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主力归来
随着西楚军潮水般的涌入荥阳城内,噩梦也随之降临到了荥阳无辜百姓的头上,项羽率领的西楚军本来就是以残暴而闻名天下,这会又因为种种原因,上上下下都充满了冲天怒火,杀进荥阳城中后,西楚军士卒当然是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抢,不管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正在吃奶的婴童,只要是被西楚士兵撞见的,就没有一个能够逃脱毒手。一时之间,荥阳城内到处都是腥风血雨,也到处都是男人垂死的惨叫和女人恐怖的尖叫,间杂着老人和孩子的哭喊,悲惨得根本无法用笔墨形容。
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城破之后,汉军荥阳守将骆贤只能是赶紧带着剩下的汉军将士出城逃命,倒是此前向汉军投降过一次的荥阳县令李爻在最后时刻硬气了一把,领着自己的全家老小在县寺中自烧殉职,出人意外的兑现了自己城亡人亡的诺言。然而骆贤等人同样没能逃出生天,才刚从西门出城,马上就被杀红了眼的西楚军将士团团包围,继而全部被乱刀分尸。
屠杀依然还在持续,憋足了怒火的西楚军士卒堵住了每一条出城通道,将所有能够早到的荥阳男子不管老幼全部斩杀,也把所有的青年女子全部抓到城内空地上集中,还有许多西楚士卒直接就在街巷房屋中撕开抓到的女子衣衫,奸污凌辱,同时西楚军士卒又自然少不得大肆劫掠民财,把所有能看上的眼的东西抢进手里,为此还不时发生纷争口角。项羽则根本懒得理会自己的军纪,仅仅只是要求士卒不得纵火烧房,其他的就一概不问。
西楚军在城内的兽行持续到了下半夜都没有停歇,列阵在城外的西楚军和河南军士卒也是个个翘首以盼,巴不得项羽早些颁布进城命令,让自己也可以进城去发泄抢劫一番。但是很可惜,项羽在别的事上不行,在打仗方面却从不含糊,始终沉住了气没有急着下令进城,防着的就是敖仓或者广武城里的汉军突然出击,乘乱从背后捅自军一刀。
事实证明项羽的警惕是对的,凌晨时分,天色即将微明时,一个正常人熬夜后最困倦也最想休息的时候,凭借着最后的夜色掩护,一支数量大约是五六百人的汉军骑兵突然从黑暗中杀出,挥舞着马刀冲杀向列队在城外的河南军队伍,还以原始手雷开道,扰乱河南军的队列,河南军本来就战斗力不行,又在极度困倦时被汉军骑兵这么一冲,自然是立即一片大乱,很快就被汉军骑兵砍杀得倒地不断,惨叫震天。
还好,项羽对此早有防备,只是对着战场努了努嘴,曾经的少帅军骑兵主将项冠马上率领三千西楚骑兵冲锋而上,从容的杀向数量远不及自军的汉军骑兵,可是汉军骑兵却狡猾异常,还没有等项冠所部杀到近前,就掉转马头向北急退,项冠那肯罢休,立即催军发起追击,吼叫着咬住了汉军骑兵的尾巴。
见此情景,同样是一夜没睡的李左车忙打着喷嚏向项羽提醒道:“大王,汉贼骑兵一触即退,象是在故意诱敌,请大王小心。”
“不用你教,本王如果连汉贼是在诱敌都看不出来,也就没脸自称西楚霸王了。”项羽冷哼,又向西楚骑将冯劫一努嘴,随口吩咐道:“带你本部人马去接应,汉贼如果有什么异常动静,立即报我。”
项冠这边,汉军骑兵迅速撤出战场后,是直接逃向了东北面的敖仓方向,还快马加鞭的用时不到一刻时间,就直接逃到了敖仓山的西北部,距离汉军的敖仓营地已经不远,项冠刚下令放弃追击,不曾想那队汉军骑兵竟然又掉转了马头,冲着西楚骑兵破口大骂,项冠大怒,立即挥师迎上,不曾想刚与汉军骑兵接阵,两旁的黑暗中就是杀声大起,各有一支汉军步兵冲出,同时汉军骑兵的身后也是火把缭乱,同样也有一支汉军队伍杀出。
麾下都是骑兵,地势又颇为开阔,项冠当然不是十分害怕汉军用步兵布置的埋伏圈,然而再仔细一看从汉军骑兵身后杀出的汉军步兵队伍时,项冠却突然吃了一惊,还脱口叫了一声周叔匹夫——原来竟然是周叔亲自率领汉军敖仓守军出击,来伏击追击的西楚骑兵!
“机会!”
