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新官初上任

  下课了我还在琢磨这件事儿呢。该怎么给大家伙说呢?难道明明白白地说:“兄弟姐妹们!从此以后,本皇帝逊位了,大家伙就当是驾崩了!完蛋了!不要再一口一个陛下地叫了!不然的话……”
  这样肯定不合适,或者会起到反作用也不一定哦!
  那怎么办呢?对了,我想到一个好办法,那就是,既然杨启龙已经是我们的班长了,那就把这个高大上的称呼送给杨班长好了!
  结果还没有等我去找杨班长谈禅位事宜,这位杨班长倒好,第一次安排大扫除,就让我不得不继续在皇上的位置上老老实实地待下去了。
  经过一个月的适应,我已经习惯了把鹅城一中称作“我们学校”了。
  这就好比寡妇改嫁,刚开始的时候,假如本来原来的丈夫姓刘,那就应该叫刘寡妇,突然改嫁到张家,被人称作“张嫂”的时候,感觉好像是在说别人,但时间一长,就认同了自己的身份,哦,我就是“张嫂”,张嫂就是我。
  周一下午后两节课,往往是所有老师都集中到学校大礼堂开例会,而同学们呢,则在班委的带领下进行大扫除,夏天每两周进行一次,冬天则不规律,学校领导想起来就扫一扫。
  每到这个时候,班里都要乱上一阵,而无论我们怎样乱,老师们都是不知道的,因为他们在开会啊。
  往往是班长先宣布:今天下午进行大扫除!
  同学们就会“嗷”地大吼一嗓子,像是狼群听到了头狼的命令表决心似的,其实呢,是在庆幸可以有机会疯一阵儿了;然后是卫生委员开始划分卫生任务:张三擦桌子,李四擦窗户,王五擦柜子,马六扫地,孙七倒垃圾。然后就开始乱马失营般地(好听的词儿叫“热火朝天”)开始干活儿。
  这天下午班长杨启龙第一次登上讲台,开始宣布:今天下午大扫除!同学们并没有“嗷”上一嗓子,是因为对这头狼的习性还不大了解。
  本来他该讲的话已经结束了,他这时候该说“下面由卫生委员宣布任务分配和打扫要求”,可是他却来了一句:
  “陛下,咱班的卫生委员是哪个?”
  其实卫生委员已经站起来了,他偏偏视而不见,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我一听就高兴了:“启龙,你哈(瞎)啊?那不是?站着的那个,伟哥!”
  全班同学听了我的话,这才“嗷”了一声,顿时空气中充满了快乐和放松。
  卫生委员李志伟同学也笑起来。
  这么一来,相当于杨启龙也认为“陛下”之称号非我莫属啊!
  可见这皇上并不是你想不当,想不当就可以不当的!
  虽然班上任何人都可以喊我陛下,但我却没有一点君临天下、乾纲独断的野心和特权,该做什么做什么,扫地、擦桌、擦玻璃,什么活儿都干。
  男同学自然不用说了,就是女同学,使唤起我来也像喊狗似的:“陛下,来,扶我一下,我下不来”这不用说是上桌子擦电棒的飞天美女;“陛下,来,帮我把这盆脏水倒了”不用说,这是浣纱的西施……
  终于,活儿都干完了,同学们忙着出了一身臭汗,等安静下来坐在座位上的时候,我正在写作业,只听得我的前面的某个位置发出了“啪、啪、啪”的用书拍桌子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发现是正是那个妖女,阴艳艳发出的声音。
  我正想小声制止她的破坏气氛的举动,班长杨启龙首先发声了:“那位女同学,请不要发出声音!保持教室安静!”
  我心想:“嗬,不简单啊,果然是省实验回来的,挺有能耐的啊,可见茹老头并没有看错人!”
  但是阴艳艳却回过头来,朝着杨启龙,深深地看了一眼!
  我曾经领教过阴艳艳的目光,也深知其目光中“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那深不可测的含义,让人不寒而栗!
  但杨启龙好像并没有观察那么仔细,接着说道:“你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阴艳艳本来只是看一眼是谁在批评她而已,这一下子小宇宙爆发了:“这位同学,你是谁呀?你凭什么说我?”
  杨启龙本来还想继续发作,发现这个问题真的不好回答。是啊,你是谁啊?凭什么说她呢?难道说“我是班长,我怎么不能说你?”则显得有点太“契丹”(就是太“嚣张”的意思)了。如果不回答呢,岂不是气势上已经输了?……
  我正在替杨启龙分析利弊,只见杨启龙朝着她微微一笑:“哦,对不起,我错了,同学,请您继续!”
