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迷局难破
江阳客栈的三层是下房的所在。
每个客栈通常都会有上中下三种客房，上房通常为家具最全且最好，面积最大的一类，而下房则是面积最小，家具最差的一类。或许正是因为下房需要的面积更小得多，江阳客栈的三层面积也要比二层小很多。
只见李凯走至一个房间门前停下，扬起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很快，两声回应从内侧响起。
听到这声信号，李凯便压低声音，道：“游龙巡天。”
房门内跟着传出回应道：“暗影蔽日。”
话音未落，房门缓缓打开，为他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宽大兜帽而看不清面容的人。李凯稍稍欠身向为这人略施一礼，这才缓步走进房中。
这虽然是一间下房，内部的装潢却不但完备，而且豪华。在房间一角上是一张挂着轻纱的床，床帐的四角上挂着四个精巧的香囊，香囊中散发出的并不是某种单一的花香，而更像是一种复杂而昂贵的混合香料。
李凯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欣喜的神色，似乎这个香料很对他的胃口。
他慢慢走近床前，看着坐在床上的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女子，躬身行礼，道：“事情大致如期进行，只是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那女子似有些不悦地哼了哼，问道：“什么意外？”
李凯道：“段迁把我认出来了。我本想直接退离，但是他的武功比以前更强了许多，我无路可退，结果被他堵死在房中。”
说着，李凯将方才的情形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遍，又道：“我的身份或许会引起他的一些怀疑，但是总体的目的大概已经达到了。”
女子微微点头，想了想，问道：“你从和他的对话中分析一下，他对你的身份大概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李凯皱眉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们的计划在向他呈现的这部分或许又不少自相矛盾的地方。”
女子轻笑道：“这是自然的。我们原本也不止启动一个计划。初期开始尝试的大约有六十二个计划，后来证明可行的只有六个，到现在，这六个计划只剩下最后两个还在正常运作的了。不过只要我们的计划中有一个成功了，我们的大计也就实现了。”
李凯颔首应是，道：“等我们的大计实现那日，世人或许会感叹整个计划之精巧。他们又如何会知道，这究竟是失败了多少次之后才有结果的呢。”他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又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又想到别处去了。”
女子示意他不必在意，笑道：“你的确又想到别处去了。你再去准备一下，等晚些时候另外找个人去灭口，不一定要成功，但是一定要让他们知道。”
李凯敛起神色点了点头，又施一礼，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等李凯一走，女子便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宛如玉石一般晶莹而洁白的脸。她长出一口气，一下软倒在床上，叹道：“扮成这幅样子可真累。”
看见女子做出这样失仪的举动，那黑衣人似有些不悦，迟疑道：“主公若是……”
女子瞪了他一眼，道：“反正今夜绝不会再有别人来了，就算还有人要来，我再把面具戴上也不迟。”
黑衣人叹了口气道：“陛下让您处处小心一些，若是有人在旁窥视，这样岂不要坏了大事。”
女子撅起嘴瞪了他一眼，终于还是万分不情愿地将面具重新戴好。
见到她如此作态，黑衣人不禁笑了笑，道：“主公既然要做成大事的人，在这细节上不得不多下些功夫才行。”
女子嘟哝了一句“知道了”，顿了顿，又道：“眼下的局势真是令人困扰得很呢。”
黑衣人点了点头，道：“不必担心，若是事态超出控制，陛下不会坐视不管。时候不早了，主公不如早些休息吧。”
……
面对吴琦的疑问，段迁轻轻点头，又道：“不光如此，或许我们还可以从他口中问出一些有关李凯这个人的情报。依在下之见，李凯此人必定很不简单，或许……”说着，他忽然住了嘴，笑着摇了摇头，道：“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有许多部分我还没有想清楚。”