项冠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这两个字,然后项冠也不去思索,马上就带着西楚骑兵掉头而走,且战且退反过来引诱汉军步兵大队远离敖仓营地,汉军也果然中计,高喊着报仇的口号紧追不舍,没过多少时间就被诱到了敖仓营地的十里之外。
这个时候,和项冠预料的一样,打仗从不含糊的项羽果然派遣了冯劫率领三千骑兵过来接应,项冠大喜,忙派人抢先上前与冯劫联系,要求冯劫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从侧翼迂回去断周叔的归路,为自军创造决战机会。冯劫心领神会,立即依计而行,马上就带着他的麾下骑兵迂回穿插,奔袭到了汉军的背后拦截。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关键时刻,周叔也犯了糊涂,还是在冯劫已经拦截到位了的情况下,周叔才想去掉头去冲击冯劫的队列,保护退路避免西楚军乘机发起决战。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冯劫又那里舍得错过为项羽建立奇功的机会?当然是率领他的麾下军队匆匆结阵,全力拦截汉军队伍,项冠也一边派人向项羽急报,一边不惜代价的率军冲杀,尽全力为冯劫分担压力。
消息送到项羽的面前时,项羽当然是惊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在再三确认了项冠和冯劫已经缠住周叔军之后,项羽才果断命令司马卬立即率领河南军大队北上增援,同时匆匆召回入城军队集结,打算紧抓这个机会发起与周叔的决战,野战歼灭汉军的敖仓主力,为自军接下来的攻坚战减轻压力。
不一刻,除了两千打扫战场的军队外,此前入城作战的西楚骑兵迅速从城内撤出,也更加迅速的上马集结成军,项羽兴奋大吼,立即带着剩下的万余西楚骑兵奔袭北上,以最快速度赶来敖仓南部的战场增援。可是让项羽颇为意外的是,当他率军赶到现场时,出营作战的近五千汉军步骑竟然已经组建起了一个相当严密的防御圆阵,西楚骑兵和河南军被挡在阵外游走,又被汉军的密集箭雨射得根本无法近身。
见此情景,项羽当然是劈头盖脸的向上来迎侯的项冠问道:“怎么会事?你们不是已经缠住了汉贼军队了吗?怎么还给他们结阵而战的机会?”
“阿兄恕罪。”项冠无奈的回答道:“汉贼太狡猾了,看情况不妙,就突然扔出了许多那种会发出巨响的雷弹,我们的战马受惊乱跑,他们就乘机结成了圆阵。”
“幸亏小王的军队及时赶到。”旁边的司马卬赶紧抢功,说道:“不然的话,汉贼肯定就乘机溜了,也幸亏小王的军队当时已经到了近处,汉贼才没敢冒险逃命,只能是赶紧匆忙结阵。”
“赶紧匆忙结阵?”随项羽赶来的李左车眉毛一扬,无比奇怪的看了一眼汉军圆阵,说道:“那汉贼的圆阵外围,怎么会有那么多长盾保护?这象是匆忙结阵的模样吗?”
还是得李左车提醒,项羽才隐约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匆忙建立的步兵圆阵,上那里突然弄来这么多长盾保护外围?这摆明了是汉军提前准备充足,早就准备着用防御圆阵在野外与自军决战啊?
发现不对也没关系,项羽最不怕的就是敌人在野外阵战,马上就向自己身边的几名将领问道:“谁敢率军冲阵,为我军打开进兵道路?”
看了看组织严密还有长盾保护的汉军圆阵,几名西楚将领都不敢吭声,还是在项羽脸色开始发黑时,项庄才硬着头皮出列,说道:“末将愿往。”
“小心些。”项羽这才转怒为喜,说道:“冲破了汉贼圆阵,这一次记你头功!”
很可惜,项庄这一次的冲阵结果让项羽等人大跌眼镜,看到西楚骑兵集群冲来,准备充足的汉军将士先是以强弩直射,又以弓箭抛射,先声夺人先用远程武器把西楚骑兵杀得是人仰马翻,死伤众多,又在西楚骑兵好不容易冲到近处时,突然抛出了原始手雷惊吓战马,西楚骑兵的战马受惊乱跑,自相践踏队形大乱,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对汉军的严密战阵形成威胁,汉军将士乘机连续放箭,硬生生的射退了西楚骑兵的这一波冲锋,还让项庄在混战中箭受伤。
见项庄带伤逃回,大怒之下,项羽一度打算亲自率军冲锋,幸得李左车和项庄死死拦住,都说道:“大王,贼军的古怪武器对我们战马影响太大,以骑兵硬冲很难得手,你亲自冲阵不但十分危险,一旦失手,对我们的士气也必然影响巨大,还是另想办法破阵吧。”
此前已经在敖仓吃过一次大亏,这会故地重游,项羽当然也不敢过于弄险,稍一盘算后,项羽还是采纳了丁固的建议,一边让司马卬率领河南军的炮灰上前,争取近战机会为西楚骑兵开路,一边让冯劫率领本部骑兵乘虚去攻打汉军的敖仓营地,避实击虚对汉军将士施加心理压力——断了你们的退路,看你们怎么回营?