  阴艳艳还真就继续拍打下去:啪、啪、啪……连续十几下地拍下去,真让人着急。
  幸好这时下课了,阴艳艳在王小文的搀扶下(动作真的好像是在搀扶)走出了教室,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杨启龙笑着走到我身边。
  我问道:“你那么有气场,为什么认输呢?你应该和她真刀真枪地对战一下啊!看你输得多惨,我都替你感到惋惜呢!”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相比之下,我觉得他还是机智的。
  杨启龙说:“那陛下教教我,该怎么办?”
  我正要回答,李枫扭过头来,对杨启龙说:“班长啊,你不知道,这个主儿(指阴艳艳的座位),我们这些邻居们都不敢惹呢!我劝你呀,还是给人家开辟个自治区比较好!”
  我听了心里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为啥呢?我觉得李枫这家伙,有点小小的势利。
  杨启龙不过是刚当上班长而已,你咋就叫得这么顺口呢?虽然李枫叫的是“班长”,但在我听来就好像是叫“陛下”一样,让我觉得有江山易主的悲凉。
  事实上,杨启龙就是班长啊,李枫叫得一点儿也没有错。我这是怎么了?……
  李枫看了我一眼,我也看到了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丝的不安。
  果然,有背叛我的意思啊。幸好我和杨启龙还是有一定交情的,虽然差点儿打起来——不然的话,我不得把杨启龙灭了,然后再找李枫算账锄奸?
  ——反正电视剧里都是这么个套路。我给李枫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觉得这是我作为“陛下”的第一个警告。
  李枫显然接收了我的警告。他转过头去,再没发言。
  我对杨启龙说:“李枫,我哥们儿,我在咱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这位”我指着刘冬冬的空位置,“刘冬冬,是李枫介绍我认识的。李枫和刘冬冬都是我的好哥们儿。”
  杨启龙没有接我的话,他继续问道:“陛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朝李枫的背影扬起下巴:“李枫不是给你说了吗,给她留出自治区啊,让她享有高度自治权啊。”
  杨启龙笑道:“哈哈哈,懂了,懂了。”说着就离开了。
  这时李枫重新回过头来:“陛下,选票上我可写的是你啊!我觉得班上很多人应该写的都是你,这个班长,应该你来当,轮不到他!”
  我微笑着对李枫说:“没关系,谁当都可以,我觉得你当班长,也是可以的啊,杨启龙当班长,我看也行。无所谓。”
  李枫觉得我并没有完全明白他所说的话的含义,就又补充道:“我觉得,咱班的班长,最终还是你的,大家都听你的。”
  我笑着说:“错了,谁是班长就听谁的。”
  李枫叹了口气:“唉,陛下,你没理解我的意思。”
  我说:“我懂!”李枫悻悻地转过头去了。
  晚上,月考成绩出来了。
  第一名是班上学习委员兼语文课代表王小文,第二名是卫生委员兼物理课代表李志伟,第三名是张丹,第四名是生活委员何若云,第五名是李枫,而作为天子的“朕”,则稳稳地坐上了班级倒数第三的宝座;而位列我后的则是我的死党兼跟班儿刘冬冬;而倒数第一呢,则是我们谁也想不到的、三年级(4)班最帅的人、体育委员王博!
  考前王博曾经对大家夸下海口说:“我不求年级第一了,考个班级第一,应该问题不大!”没想到一语成谶,果然考了个班级第一!
  其实我很想知道年级倒一到底是谁,但我知道,这一定不会是王博了,因为在我们学校里,还有全六科加起来不足100分的大神存在,所以我就不用费心劳神了。
  成绩既然已经出来了,少不了茹老师又进行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谆谆告诫,什么要全面发展啊,什么做好“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准备啊,什么“考上大学就是穿皮鞋,考不上就是穿草鞋”啊,什么“考上了就是阿迪达斯,考不上就是阿迪屌丝”啊,什么“考不上好大学,怎么养活你的众多女人”啊……
  各种励志的奇形怪状的标语像长了腿儿插了翅膀一样满教室飞舞,仿佛“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落在每一个高三学子的耳朵里,慢慢地堵住了心窍,这样的励志讲话被一点一点地屏蔽在大脑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