吴琦道：“无妨，我们先把这人叫醒过来，问他些事情好了。按照你刚才的说法，这人并不是个专业的杀手？”
段迁应道：“是的，此人或许刚刚加入组织不久，或许是一直未求上进。”
吴琦点了点头，探身上前，伸手在他的手腕脉搏处试了试，皱眉道：“他的脉象很平稳，不像是被骤然击晕过去的样子。”
段迁心中一凛，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吴琦又摇了摇头，笑道：“或许是我多疑了，他毕竟不是刚被击晕的，脉象慢慢平稳下来倒也有可能。”
说着，吴琦翻手为掌，在这人前额轻轻一拍，内劲微吐，一下将他激得醒转过来。只见这人渐渐清醒，很快察觉了自身所处的状况，刚欲起身，却被吴琦一下按住。或许是自知不敌，这人竟也不再反抗，只是任由吴琦将他重新按回到地上去。
吴琦笑了笑，收回双手道：“你若是不喜欢躺在地上，不如找个椅子坐下吧。”
那人听见吴琦吩咐，谨慎地站起，却并不坐下，只是冷冷地盯着。
段迁下意识地将幽影枪的枪尖擎出在手中握紧，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底忽然产生了一丝不安的感觉，就好像站在他和吴琦两人中间的不是一个无能的杀手，而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一般。
吴琦见他似乎不愿坐下，也没有另外为难，只是笑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若是愿意回答，便开口应是，若是不愿回答，也不必勉强。”
那杀手听见吴琦这么说，迟疑了片刻，犹豫着问道：“若是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要把我怎么样？”
吴琦道：“你若是提供了许多有意义的情报，那么我便放你一条生路。或者你若是愿意加入彦云王府做个杂役，也非常欢迎。”
他长出口气，勉强笑了笑，道：“我在龙影中地位并不高，只是能从平日见到的一些情形拼凑出一点点情报。”
说着，他大致将平日见到的一些情形向吴琦描述了一番。
听完所说，吴琦皱着眉想了想，道：“你是说龙影的新派首领是靖王李默？”
这杀手点了点头，道：“是的。”
吴琦低着头沉思片刻，转向段迁道：“你感觉如何？”
段迁道：“有这样的可能。”
吴琦又问那杀手道：“你可曾亲眼见过新派的人？”
杀手应道：“见过几个，他们几乎都已经不是杀手了，大都配着长剑。听人说，新派的人似乎在御林军内有奸细，不但窃出许多御林军专属的武器，还偷习到他们的剑法。”
段迁暗自点了点头，这个情报和他们所推测出的情况大致相同。
吴琦想了想，又问道：“那以你所见来看，新派主要培养的是正面交战的武师，而不是杀手，对吗？”
这杀手颔首应是，沉吟片刻，又补充道：“听说新派也有一些只研习暗杀的刺客，不过主要都是研习正攻的武师。”
将这些说完，这杀手忽然匆忙道：“我说的这些情报可还有价值？”
吴琦微微点头：“有。你若是想离开，现在便可以走了；若是想去王府，便先到商会去，报上我的名字，自会有人给你些事情做。”
他感激地点了点头，正要出门去，吴琦忽然拦住他，又问道：“你是否知道，龙影新派大约有多少个研习正攻的武师吗？”
这杀手正要回答，却忽然听见一声轻响，一道寒芒骤现，竟破窗而入，向他掠射过去。
段迁赶忙上前搭救，却又看见一道寒光掠过，直指他的要害所在。不得已退后半步，等他重整了态势，射向那杀手的寒芒已经临近，是一柄翎羽刃。
他只能惊呼一声，却已经无力阻拦。
他看见吴琦探手而出，试图抓住连接在末端的锁链，却没有成功。
终于，寒芒洞穿而过，在那杀手的颈间留下一个狰狞的血洞。
骤然遇袭，只见这人惊骇地瞪大了双眼，眼中似有浓烈的不甘，就好像不信自己竟会死在这种地方一样。
吴琦冷哼一声，快速将窗户拉开，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段迁道：“我们没保护好他。”
吴琦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又道：“这人的情报中或许有不少有价值的信息，龙影的人不会坐视他落在我们手里。”
段迁应道：“或许吧。龙影……”
他自语一般地念了几句，又低着摇了摇头。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出低劣的闹剧。
正思索间，忽然听见吴琦道：“你不如先回去吧，我还要好好想想。这几件事情之间似乎还藏着许多东西。”
段迁应了声是，道了声“告辞”，便慢慢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