周叔这边也有动作,才刚看到西楚军分兵去打敖仓营地,周叔马上就让人点燃了汉军圆阵中间提前准备好的草束堆,施放狼烟发出信号,然后看到周叔发出的信号,汉军大将虫达也马上率领三千军队从广武城中杀出,列队过来增援周叔。
“周叔匹夫,竟然真的敢和本王决一死战?!”
项羽的声音中充满了惊讶与惊喜,然后项羽也不去思索,马上挥手让丁固率军出击,主动迎向虫达寻求决战。而李左车却是脸色微变,暗道:“周叔匹夫发什么疯?虽然我们昨天激战了深夜,士卒还几乎一个晚上都没有休息,体力下降得厉害,但是他仍然没有多少胜算啊?凭什么要冒险决战?”
这个时候,西楚军和河南军士卒体力严重下降的情况也开始体现,冲锋上前的河南军炮灰速度不快,被汉军的密集箭雨冲得根本无法近身,还也象项庄一样被强行射退。项羽见了大怒,除了命令司马卬督促军队再次发起进攻,又分出一支骑兵,从侧翼冲击汉军的圆阵。
另一边的情况也大概一样,才刚看到丁固带着西楚骑兵杀来,虫达也马上让他的军队组成了防御力最为强大的圆阵,以步兵坚阵加密集箭雨与西楚骑兵抗衡,咬着牙齿以步战骑,与西楚骑兵正面硬顶。
激战因此进入了白热化,左右两个战场上,西楚骑兵来去如风,河南军步兵正面硬上,与结阵而战的汉军步兵厮杀得难分难解,同时正北面的敖仓大营那边也是喊杀震天,强行攻营的西楚骑兵同样与留守营地的汉军步兵厮杀得热火朝天。
也幸亏项康没有急着发明高桥马鞍和马镫,汉军步兵才有了与西楚骑兵正面硬撼的本钱,靠着强弩硬弓和准备充足的羽箭,还有危急时刻的手雷开挂,先后多次打退了西楚骑兵的冲锋,激战了近一个上午都没给西楚骑兵冲破自军圆阵的机会。项羽见了自然更是大怒,不由再次生出了亲自率军冲锋的念头,然而就在项羽准备付诸行动时,旁边的李左车却突然一把抓住了他,声音紧张的说道:“西楚王,不能冲动,情况不对,我们可能中计了!”
“我们又中什么计了?”项羽下意识的带上了一个又字。
“外臣暂时还不知道,但情况太不对劲了。”李左车飞快回答道:“昨前天,先是陈留和大梁的贼军主动跑来送死,白送人头还对我们毫发无伤,今天周叔匹夫突然发起决战,打一场毫无把握取胜的硬仗,很有可能是在另有企图!所以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冲动行事,更不能急着把所有兵力投入战场,要留下一点余力预防万一!”
李左车的阻拦挽救了项羽和无数西楚将士,项羽正仔细盘算李左车的分析时,东南方向突然连滚带爬的冲来了几个西楚军斥候,李左车眼尖看到,忙说道:“大王,快看西南面,你有斥候回来报告情况,好象出事了!”
项羽赶紧扭头去看西南方向,见冲来的几个自军斥候确实模样狼狈,心里也顿时一惊,忙拍马主动迎了上去,大声喝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大王!汉贼!汉贼!汉贼来了!”
西楚军斥候带着哭腔的大吼让项羽脸上变色,再紧接着,马蹄声又隐隐传来,然后又是一面接着一面的赤红色汉军旗帜出现在了地平线上,无数汉军骑兵高举着雪亮马刀,呐喊着冲锋而来,就好象一道赤红色的潮水一样,汹涌直冲过来!
“汉王万岁!汉王万岁!汉王万岁!”
如雷的欢呼声在战场上回荡,被包围的汉军周叔所部,正在与丁固力战的汉军虫达所部,还有广武山城里,敖仓山顶的仓城之中,无数的汉军将士欢呼呐喊,庆祝自军增援的终于到来,士气陡然狂增到了极点。
与之相反,看到汉军骑兵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西楚军与河南军上下无一不是脸上变色,惊叫出声,还有无数人难以置信的大吼出声,“怎么可能?汉贼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战场形势也陡然逆转,体力严重下降的西楚军和河南军一大半已经被汉军缠住,根本无法抽身集结,更别说结阵迎战,项羽身边,也只剩下了三千多机动兵力,在处处开花的战场上顾此失彼,救得了东救不了西!
