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终于被坑

  依照刘老三和韩信的命令,太阳开始落山的时候,以舌辨闻名的南阳军谋士陆贾匆匆赶到了西楚军大营的后营门外,向西楚军的南线兵团主帅利几提出了见面请求,守卫后营大门的西楚军将士也不敢怠慢,赶紧入营替陆贾通传。
  让陆贾万分意外,过了一段时间后,素来眼高于顶以南阳军救星恩人自居的利几,竟然亲自来到了后营门前的迎接于他,受宠若惊的陆贾赶紧行礼时,利几还又抢着说道:“来得正巧,本将军还正有紧要大事,想亲自去你们营地和南阳王见面商量,你有什么事?”
  “原来是刚好准备去见我们大王,本官还差点以为是你这个傲慢狂夫改了性子,学得会礼贤下士了。”
  陆贾恍然大悟,也这才明白利几为什么会亲自到大营门前迎接自己的缘故,可是又不能点破,只能是拱手答道:“回禀利将军,我们大王派遣下官来此,是有一件重要大事想和将军商量,能否请将军安排一个安全的场所,让下官当面向你禀报。”
  按理来说,以陆贾的身份和来意,利几应该是把陆贾带到西楚军营中找一个僻静的军帐说话的,然而可能是利几心情焦急吧,看了看左右,竟然招手把陆贾叫到了营门西面的远处,让他的亲兵保护住周围,然后直接说道:“什么重要大事?快说,本将军还有十分紧要的事要办。”
  陆贾不敢怠慢,只能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利将军,今天的情况想必你也亲眼看到了,汉贼的发石机锐利难挡,我们的营垒不管如何坚固,也绝对不可能挡得住汉贼的巨石砸击,我们如果不赶紧做出决断,那么不管是贵军的营地,还是我们的营地,都只会被汉贼轻松攻破,没有任何幸免可能,所以我们大王想请将军同意,与我们联手做出战术调整。”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利几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问道:“陆先生,那南阳王打算如何调整我们的战术?”
  “我们大王打算留下部分军队坚守叶县城池,利用城防工事暂时挡住汉贼,给我们争取时间。”陆贾答道:“至于贵我两军的主力,今天晚上一起弃营撤退,暂时避开汉贼锋芒,然后利用南阳北部诸城的城防,分兵逐城坚守,尽最大限度争取时间,拖长汉贼的粮道,等待项霸王亲自率领西楚军主力来救援我们。”
  利几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死心的问道:“南阳王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们在叶县耗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修筑营垒,叶县这一带的地形又比较适合坚守,就这么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南阳王就不考虑再坚持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如果叶县是一座大城,能够让我们的主力驻扎进去,那我们大王肯定舍不得就此放弃。”陆贾神情无奈的回答道:“可是利将军,叶县只是一座小城,贵我两军那怕只是一支军队的主力驻扎进去,都绝对容纳不下,驻扎在城外,我们又形同待宰羔羊,所以为了保全我们的军队主力,也为了让我们赢得等到西楚王率军来援的时间,我们大王只能是痛下决心,决定放弃叶县要地主动撤退。也请将军能够为了你的将士着想,尽快下定这个决心。”
  言罢,陆贾又赶紧补充道:“还有,利将军,请恕下官提醒一句,贵军的营地位于我们营地的北面,汉贼如果明天再次催军进攻,贵军的营地肯定首当其冲,绝无幸免之理,这点请利将军千万明白。”
  陆贾的恐吓果然起到了作用,利几盘算了片刻后,果然点头下定了决心,说道:“好吧,叶县是你们南阳的土地,既然南阳王都能下定这个决心,那本将军当然也能下定这个决心。不过具体怎么撤退,你们大王可有什么主意?”
