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三:黄雀在后

  吕枫看清来的是吴琦,不由地松了口气,道:“吴大人来得及时。”
  吴琦点了点头,盯着萧翎看了好一阵,忽然冷笑道:“阁下似乎并不是萧将军呢!”
  听见他这么说,那萧翎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寒声道:“吴大人何出此言?”
  吴琦哈哈一笑,道:“若是阁下真是萧将军,又怎会发出如此疑问?正好,我对易容之术略有所知,像阁下这一类稍嫌粗浅的易容,自然是一望便知。”
  那人终于冷笑道:“大人可真是好眼力。”
  话音未落,他竟丝毫不顾吴琦,快速转过身,再次冲向吕枫。
  他本就为杀灭吕枫而来,眼下败局已定,他既然绝无活路,不如用一些极端的招式,或许能与吕枫同归于尽。
  吕枫见他冲来,脸色不禁陡然一变。
  此刻他的伤势并不轻,恐怕接不下这人一命换命的招式。
  早在一开始和此人交手时他本该要看出这人并非萧翎的。萧翎的招式一招连着一招,一击跟着一击,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浩浩荡荡延绵不绝。而这人对于阴阳对剑的控制则远不及萧翎那般纯熟,招式间也夹杂着太多其余的路子的剑法。
  而此刻,这人竟又舍弃了左手较短的细剑,提着右手的宽刃细剑便冲了上来。
  细剑本和匕首类似,是一种适合用于暗杀而不利于正面对决的武器。和一般的长剑相比,细剑的招式太过单一,不便应对多种复杂的局面。而宽刃细剑便是在综合考虑正面对决的因素后改良的细剑,不但将剑身加长加宽,而且简单地开了刃,以便使用原本没有的劈砍一类的招式。
  严格来说,宽刃细剑还是要算奇门兵器的一种,普天之下,恐怕除了龙影之外,即便是以研究兵器著称的万剑门也不会将之作为制式兵器。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假扮成萧翎的人必定来自于龙影了。
  龙影扮作萧翎的样子来刺杀他,究竟所为何事呢?
  心念电转间,吕枫将幽兰剑向地上一点,竟借着一剑之力腾身而起,将这人的气劲威势所在处轻巧避开。
  兵法有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个道理不但能应用于两军对阵,同时也可以应用于武者之间的战斗。以爆发性为特长的武者,同样会遇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问题。只需要一次又一次地避开他们爆发的威势,或许会在短时间内稍稍陷入被动,却也能够让敌人的爆发性手段完全耗尽。
  面对以潜袭暗杀见长的敌人,只要如此拖延数个往来,他们便自然要落败了。
  等吕枫刚退开,吴琦的援助已经来到近前。
  只见他将吕枫隐隐护在身后,傲然持剑而立,浑身上下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
  那神秘人冷冷地转过身来,眼神已经完全冷下。
  他的确已经再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带着决然的神色,他猛然咬破藏在牙后的毒药。
  发黑而腥臭的血液迅速从口鼻中涌出,随着倒下的尸体一起,而散落在地面上。
  ……
  面对谷清文的喝问,女子只是发出一阵尖厉的大小。
  只听她嘲弄道:“即便我等原形毕露,你又能如何?”
  说着,道旁的四名杀手同时投出数枚翎羽刃,几枚朝向马车,而另外几枚则封死了谷清文可能闪躲的空间。
  谷清文分明已经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却依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慌乱。没有人能看出他的自信根源何在,或者说,他只是根本不知好歹?
  随着翎羽刃投出,那黑袍侍从也再次紧握纹饰细剑飞身上前,直取谷清文的咽喉。
  此刻,谷清文几乎已经被逼入绝境。不论他选择应对来自于黑袍司执的细剑,还是选择应对来自于道旁杀手的翎羽刃,另一方的攻势都足以将他击杀。
  正当此时,谷清文所乘坐的马车忽然爆开。
  只见一个人影从爆开的马车中飞跃而出,抬脚在本打算洞穿马车的翎羽刃上一踩,竟借力腾身,逼至谷清文身旁。
  下一刻,他探出双手在腰间一抹,竟抽出一对长短轻重各不相同的直剑。长剑凌空一旋,将翎羽刃尽数击落,而短剑前突,又侧向一拨,竟将细剑一下荡开。
  一招解了谷清文的围,这人竟又顺势上前,一剑直击黑袍司执。
  司执见状一惊,只能引剑回身试图招架,刚将长剑架开,那人竟借力旋身,凌空一翻,竟又欺身靠近,刹那间,只见一柄短剑斜斜地削过来,甚至并上一击更快,且更猛。勉强将短剑架开,他原本以为攻势总算要停止,却愕然发觉之前荡开的长剑竟紧随而来。
  再次将两击分别挡下,司执心中的惊骇越发浓厚,自知不敌,只得看准一个空档飞身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人将司执逼退,也不追击,而只是稳稳地落在谷清文身前,将对剑交叉着摆出一个防守的架势。
  看清此人手中的招式,那女子不禁骇然喊道:“你是萧翎!不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
  ……
  看着那个策马而来的身影,段迁不觉皱了皱眉头,问道:“萧将军去做什么了?”
