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整装待发

  吴琦笑道:“我不是怕舞蝶姑娘拖了后腿,只是想说若是姑娘也要去,不如在这里一起。我们之后讨论一些事情,你自然也可以说些见解。”
  花舞蝶听吴琦这么说,不禁粲然笑道:“多谢吴大人。”
  只见她浅浅地屈膝行过礼,这才走到段迁身旁坐下来。
  吴琦见花舞蝶落了座,便开口道:“不必谢我,之后你我几人就是同僚,同僚之间本该协力共进才对。我们明早出发,从江州一路北上,将依次经过冀州、青州最后到达神都。先前情报似乎除了差错,所以我们需要分别检查冀州和青州的情报点。如果两处情报点都正常,待确认了律先生的行程后,我们便进入神都。”
  段迁点了点头,略一思索,质疑道:“既然在江州的情报点都可以被细作渗透,吴大人如何可以保证冀州和青州的情报点真的是正常运作呢?大人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吴琦若有深意地说道:“公子说的是,所以……”
  段迁冷笑着摇头道:“我看其实云王早已明白这两处情报点已和王府貌合神离,让我们就此去神都,或许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说着,段迁又将茶碗端起,轻轻抿一口,接着道:“若是大人能够确认两处情报点已经不再正常运作,我们何必再去查?”
  吴琦道:“公子可听说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段迁略一皱眉,轻轻摇头。花舞蝶却答道:“妾身倒是恰巧听说过,吴大人的意思是,我们明面上按照一路查过去,但是即便查出问题也装作不知,或者根本只是做做样子。最后一定要到神都去?”
  吴琦哈哈一笑,拍手道:“舞蝶姑娘说的不错,我要说的大概也就是这些了。不过还有一处细节不同。之后我们未必要到神都去,而是要看看律先生究竟是在哪里失去踪迹的。”
  段迁又道:“如今已经过去月余时间,纵然当时留下了什么痕迹,现在想必早已被抹去了,大人又如何确保能查到什么呢?”
  吴琦道:“公子此言差矣,我们所要的并非律先生留下的线索,而是那些人所暴露出来的线索。如果你我的推测无误的话,聂刀等人控制情报网并且将你推入王府,为的必定是驱虎吞狼。那么我们只需要看他们希望我们去吞谁,也就能知道律先生的位置了。”
  花舞蝶忽然问道:“若是如大人所说,律先生是天纵英才,那敌人何不直接将律先生杀死?若是我们最终找去,将律先生救出,岂不是得不偿失?”
  吴琦道:“正是因为律先生天纵英才,本身又不通武学,同时由于是士人出生,极重视信义。所以不论他落在谁的手里,都不会又性命之忧。对于王侯而言,一个极重视信义又不通武学的士人,软禁起来尝试劝降无疑才是最为恰当的应对手段。若是处理得当,律先生同意改投门下,岂不更是一大快事?对于我等而言,即便律先生改投他处,相见时也必定只会好言告知,而不会行些细作之事。”
  段迁不禁笑道:“大人对律先生竟有如此了解?”
  吴琦听出段迁的弦外之音,不由地正色颔首:“公子说得不错,我对律先生的确有如此了解。纵使没有完全正确,也至多失之毫厘而已。”
  段迁和花舞蝶对视一眼,片刻,又转过头看向吴琦,道:“既然如此,那全凭吴大人安排吧。请大人明示,我们如何行动?”
  吴琦道:“事不宜迟,就在今夜。我会另外安排一班人马乔装改扮,明日一早出发。如此并非为了瞒过敌人的耳目,而是另有用意。公子可否明了?”
  段迁看出吴琦意在指点自己,不禁收敛心思,皱眉沉吟片刻,道:“大人的意思,或许是尝试一下,或许能瞒过一些人,或许能延误他们察觉的时机?”
  吴琦含笑摇头道:“非也非也。”
  段迁又思索许久,却依旧没有头绪,不禁求助一般看向花舞蝶。花舞蝶见他这个样子,不禁半掩着嘴轻轻笑道:“郎君你想,我们虽然早已经猜到他们叛离王府,却仅限于你我几人而已,并没有将我们所知告诉外人。”
  所幸他倒也是机敏之人,被花舞蝶这么一点拨,不禁恍然扶额,道:“如此说来,敌人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发觉他们的反叛,所以要做出一副以为他们仍为同僚,共同防备外人的样子,是吗?”