  陆贾一听大喜,忙说道:“利将军,我们大王是这么认为的,汉贼奸诈,肯定会防着我们连夜弃营撤退,一旦发现我们的动作,也肯定会立即出兵追击,到时候我们撤退匆忙,就是想不吃亏都难。所以我们大王反复盘算,想出了一个主意,还望将军务必依计而行,定然能让汉贼手足无措,象之前在汝水一样,错失追击良机。”
  “什么主意?快说。”利几催促道。
  “回禀将军,请将军如此安排。”陆贾答道:“请将军尽快让士卒做好连夜弃营撤退的准备,三更过半时出营集结,准备撤退,同时挑选一队精锐劲卒,北上到汉贼营地附近埋伏,如此一来,监视贵军营地的汉贼斥候细作即便有所警觉,及时向汉贼主力报告这一情况,汉贼也会怀疑贵军是准备出兵他们的营地,不会急着动手,然后到了四更正时,贵军的北上军队假意偷袭汉贼营地,虚张声势惊扰汉贼,让汉贼不敢贸然出兵,同时贵军主力乘机全速南下,拉开与汉贼的距离。最后等汉贼发现中计,贵军早就已经走得远了。”
  利几不是傻子,只是稍微盘算了片刻,然后马上就问了三个关键问题,道:“那你们打算如何撤退?还有,为什么是本将军出兵佯装偷袭汉贼营地?你们为什么不做这件事?最后,为什么是四更才撤军?”
  “利将军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大王绝对没有故意占你便宜的意思,请贵军负责出兵佯装偷袭汉贼营地,是有原因的。”
  陆贾忙解释道:“因为贵军距离汉贼的营地最近,如果贵军不故意分兵北上,佯装向汉贼营地发起偷袭,汉贼斥候一旦发现贵军深夜出营,报告到项康奸贼面前,项康奸贼肯定会怀疑贵军是准备连夜撤退,也肯定会立即出兵追击,情况于贵军肯定十分不妙。惟有请贵军出兵北上偷袭,项康奸贼才有可能会认为贵军是准备劫营,不会立即做出出兵追击的决定,于贵军才最为有利。”
  利几点了点头,承认陆贾这话有理,陆贾又振振有辞的说道:“至于四更撤退,也是我们大王为了贵军的情况着想,贵军是客军,士卒都是楚人,对南阳的地形道路极不熟悉,于深夜行军不利。四更撤退,行不多时天色便会放亮,如此贵军撤退起来才可以容易许多,可以大为减少贵军士卒失散掉队的情况。”
  利几露出了微笑,点头说道:“是这个道理,我们是对南阳的地形道路不够熟悉,多谢南阳王为我们西楚军的将士着想,本将军先谢了。对了,你们的军队准备什么时候出营集结,什么时候南下撤退?”
  “回禀利将军,我们大王打算在今天晚上的三更三刻(凌晨零点三十分)率军出营集结。”陆贾拱手答道:“计划用时半个时辰,在四更初刻完成出营集结整队,届时贵军已经开始南下,我们会等贵军主力先越过我们的营地,然后再出发南下,也顺便担起殿后重任,为贵军阻拦汉贼可能出动的追兵。”
  “真的?”利几一听大喜,说道:“南阳王就这么大仁大义,情愿为我们西楚军殿后?”
  “利将军言过了,这不过是我们南阳军的份内之事,如何敢当将军如此厚赞?”陆贾微笑回答,又赶紧补充道:“还有,请将军也不必为你的北上军队担心,四更正时,我们驻守在叶县城里的军队会出兵一支,到城外汉贼追击的必经之路埋伏,贵军的北上军队南撤之后,汉贼如果紧追不舍,我们的伏兵会突然杀出,掩护贵军的北上军队撤退南下,摆脱汉贼追击!”
  “那就这么定了!”利几一拍大腿,欢喜说道:“就这么办,先生回去告诉南阳王,就说本将军一定会按时行事,请他做好接应我们的准备!”
  陆贾听了更是大喜,慌忙向利几道谢,又替刘老三拍着胸口保证一定会按时行事,然后还是在告辞的时候,陆贾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问道:“利将军,你刚才不是说,要有重要大事和我们大王商量吗?现在还有点时间,将军要不要和下官一同去我们的营地?”
  利几愕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说道:“不必了,本将军刚才本来是想去找南阳王商量如何联手守卫叶县的事,既然南阳王已经决定放弃叶县,还已经安排好了撤退计划,那本将军就没有必要再去和他商量了。”
  言罢,利几又神情焦急的说道:“陆先生,就这么定了吧,你快回去向南阳王禀报,替本将军和他约定按计行事。太阳已经在落山了,本将军的军队还什么准备都没有,本将军还要赶着回去安排士卒准备干粮火把,还有把粮草武器装车,安排北上佯攻的军队,就不挽留先生吃饭了。”
  听说西楚军毫无准备,陆贾当然是心中暗喜,赶紧在营外就与利几拱手告别,然后急匆匆的返回叶县南郊的南阳军主力营地向刘老三复命。结果在太阳全部落山后,陆贾才刚回到南阳军的中军大帐,正在中军大帐里焦急转圈子的刘老三就马上劈头盖脸问道:“怎么样?利几那个匹夫答应了没有?”