也亏得是项羽在这里,看到情况不对,项羽果断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一边命令西楚骑兵全部脱离战场过来增援,一边率领身边仅剩的三千多骑兵发起反冲锋,妄图杀散首先赶到汉军骑兵,然后再带着军队成编制转移撤退。而李左车也行事果断,立即拍马冲到司马卬身边,一拉司马卬大声说道:“大王快走,我们的军队几乎都是步兵,没有希望撤出战场,先带着我们的骑兵过了鸿沟再说!不然的话,就算汉贼饶得了我们,三川的黔首也饶不了我们!”
项羽在战场上永远都是英勇无敌,即便是仅有三千多骑兵,项羽依然还是在冲锋中从上万汉军骑兵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毫发无伤还手刃数敌,然而率领汉军骑兵的灌婴和杨喜却无比狡猾,根本不去和项羽正面硬扛,与项羽的军队擦身而过后,毫不犹豫的直接冲向匆忙撤出战场的楚军骑兵丁固所部,还靠着马刀的优势,仅一个冲锋就把丁固军杀得人仰马翻,死伤无数,再等项羽掉头杀来时,汉军骑兵早已走得远了,又迂回着冲向刚与周叔脱离接触的其他西楚骑兵部队。
汉军骑兵彻底变成了一条战场上的游龙,紧紧抓住西楚骑兵刚刚从几个战场抽身的机会,避开项羽的锋芒专门挑其他的西楚骑兵下手,坚决利用马刀可以让所有汉军骑兵可以骑在马上作战的优势,领着项羽的追兵在战场上横冲直撞,连砍带杀,把很多甚至需要下马才能作战的西楚骑兵砍杀得鬼哭狼嚎,血肉横飞,还十分恶毒的故意多次带着项羽靠近汉军圆阵,汉军步兵也乘机连下黑手,一有机会就对着西楚骑兵接连放箭,同样把西楚骑兵射得人仰马翻,死者无数。
最后,还是在付出了无数伤亡代价之后,项羽才好不容易把西楚骑兵基本汇聚成群,没有再给汉军骑兵把他的军队各个击破的机会,然而还没等项羽松上一口气,更多是汉军步兵也已经出现在了道路远处,项羽见了大怒,忙用长矛一指汉军步兵人群,大吼道:“冲上去,把他们全部杀光宰绝!”
“阿兄,没用的,汉贼是列队而来,还没有等我们冲近,他们就已经结成阵了!到时候汉贼骑兵又从背后杀来,我们更挡不住!”
项庄赶紧劝阻,又说道:“还有,我们的士卒已经一天多时间没有休息了,中间还打了好几场硬仗,再打下去,情况只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还是赶紧走吧。”
看看自己已经疲惫不堪的麾下士卒,还有在远处虎视耽耽的汉军骑兵,还没有傻缺到极点的项羽无奈大吼了一声,还是带着西楚骑兵赶紧向鸿沟渡口处撤退,汉军骑兵紧紧尾随,又乘着西楚骑兵淌水过河的机会,突然发起冲锋,把西楚骑兵的后队士卒驱逐下河,已经筋疲力尽的西楚骑兵根本无力抵敌,在汉军骑兵冲杀下落水无数,惨叫震天,项羽气得胸膛几乎爆炸,竟然还想重新渡河发起反击,项庄死死拉住他,说道:“阿兄,冷静!冷静!阿弟的主力已经回来了,再渡河回去,我们只会是白白送死,只会是白白送死!”
啪一声,项羽一巴掌抽肿了项庄的半边脸颊,红着独眼大吼道:“他不是我们的阿弟!他是我们的仇人!我们项家的仇人!”
项羽的怒吼当然无法挽救西楚军与河南军彻底惨败的结局,一万多河南军几乎全部先后葬身在鸿沟西岸,项羽从齐地战场带来的三万西楚骑兵,最终也只有不到万人逃到鸿沟东岸,鸿沟河水上密密麻麻,几乎全都是西楚骑兵的尸体,尸体堵塞,让鸿沟几乎不流,汉军骑兵也乘机从水浅处渡过鸿沟,把可怜的西楚骑兵杀得再次大败而逃。
项康这边,带着汉军主力回师到了现场后,亲眼看到了满目疮痍又横尸遍野的荥阳敖仓战场,项康不由轻轻的长叹了一声,自责道:“怪我,如果不是我急着救回家眷,周叔他们又何至于在这里打得这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