  吴琦颔首笑道:“公子说的不错,我们的目的正是如此。因此我们不但要趁夜色离开的同时另外安排人手做出明日才动身的样子,还要将这个布置直接相告,让他们安排接应。不过,公子也要留个心眼,说不定聂刀的反叛仅仅是他个人的意思,而并非整个情报网的现状。”
  段迁了然应是,的确如吴琦所说,至今为止他们所作出的一切关于聂刀反派的推论或许还有足够的论据支撑,但归于情报网其余部分的怀疑则全然算是一种空想。但凡是空想,必定会有或多或少的偏差。
  将初步的行动讲明后,吴琦又道:“关于第一步的行动,你二人可还有疑问?若是没有,那么我们之后便照此计划行动了。之后的部分,则要等到了情报点之后再做应变考量。”
  花舞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完全清楚,段迁则笑道:“若是在下还有不明了处,可以问舞蝶,就不需要劳烦吴大人了。”
  吴琦哈哈一笑,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先回王府去,等到日落时分,我们在北城门外碰面。”
  段迁随之起身,行礼道:“全凭大人安排,让在下送送吧。”
  吴琦摆手道:“不,你非但不要送我,最好还要做出一副与我不和的样子,而我则要做出一副完全不信任你的样子。正好你身为龙影降将,初入王爷门下便担此重任,我倚老卖老,与你大有分歧岂不是常理所在?而你本为王府之敌,全因为华夫人与王爷重归于好才勉强改换门庭,对王府中人依旧怀抱敌意,岂不是也在情理之中?”
  段迁稍一愣,很快便完全明白吴琦的意思,先微笑欠身,继而冷笑道:“吴大人乃云王门下元老,在下可不敢与大人共担此任。随大人安排便是,在下自当酌情配合。”
  吴琦含笑点头,继而冷哼道:“区区败军之将,也敢在此大放厥词!若是耽误了王爷的要紧事,拿你是问!”
  两人又对视一眼,吴琦满意地点点头,再拱手道别,这才摔门而去。
  段迁冷着脸将大门重新关好,快步拉着花舞蝶走到正堂中,脸色再也绷不住,终于大笑出声,似是自嘲一般摇头道:“这样说话可真是累人得很。”
  花舞蝶道:“公子谦虚了。”
  段迁又搂住花舞蝶,笑道:“怎么还要公子公子地叫,岂不生分?”
  花舞蝶仰起头问道:“那你希望我喊什么?”
  段迁微皱双眉想了想,摇头道:“我怎么知道。要不你换一个试试。”
  花舞蝶沉吟片刻,叫一声“有了”,又清了清嗓子,喊道:“夫君?”
  段迁回味片刻,顿觉不妥,摇头道:“不妥不妥。对了,方才吴琦在时,你唤我叫什么?”
  花舞蝶道:“叫的是郎君。”
  段迁笑道:“这个唤法好听,你不如喊我叫郎君好了。”
  花舞蝶于是改口道:“舞蝶给郎君请安啦。”
  段迁听得心头一暖,不禁哈哈大笑,脑中又生出许多感慨来。曾几何时,他还只是一个只能藏身于暗处的杀手,如今却赢得了这许多东西。
  他根本不曾想到过自己还能有如此令人沉醉的生活,多么渴望这样平静美好的生活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可是天却并不遂他的意。
  一方面大姐的请求他必须回应,另一方面他也曾对自己许诺过,要帮云王至少办一件事来回报他的栽培之恩。如今云王临危,他不论是为求心安,还是为合道义,亦或是遂亲情,都必须要帮这个忙才行。
  想至此处,段迁的神情不禁再次变得愁苦。他轻叹一声,道:“希望这件事之后,一切都会结束吧。”
  花舞蝶的心思是何等敏锐,一瞬便察觉到段迁的困扰,自然地向他怀中又加紧靠了靠,柔声道:“郎君可曾想过,平稳和安定并不见得是由外界所赐予的,也可以是由内心所创造的。就像家本就不该是一个固定的地点,而是由亲人所构成,可以存在于任何地方才对。”
  段迁笑了笑,又叹道:“或许你说的对呢。距离日落还有不少时间,我们不如稍作休息,这样的话,夜间精神也会好很多。”
  花舞蝶忽然展颜道:“不如这样吧,郎君休息的时候,便让妾身献舞,可好?”
  段迁有些宠溺地说道:“你也需要休息吧?”
  花舞蝶摇头道:“今晨我起得很晚,眼下精神得很。”
  段迁见她说得确凿,这才点头同意。花舞蝶于是拉着他到后园一处石凳上坐下,又跑回屋中取了一对水袖,简单地补了些脂粉,这才在园中站定,嫣然一笑,翩然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