  “大王放心,答应了。”陆贾赶紧拱手答道:“利几已经向臣下亲口承诺,答应按照大王的安排带着西楚军队连夜撤退。”
  刘老三一听当然是无比欢喜,旁边的韩信却不肯放心,忙又问道:“陆先生,那西楚军那边,有没有提前做好撤退准备?”
  “大将军,没有。”利几忙又拱手答道:“还是在和下官商量好了以后,利几才匆忙安排他的军队准备连夜撤退。”
  韩信一听终于松了口气,微笑说道:“太好了,现在才开始准备,这下子西楚军就是想不给我们殿后都不行了。”
  “大王,大将军,刚才过于匆忙,在下没有来得及问一个问题。”陆贾好奇问道:“既然我们决定骗西楚军为我们殿后,那我们为什么不想办法暂时稳住西楚军,让他们今天晚上在营地里按兵不动?为什么要约他们一起撤退,只是在时间问题上做些手脚,给我们争取不是很多的时间?”
  “原因有两个。”心情正好的韩信随口解释道:“第一,利几匹夫虽然愚笨,却也未必会笨到家,不会不知道继续坚守只会是死路一条,他的营地又在我们前方,汉贼如果明天再次出兵攻营,他的营地肯定在劫难逃,所以他未必不会明白只有今天晚上连夜撤退,才是他的惟一机会。”
  “第二,我们要防着利几匹夫按兵不动,坐视汉贼全力追击我们。”韩信又说道:“如果我们想办法骗利几今天晚上继续坚守营地,我们又连夜撤退,发现上当之后,利几匹夫气急败坏,就很可能会按兵不动,故意让汉贼全力追击我们,借汉贼的手找我们报仇。所以,我们只能是约他一起撤退,让他把军队带出营地,这样汉贼出兵追击时,他才只能是被迫迎战,为我们争取撤退时间。”
  “那……。”陆贾有些犹豫的问道:“那我们以后如何向西楚王交代?”
  “那是以后的事,只要见机行事,想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难道是什么难事?”刘老三轻描淡写的回答道:“赵国已经完了,齐地元气大伤,自保都难。项羽匹夫的两支主力曹咎和周殷的军队,也被汉贼杀得全军覆没,同样是伤到了元气。战略形势如此危急,项羽那个匹夫只要稍微还有点脑子,就绝对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陆贾干笑,也只能是暗暗祈祷天神保佑,让将来出面向项羽解释的苦差使别落到自己头上,然后又更加好奇的问道:“大王,大将军,那我们具体如何撤退?”
  “三更出营,完成集结,立即撤退。”刘老三冷冷说道:“等汉贼做出反应,西楚军也差不多完成出营集结了,到时候利几匹夫就是想不给我们殿后,也不行了。”
  “大王,臣下的士卒今天在守营的时候,在汉贼士卒的死尸上缴获了两个汉贼的掌心雷。”韩信说道:“快四更的时候,或者汉贼做出反应出兵追击的时候,我们故意让那两个掌心雷在我们的营地里炸响,装出遭到汉贼偷袭的模样,留下一个伏笔,将来也多少可以有一个交代。”
  “就这么办。”刘老三嘿嘿干笑,说道:“有个交代,怎么都比以后随口鬼扯要容易一些。”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逐渐开始发黑,让士卒饱餐了一顿饭食之后,白天就已经准备充足的干粮火把也迅速发放到位,同时撤退路上必须的粮草、马料和武器也早就全部装车,随时可以出发南下,只不过还没有到预定时间,南阳军士卒依然还是各自的军帐中和衣休息,养足体力以便急行南下。
  在此期间,以刘老三和韩信为首的南阳军文武,当然也做好了充足的撤退准备,除了每个人都自行带上了干粮饮水预防万一外,还每一个人都准备一套士卒衣服装在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韩信还多带了一套西楚军的士卒衣服,同时刘老三还早早就知会众将,约好了如果失散在阳城集合,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事有意外,二更的梆子敲响之后没过多久,帐外突然有卫士飞奔进来,冲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刘老三面前大声禀报道:“启禀大王,我军营地西北角哨塔急报,西北方向,有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突然打着火把向南急行而来,暂时还不清楚是敌是友!”
