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疑窦丛生

  诚然,如果双方处于同样的条件下,段迁绝对不会是这个司执的对手,但是如今,他可以从容应敌,而这个司执却必须要尽快结束和段迁的战斗并保存一定的实力赶去支援。
  多了这么一层,段迁的劣势便被稍微填平一些了。
  其中的缘由当然浅显得很。
  只要这个司执希望第一时间赶到支援,那么他就必须要尽快击败段迁。
  这同样也就意味着,他不得不耗费更多的力量来达到爆发性的杀伤效果。可是如此一来,一旦力量大量消耗,即便及时赶到支援,想必也很难再发挥足够的作用。
  如果以保存实力为优先考虑,那么势必要将战斗时间拖长。一旦段迁看准这一点,更多地注重守势,用拖延战术进行应对,时间更是要拖长许多。
  只可惜他的身法并不算出色,否则只需要全力脱离战场,也就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了。
  两人再度对攻三个来回,段迁果然只是保守防御,根本没有任何主动出击的意思。而他一旦试图退走,段迁便又使出那些敌我同归的招式,逼得他不得不回身应战。
  他还从来没有进行过如此憋屈的战斗。
  战圈不远处,几个人影正借着树林的隐蔽躲藏着,紧紧盯着战圈中的情况。这几人中,为首那人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从身形上看大约是一个女子。
  她看着段迁和那司执的战斗,不禁发出一声轻笑,道:“这段迁果然好生了得,若是能得到他的忠诚,再悉心培养一番,必能成为一大助力啊。”
  女子身后,一个穿着黑袍侍卫模样的人欠身笑了笑,道:“主公说的不错,今日一见,属下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确值得受到这般重视。虽然武功还算不得顶尖,但却能很好地利用各种天时地利来牵制对手,拉平差距;更是能认清局面,稳守优势,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人才。”
  女子轻笑一声,又回过头敛起神色问道:“吴琦那边怎么样?还没有战果吗?”
  站在女子身后的人正是刘余,他面色难看地抱拳答道:“回主公的话,小的办事不利,请主公责罚。”
  女子的声音骤然一寒,冷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刘余道:“吴琦身法高绝,再加上武功顶尖,弟兄们死伤惨重,他看起来却还有战力。”
  女子哼声道:“废物,都是废物!”
  黑袍侍卫忽然上前道:“主公,不如让我代替萧将军前去支援吧,让萧将军专心对付段迁便是。”
  女子斟酌片刻,点头道:“如此也好,那你快去吧。”
  侍卫颔首应是,转过身快步走向腹地方向,很快消失不见。女子转过身,对刘余吩咐道:“你把那一颗青色焰火放出去,让萧将军看到。”
  刘余慌忙点头,唯唯诺诺地退下去,不多时,一颗青色的焰火升腾上去,在天空炸响。
  ……
  聂刀安然离开了江州。
  王府的情报网很轻易地取得了聂刀的行踪——他显然没有隐匿行踪的意思,但是即便清楚地知道了行踪,云王依旧没有派出人手去处理聂刀。
  既然已经说过任由聂刀安然离开,他便绝对不会食言而肥。
  有些疲惫地皱了皱眉,云王向后靠在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
  天下,天下啊。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他隐约地感觉到,天下的这般乱局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和控制的范围。
  云王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唯一的长处仅仅在于收买人心,而非在于智略或者武功。
  可是现如今,王府可以依赖的几个人,一个个都或离开,或反叛,或失踪。
  他好像已经一无所有了。
  难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错了吗?
  若非如此,为什么他竭尽诚意招徕的这些人中,竟有这么多背叛者?
  如果他错了,究竟错在哪里?
  忽然,一阵轻柔而舒缓的脚步声传来。听见脚步声,他不禁抬眼看过去。他于是看见了穿着一件装饰有莲花图案的银色长裙的华芳。
  华芳端着一个木制托盘,托盘上有几个碗。
  云王勉强笑了笑,一丝恐慌忽然在他心底生出。
  会不会有一天,华芳也要离他而去呢?
  这绝非不可能的事情。
  事到如今,云王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不可能的存在。他曾经认为自己诚心对待的那些下属必定会永远忠于他,绝不可能会有任何形式的背叛。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不但有背叛的下属出现,而且甚至重要性都不低。
  相类似地,或许迟早有一天,华芳也要离他而去,就像他的这些属下一样。
  害怕逐渐扩大,竟然成为了一阵恐慌。
  为了找回华芳,他已经付出了太多。
  正因为如此,他甚至已经不敢去想华芳最终离他而去的情形。
  华芳竟适时地在他面前停住脚步,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又绕过书桌靠过来,柔声道:“夫君放心,我不会离你而去,永远也不会。”
  华芳竟然明白了他的心意?
