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潇洒放牛郎

  此开卷第一回也。就用这个抄袭来的开头吧。曹雪芹老爷子泉下有知,也难奈我何。就这样不要脸挺好。
  “铃铃铃……”
  清脆的上课铃声,从鹅城第一中学校园传出,回荡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飘进我的耳朵。我一听见这铃声就感到无比烦躁。因为我实在是不愿再听到它了。实话说,我已经毕业了。
  不管我学习成绩咋样,反正我毕业了。
  我在自己老家所在的一个小村里上的小学。小学成绩咋样,我现在都回忆不起来了,反正和小伙伴儿们玩着玩着,就上中学了。
  上了初中,就来到了乡里。乡里也无非如此,上课老师照本宣科,学生们就瞌睡一片。下课了老师夹起书本走人,学生就在班里男男女女乱作一团。很快初中也毕业了。
  初中即将结束的时候,班主任让报志愿,说是要么上高中,要么上技校。本来我想快点结束这消耗青春的学习生涯,就自作主张报技校,因为技校只上两年,就可以自己挣钱了,但我爹不让。
  最后,我没有能拼得过爹,就只好上了高中。一所普通高中,上课睡觉,下课玩耍打架,三年一晃,就过去了。
  什么也没有捞着,好学生上他的大学去了,我就想着自己有手有脚,到大城市里搬个砖,也可以混日子;顺便找个媳妇儿,也算混过这一世。如果找不到呢,也能落得个肚子圆。
  这就够了!草民百姓,哪儿来那么多宏图壮志?至于说光宗耀祖,我压根儿就没想过。想也白想,我有祖宗吗?没有。
  因为我是捡来的。对,我是我现在这个爹捡来的。很丢人吗?我觉得不丢人,但我身边的人都觉得我丢人。
  就因为我没亲爹亲娘吗?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为自己没亲爹亲娘的事情很是懊恼,但后来我就释然了。
  我没父母,不,这话本来就不对。什么叫没有父母,明明是有父母,但是我找不到,不是吗?或者,是我父母不愿意要我,不愿意养活我;再或者,就是我爹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我的存在;我娘虽然生了我,却不愿意养活我。
  但,无论如何,我没有父母的事情,它不怪我。我父母又不是我生的,凭什么怪我?不是我的责任,偏要我来承担这个责任,这不是欺负人吗?……说到欺负人,我深有感触。
  是的,我被很多人欺负过,主要还是因为我是现在的爹娘捡来的。不过,那些事情,我都不愿意再提了。曾经欺负过、辱骂过我的人,那些我不愿意想起的事情,我都用自己伟大的忘性把它们埋葬了。……
  高中毕业后,我拿着一张毕业证回到家里。其实距离高考还有一段时间,学校觉得像我这样的学生,已经没有必要再呆在学校,就把我等遣散回家了。
  回家就回家,回家也挺好,每天放放牛,打打牌,一天就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爹忙里忙外的很辛苦,却并不催促我干活。
  妹妹还小,只有6岁,每天的任务也就是在村里上小学一年级,学习一点aoeiuǖ,回到家里和小猪玩玩。
  我娘呢,不提还好,提了徒增烦恼。听说过巫婆神汉吗?说白了,她就是一巫婆。她每天煞有介事,给这个算,给那个掐的,其实自己的生活一烂包,还初一十五上香祷告的,忙得不亦乐乎,哪有时间在家里干活呢?
  她偶尔出去十天半月不回家,回来时胳膊窝里夹着一块红布啥的,还乐呵呵地给别人念叨:“去xxx了,给人看了一处院子……”之类的,有时候觉得害臊,有时候也不在乎,反正不是自己亲的,随便她去吧。
  但是爹却很反感,也多次劝说她不要再装神弄鬼了,但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好吃懒做坑蒙拐骗的习惯一旦养成,恐怕无药可救。时间长了,爹也就不说了,整天埋头干活。
  本来爹还指望着我高中毕业后考个大学啥的,见到我在家呆的时间不短了,就问:“予儿啊,你这高中假期咋就这么长?这都几天了,你还不上学?”哦,忘了交代了,我叫天予。
  我一听,突然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这么多天了,我还没有把自己高中已经毕业的事情告诉爹,太不孝顺了。
  于是我走进里屋,从床底下的那个铁皮箱里,把那张毕业证拿给爹看:“爹呀,我都毕业了!高中不用再去了!这是毕业证!”
  爹伸出满是老茧的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擦擦,然后恭敬地接过来,横看竖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咕哝了一句:“毕业证?毕业证就是这?学校发给你的?这有啥用?”
  “啥用?屁用。发这就是说我高中上完了。”
  “高中上完,不是还要去考试啥……高考,还要上大学哩么?”
  “那也得能考上。我考不上,就不用去了。”
  “……啥?高考都考完了?”
  我心想,爹你这是装糊涂哩,还是装听不见哩?
  上学这事情,我实在不愿意多谈。但是看在老爹头发也白了,眼睛也看不清了,耳朵也有些背了,还这么勤奋好学的份上,就多说两句吧。
  “爹,高考还没有考哩!那得等到阳历六月份,现在还早!”
  “啥?还没有高考哩?那你回来干啥?你不复习功课?”爹把“课”总是说成“阔”,我一听就感觉到那全身的土味儿扑簌簌直往下掉。
  “爹,我不是那块儿料!就不考了,不丢那人!”
  “咦,那咋中哩!……”这一句中原标准普通话,那叫一个字正腔圆。
  “咋不中,能中!……不说了,我要放牛去了。”我拿起牛鞭,吹着口哨就要离开。
  “予儿啊,你等等!别走!”爹追出来,“我还指望你给我考个大学哩!”
  “这辈子你指望不上了,指望我妹吧!……”我一边大踏步向前走,一边甩起牛鞭——那“啪”的一生鞭梢响,算是给这个老农民的望子成龙梦画上了一个响亮的句号。
  反正我又不光宗耀祖,考大学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