  尹离羽答道:“之前我们几人分别后,萧将军便去了江州一带办了件事。”
  见尹离羽说得含含糊糊,段迁知道他自是不愿讲明,于是也不再追问。正要转而谈及另一件事,却看见那个穿着黑色兽纹软甲的身影忽然飞跃而起,右手抽出一柄宽刃细剑,竟默无声息地向马车掠过来。
  段迁一愣,正想要出言示警,心神却又是一动。
  那人好像只是朝着尹离羽而来,至少身上的杀意并没有指向自己。
  下一刻,一道寒芒闪过,整座马车忽然断开,接着竟散落在地。
  尹离羽不由大惊,赶忙喊道:“萧将军何故出手?”
  来人忽然大笑,讥讽道:“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到底是谁!”
  危机当前,尹离羽哪敢分神?只能擎出佩剑勉强架开锋芒,抽身就走。可惜,尹离羽年事已高,虽然功力深厚,但反应和力量都已远不如从前。面对这黑袍人的追击,他勉强挡住几招,无意间漏出一个破绽,竟被看准机会一剑刺死。
  几招杀了尹离羽,那人又转过脸看向退至一旁的段迁夫妇,竟轻松地笑了笑:“二位受惊了,此行前来只诛贼,不会伤及无辜。”
  虽然听他这样说,段迁并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惕。来人看起来似乎是龙影中人,但他所能看出的也仅仅只有这一点而已。至于这人究竟忠于哪一个势力,而又算是新派或旧派,就全然不得而知了。
  眼下的局面实在太过混乱了些,他根本无法看清各方势力所在。
  那人慢慢将纹饰细剑收回鞘中,道:“你走吧,鄂州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若是回江州去,陛下不会怪罪你助纣为虐的罪行。”
  段迁一愣,不解问道:“陛下?”
  那人冷笑一声,道:“当然是当今天子陛下,李峰。”
  还未等段迁完全反应过来,那人再次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正疑惑间,花舞蝶走上前来笑道:“郎君果然还是要回江州去呢。”
  段迁微皱双眉轻轻摇头,道:“与其回江州去,不如去鄂州。”
  花舞蝶讶然道:“公子还要去鄂州?”
  段迁道:“那秋逸飞似乎是个奇人,或许是不逊于律先生的智者,我想要去见见他。”
  听段迁说并不是去杀秋逸飞,花舞蝶总算松了口气,笑道:“若是如此,我便和郎君同去吧。”
  段迁不禁苦笑道:“若是我要去杀秋逸飞,你便不和我去了?”
  花舞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道:“当然,明知郎君要做错事,妾身怎能错上加错?若是郎君非要去杀那秋逸飞不可,妾身定然返回江州,请云王殿下把郎君抓来。”
  被花舞蝶的笑容一逗,段迁的心情不禁轻松不少,当下竟半开玩笑道:“好啊,那个秋逸飞不会是你的情郎吧?”
  花舞蝶巧笑嫣然地眨了眨眼,道:“便是妾身的情郎,公子又要如何呢?”
  段迁哈哈一笑,竟全然没有半点不悦的心绪,而只是道:“若那秋逸飞真是你情郎,我只好不顾你劝阻,也非要去见见他不可。若不是他有天大的本事,如何能被你看上?”
  见段迁竟没有因为这个有些过激的玩笑而恼火,花舞蝶眼中的爱恋不觉越发浓厚了。她笑着将那两匹拉车的马从马车的残骸上解下,又把其中一条缰绳递给段迁,道:“这正好有两匹良驹,或许是天意呢。”
  段迁接过缰绳,道了声谢。他先帮着花舞蝶爬上马镫,这才翻身上了马。快速辨别了方向,又道:“如今我们距离鄂州已经不远,不如再快一些,争取在黄昏之前到达好了。”
  花舞蝶颔首道:“如郎君所言。”
  话音刚落,两匹马便一前一后地冲了出去,扬起一层薄薄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