  想到这一点,李彦的心头不禁一暖:他的付出终究还是有所回报。
  抬起头看着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你一定不能再走了。”
  华芳轻笑道:“只要没有人赶我,我便永远也不走。”
  李彦长出一口气,抓住她已经有些粗糙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庞边。
  华芳似是完全体会到了他的心思,又柔声说道:“你的属下一个个离开了,我知道你一定很不好受。”
  李彦轻轻点头,没有试图掩盖自己的脆弱——在真正值得信任的人面前,他从来不会试图掩盖自己的脆弱。
  将这些事情从前到后完全联系起来,一丝怀疑慢慢从他心底升起。
  这些下属一个接一个地背叛,难道是偶然吗?
  如果他们真的是眼见大势将去便各奔东西之人,又怎会在他刚刚遭遇贬谪,还未能在江州立足时成为自己的助力呢?这其中会不会又更深层次的原因?
  莫非,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为了背叛而来?
  ……
  看见这一枚青色的焰火,这司执眼中神色陡然一变,竟再没有半分焦虑和浮躁。
  他忽然将双剑交叉,一下逼退段迁,又翻身向后一跃,落下站定,哈哈一笑,道:“那边的困局似乎已经解了,壮士还打算和我继续战下去吗?”
  段迁飘身后退,和这个司执暂时拉开距离,不过双手依旧紧握着武器。
  情况似乎不太妙了,如果腹地那边的困局已经解决,先不考虑吴琦的情况,即便只是眼前,他的危机好像也已经到来。如果没有了需要保留实力匆忙回防的顾虑,这司执必定可以拿出全部的心思来对付他。以两人武功的差距,他恐怕走不过三招。
  不过片刻,这司执又飞身冲过来,抬手间,便是一剑刺出。寒芒闪烁间,几乎让段迁产生了一瞬间的目盲。
  好凌厉的剑芒!
  段迁心中一凛,引枪回身,将枪杆收拢起,右下方向上架起,成功将剑芒荡开。
  一击未中,只见这司执借着反冲力退后半步,又向前踏出,周身旋转半周,将左手细剑刺出。面对司执的抢攻,段迁提枪一刺,将剑锋逼退,又一转枪杆,将底端推出,试图反击。
  他原本以为这司执被逼退半步,面对反击大概要再退一步,没想到他竟抬手提剑,拿左手细剑在枪杆上猛地一抽,同时借力扭身,顺着旋转的势头将右手剑刺出。段迁心下大惊,赶忙侧身一闪,同时将幽影枪抽回招架。那司执却将招式再变,变刺为劈,斜斜地向段迁的颈部劈下去。
  段迁招式刚刚用老,若要变招已经来不及,只好再抽身闪避。或许是由于接连躲闪时脚步已经有些不稳,面对这一剑,他竟没有完全避开。
  幸好司执右手拿的并不是一般的长剑,而只是宽刃细剑。由于整体结构限制,宽刃细剑虽然勉强又劈砍功能,但是却并不如何锋利。这一剑劈下,仅仅在段迁的左臂上留下了一条狭长的伤口,而没有将整条手臂砍下。
  一招击伤段迁,这司执竟没有趁势追上,而是略微退后半步,扬起眉毛看着他。段迁快速用内劲阻住流血,也退后几步,抬起头,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
  这司执的功法似乎和所用的兵器并不相配,方才两人的交战中,他似乎多次使用劈砍的招式,而并非戳刺。如果这个司执平日所用的武器真的是这一类细剑的话,那么招式之中应该以戳刺而非劈砍为主。
  简而言之,这个司执原本的武器本该是长剑才对。想到这一点,段迁不禁猛然一惊。他忽然记起不久前听说的左威卫大将军萧翎,萧翎的武器就是一对长短不同的阴阳对剑。
  莫非这人是萧翎?可是萧翎不是已经和靖王李默决裂,而加入云王麾下了吗?难不成,他根本只是诈降而已?
  段迁忽然意识到这其中必定牵扯到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阴谋,而且这个阴谋必定是针对云王而设计的。
  如果云王死了,那么大姐是不是会很伤心?
  如果可能,他一定要尽力探查这件事情。
  那司执看着他,忽然又发出一阵森冷的笑声,道:“壮士还想要抵抗吗?”
  段迁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司执笑着摇了摇头,又道:“主公说过,如果你愿意向她效忠,她一定会拿出让你满意的东西。”
  段迁冷笑着问:“那你可知道,什么东西真正能够让在下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