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静等二师兄
“你吃的时候,脚都不疼了!”娘开玩笑说。
“赶紧回去吧,老天刚才还在念叨你和孩子呢!”灵女娘笑着说,看你多有福气,天予都长这么高了!”
我和娘赶着羊进入院子。家里门开着,但是爹却不在家,天宁也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我把六只羊赶到后院,关上木栅栏,来到前院。
爹原来是去担水了。一担水倒进水缸后,爹正要再去,我急忙上前接过扁担,说:“爹,让我来吧!”
爹说:“你刚回来,先歇着;再说了,恐怕你也担不动。”
我从爹手中拿过扁担,说:“我都这么大了,担得动!以后我在家,水我来担!”
爹看着我,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娃长大了,懂事儿了!好!你来担!”
我担着两只空桶,晃晃悠悠,来到村西的井边上。井边儿上,有几个年轻的姑娘媳妇在洗衣服。
“哟,这不是天予吗,放寒假回来了?”典生伯家的小女儿婉华正在洗衣服,抬头看见了我,笑着问道。
“婉华姐,这么冷的天洗衣服啊!”我回应道。
“冷啥,井水打上来,直冒热气儿呢!一点儿也不冷!”婉华说。
这口井不知道是哪一辈人打成的,井水甘甜爽口,比城市里的水好喝多了。城里人买的矿泉水,也未必能比得上这口井的水质。而且冬暖夏凉,冬天人们用井水洗衣服,夏天可以用来冰(ng)西瓜。
我站在井沿儿上,朝井里望去,只见井水映着蓝天、白云。我不禁联想起了“坐井观天”这个成语。谁说青蛙坐在井里,就会眼界狭窄?我认为未必。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任何一个无论多么狭窄的环境,或者一个卑微的人物,其实都是一个了不起的存在。
我把水打上来之后,正要担在肩上离开,就在低头的一瞬间,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原来井边上的这几块石头,竟然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几块石碑!因为我发现上面竟然刻着一些字!
这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发现。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在这口井边上玩,那时候只记得这几块石头很平整,竟没有发现这个秘密!我蹲下仔细辨认,竟然还能看到“重修山神庙碑记”几个大字,还有很多很多笔画模糊的字。
“天予,你看见什么了?是不是傻了?”婉华姐打趣儿道。
“啊,没什么,原来这井边儿上的是石碑呀,我都没有注意过!”我心想,等我有空了,我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些石碑。我担起水向家里走去。
娘已经在家里开始做饭了,我急忙去灶边帮着烧火。这时候,天宁蹦蹦跳跳地从外面回来,一见到我,就大喊着:“哥哥!”朝我跑过来,正要往我的怀里扑,我急忙制止了她:“小心别摔着!”
天宁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朝我扑过来,抱着我的脖子。
“哥哥,我都想死你了,你咋今天才回来!”天宁说着,要哭的样子。
“我这不是回来了?”心想,小妹呀,你可知道哥哥昨天干成了一件多么大的事情吗?
“哥哥,一会儿吃完饭,咱们一起去看杀猪吧!上村要杀猪呢!”
“是吗?好呀,但哥哥还要帮爹和娘干活呢,怎么办?”我逗她说。
“我问问爹。”说着她从我的怀里挣脱,朝爹问道:“爹,爹,我想让哥哥和我一起去看杀猪!”
“去吧去吧,可得离远一点!人多,别让人撞着你!”爹说。
“好!”天宁又跑出来:“哥哥,哥哥,爹同意了!”
饭桌上,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饭的场面让人倍感温馨。从小到大,像这样的时刻,可谓少之又少。天宁吃饭的时候,依然发出那种小猫吃食儿的呼噜声,真是太可爱了。
吃完饭,天宁拉着我的手,一起到上村去看杀猪。
远远的就看见很多人在前面站着,其中还有不少的年轻人。这些人平常都在天南海北打工,只有到了过年的时候,才能聚到一起,大家彼此互相打着招呼,摆着肩膀,脸上带着喜悦的表情。我走上前去,自然也少不了一番寒暄。我曾经的喽啰赵宝峰递烟给我,我摆摆手,对他说:“小间谍在这儿,我不能抽啊!”我指指天宁。
“这一冬天,到哪里干活了?”我问宝峰。
“去深圳了,电子厂装零件。”看着宝峰抽烟架势,应该是赚了不少钱吧。
“一月能挣多少?”这句话是必须的。
“不多,六千多吧。”宝峰有意掩饰骄傲。
“真不少!六千多,顶得上在家干一年!”我说。
“差不多吧!”宝峰和我的年龄一样大,但是他初中上完,就不上学了,开始四处打工挣钱。虽然说国家明令禁止招收童工,但他却总能找来活儿干,每年都能从外面拿回红票票,说实话,让我羡慕得很。
“过完年,还去吗?”我问。
“去么。初三就走。车票都买好了。”宝峰说。
“坐啥车?火车?”买车票,当然应该是火车票,但废话有时候也得说。
“这回坐高铁!高铁快!”宝峰说,“一个钟头三百公里,早上走,晚上就到了,现在交通方便得很!”
