗啦啦地流进大盆。
大块小块的豆腐在筛子里微微颤抖着,好像是一座座微型的冰山,豆腐的香味儿飘了整个院子。
爹把棉布包的四个角折起来,然后把一个大石头放在棉布包上。受到挤压的包里面马上又有一股股的清水流出来,流进大盆里面。
爹说:“好了,这石头就放在上面,明天再取下来吧!咱家这个豆腐,保证一滴儿水都没有!”
来有叔说:“不早了,你们忙了一整天了,也该歇歇了!”
爹说:“急什么!早哩!不会是你回晚了,你老婆不给你开门吧!”
来有叔说:“那不会!咱在家里就是掌柜!”说着就向外走去,爹也不再挽留。
豆腐做好,过年的大事已经办了不少了,接下来就是赶集。娘在家要看着羊,还有牛,去不了;爹说让我和天宁去,但是我觉得爹忙活了这么多天了,也该出门散散心,就承当下了牛圈出肥的活,正好村里别人家开着三轮车要到街上去,爹就顺势带着天宁去街上赶集。如果是爹一个人,他宁愿翻山越岭走着去。
爹和天宁走后,我把牛喂好,栓在外面避风朝阳处,让牛们晒着太阳。然后我就拿出头、三刺耙、铁锨,开始进入牛圈出肥。一冬天的肥,全部积累在牛圈内,散发出一种暖烘烘的气味儿,但不是臭味儿。农村人说“一块牛屎一块馍,离了牛屎不得活”,把牛粪当做宝贝一样敬着。这些肥料要经过充分发酵之后,再散在土地里,就会特别有劲儿,庄稼会长得非常好。
本来以为自己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能干完的活儿,结果吃过午饭接着干还没有干完,爹和天宁已经回来了,我还在努力着。爹说:“算了,今天干不完,还有明天呢!”
听了爹的话,我也就顺坡下驴,不干了,收拾家伙,把牛赶进圈里,开始喂牛吃草。冬天牛吃的是干草,一般是麦秸。
这赶集,爹买了很多家用的东西,给天宁买了一个新书包,给我买了一双球鞋,给娘买了一件红围巾,也给自己买了一顶帽子。鞭炮啥的自然少不了。我想起元旦的时候,在张丹居住的小区,我和她放花炮的情景,不禁心生感慨:还是农村好啊,诸事皆宜。
第二天,我和爹两个人继续努力,终于把肥出完了,相当于给牛也打扫了一次屋子,自感功劳不小。干着牛进入空荡荡的牛圈的时候,我仿佛看到牛高兴的样子,顿时“天子”灵魂附体,不禁想到:牛啊牛啊,你们可真是待遇高啊!朕贵为天子,还得亲自为你打扫房屋,你们才是真牛!
接下来的一天,娘开始在厨房忙活,炸果子,炸甜角。天宁在厨房里专门负责“耽误事”。娘把照顾牛羊的事情交给了我。我在上午“伺候”牛羊吃完草料之后,就没有事情可做了,拿着物理知识点口袋书,带上天宁到上村去玩。忽然听到有打鼓敲锣的声音。
天宁听到了非常高兴地说:“哥哥,我们快去看看吧,村里人开始敲锣打鼓耍社火了!”
其实我对这些舞龙、舞狮、踩高跷之类的所谓的“民间艺术”也是蛮有兴趣的,听了天宁的提议,我们就到大队部去凑热闹了。
只见大队部前面的广场上已经有不少人在了,十五人组成的舞龙队,还有五人的舞狮队已经组建完成,还有为数不少的人开始踩起了高跷。我小的时候也曾经学习过一点点,所以如果真要我踩起高跷来,恐怕我的“童子功”还能起到一些作用。但我的兴趣却不在这些,而在打鼓上面。
今天是典生伯正站在大鼓前面,闭着眼睛陶醉在敲鼓的乐趣当中,旁边还有五六个人,围在大鼓旁边,在卖力地拍镲。
鼓点在我听来是很熟悉的,每年都是这么几个调调: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鼓声越来越密集,拍镲的声音也逐渐加快,最终在一声鼓点之后,所有的乐器全都停止,那气氛还真有“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的架势。
我就在这个间隙,上前去问典生伯道:“典生伯,你打鼓的时候是随意打的,还是有什么依据?”
典生伯呵呵一笑,说:“你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用黄裱纸做成的线装书来。旁边的人都围了上去,只见上面写着《进庙门》、《威风锣鼓》、《庆丰收》、《开山门》、《迎财神》、《告祖先》、《求龙王》等等,上面都是些圈圈点点的符号。
这些符号,仿佛在我的眼前打开了一扇门,让我看到了一个神秘的世界。我问典生伯:“这些都是啥东西呀?”
典生伯说:“你看,这上面的是鼓谱名称,像《进庙门》,就是进庙的时候打的锣鼓;这《告祖先》是每年清明节祭奠祖宗的时候打的;还有这个,《求龙王》是每年干旱的时候,到龙王庙求雨的时候用的锣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