  “什么?!”刘老三这一惊非同小可,除了立即睁开眼睛之外,还直接跳了起来,惊叫道:“西北有大批军队急行南下?怎么可能?难道汉贼杀来了?!”
  守侯在旁边的韩信没有废话,直接冲出了中军大帐向往张望情况,刘老三也赶紧跟着冲了出来时,却见西北方向火光明亮,果然有一支军队正在急行南下。然后刘老三也没迟疑,赶紧大吼道:“快,敲锣吹号,集结所有军队侯命!再有,马上派人去查看情况,看看到底是不是汉贼的军队!”
  铜锣紧急敲响,已有一定准备的南阳军将士赶紧奔出军帐集结侯命,刚才还无比安静的南阳军营地也随之一片大乱,然后还没有等南阳军将士完成集结,就又有一个卫士飞奔到了刘老三的面前,大声禀报道:“启禀大王,我们的哨塔看清楚了,是西楚军!连夜南下的是西楚军!”
  “西楚军?!”
  刘老三和韩信同时惊叫了一声,然后刘老三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怎么可能?还没到时间啊?利几那个匹夫怎么就带着军队往南撤了?”
  刘老三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回答,当西楚军打着火把开始从南阳军营地西侧直接绕过的时候,一个利几的亲兵就被领到了刘老三的面前,向刘老三行礼说道:“南阳王,我们利将军让小人知会你,实在对不住,汉贼突然出兵偷袭我们的营地,我们的军队抵挡不住,只能是提前弃营撤退。得罪之处,万望南阳王海涵,也请南阳王理解。”
  “汉贼偷袭你们的营地?”刘老三如听梦话,惊讶问道:“我们怎么没有听到动静?汉贼出动了多少军队偷袭你们的营地,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抵挡不住?”
  “回禀南阳王,可能是距离太远,所以你这里没有听到吧。”利几亲兵理直气壮的回答道:“至于汉贼出动了多少军队偷袭我们的营地,天色太黑,我们也不清楚,我们抵挡不住,是因为我们按照你们的要求,匆忙准备撤退,军心慌乱,所以看到汉贼偷袭,士卒就约束不住,全都出营跑了,我们利将军没有办法,只好是提前撤退。南阳王,小人还要回去复命,先告辞了。”
  言罢,利几的亲兵转身就走,留下刘老三在原地张口结舌,目瞪口呆,然后还是在亲眼看到西楚军的车队从自己营地的旁边越过时,刘老三才回过神来,疯狂咆哮道:“这叫匆忙撤退?队列这么整齐,还连辎重粮车都带上了,这也叫士卒约束不住,匆忙撤退?”
  “我们中计了。”韩信脸色阴沉,黑着脸说道:“利几匹夫早就已经做好了撤退准备,故意抢先撤退,是想逼着我们给他殿后,掩护他摆脱汉贼的追击。”
  “怎么可能?”旁边的陆贾傻眼惊叫道:“利几匹夫亲口告诉我,说他的军队没有做好撤退准备啊?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会准备得这么周全?”
  陆贾也不傻,只是稍一盘算,就自行醒过味来,一拍额头惨叫道:“我上当了!怪不得利几那个匹夫要亲自出营迎接我,还只是和我在大营门外说话,原来他是怕我进到他的营地,看到他早就做好了撤退准备的情况!”
  “什么?”
  刘老三一听更是大怒,赶紧追问陆贾详细,陆贾也终于把自己和利几见面的细节情况向刘老三合盘道出后,刘老三顿时气得一脚把他踹翻在了地上,疯狂咆哮道:“蠢材!乃翁被你坑死了!利几匹夫,你狠!从来就只有乃翁坑人,就连项康那个奸贼都从来没有坑到过乃翁!今天,乃翁终于被你这个匹夫蠢材给坑了!”
  “还楞着干什么?传令全军,立刻出营集结,准备撤退,汉贼就要杀来了!”
  同一时间的西楚军队伍里,坐在车上的利几也在不断回头张望,口中念念有词,“项康奸贼,本将军可是满足了你的要求,带着军队先走了,你也要兑现诺言,千万别追杀我啊!你可发过誓的,如果你言而无信,你的长大父项燕,还有你的二叔父项梁,他们的在天之灵肯定不会饶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