“那是那是。”听完他的话,我只觉得自己现在还窝在高中里,实在是太落伍了,我恨不能马上就跳出学校,冲进时代的洪流中去。但我也明明白“厚积薄发”的道理,我现在的努力,是为以后能够走得更远、飞得更高积蓄力量。
杀猪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村委会仓库里的那口大锅已经被抬到了这里,放在土坯搭成的灶上,添上了半锅水,典生伯正在往灶膛里填柴,一边哼着小曲儿。半年不见,典生伯还是那个样子,乐天的性格让人觉得天塌下来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典生伯,一会儿是请哪个捉刀啊?”我凑上前去问道。
“哟,天予啊,回来啦?长高了!咱村杀猪,还有哪个?木方!”
“那杀的是谁家的猪?”我又问。
“你来有叔家的!今年他家又养猪,又养牛,还放着一群羊,可是卖了不老少钱!你来有叔今年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哈哈,来有叔本来嘴都合不拢!”我笑着说道。
人群中忽然一阵骚动,有人跑过来说:“不好了!不好了!伤人了!”我一看,是小胖。
典生伯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问:“咋回事?”
“长青哥去取杀猪刀,不小心被刀给伤了手!”小胖说。
“现在咋样了?”典生伯问道。
“他大哥已经把他送医院了!”小胖回答道。
“哎哟你说说,年轻人办事就是不牢靠!咋会能伤着手哩?”
“我听说长青哥去来有叔家里取杀猪刀,路过村东的瓦窑,他一不小心踩空了,右手拿着刀,刚好就砍着了自己的左手,把手腕给伤了,听说差一点点就把左手给整个剁下来了。”
“呀!可不是!那刀刚磨过,风快风快!”“风快”,就是“锋利”的意思。
刀和木方一起到了,但是这场年终大戏的主角——猪,却还迟迟不到。
“来了来了!”小胖一喊,大家都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小婶——也就是来有叔的老婆一边往地上撒着玉米粒儿,一边嘴里叫着“罗罗罗”,一只白白胖胖的二师兄顺着小婶撒玉米粒儿的路线向前边走边吃,就这样来到那口大锅前。
“真是费事儿!都这时候了,还让猪吃这些干啥,不是浪费粮食么!”木方嘴里叼着烟,酒糟鼻里还有玉箸流出来。这年月,小孩儿挂鼻涕虫的也不多见,不知道木方一个老大人,是怎么做到的。
说起木方,也算是村里的一个传奇人物了。没爹没娘,光杆儿司令一个。整天里神出鬼没的,什么事情都干过,贩过牛羊、粮食,做过小买卖,开过商店,还曾经因为偷鸡摸狗坐过监牢,但他在村人中的印象却一直是吃香喝辣,悠哉游哉,比村里很多老老实实地庄稼汉过得都潇洒。虽然没有成过家,但据别人说他的儿子女儿可不老少,只不过是别人家给养着罢了;好像认的干儿子、干女儿也不老少。每年杀猪、杀羊、甚至杀牛这样的事情,村里人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可以说,村里人人都告诫过自己的子女,千万不能跟着木方学坏,可是人人都羡慕他能跑腾、有本事。
“来,拿绳子来!”木方一吆喝,马上就有年轻人拿出绳子,几个人围成一圈,拦住二师兄的去路,最终把猪腿给绑上,几个人把二师兄抬起来,放在一扇卸下的门板上。二师兄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号叫。
“哥哥,我害怕!”天宁急忙躲进我怀里。
“你害怕还要我带你来看?”我笑着对天宁说。
“哥哥,要不咱走吧!木方真坏!那只猪多可怜啊!”天宁说。
“那哥哥问你,猪肉好吃吗?”“好吃!”
“过年你想不想吃猪肉啊?”“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