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卒子旗下

  除去郑政这一雅间外,还有两处雅间比较特别。
  其中一处同样位于偏僻角落,那处雅间之中有一对穿着朴素的夫妻,中间坐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头上有两根朝天小辫,笑起来,脸颊上便有两个酒窝,很可爱。
  如意楼向来有“百个鼻子倚门槛,千个鼻子抬脚迈”的说法。
  什么意思,意思很浅显,手头上最起码要有千把个蚁鼻钱,才能到如意楼走一走。
  如意楼本来就是个很费鼻子钱的地方,来的一般都是豪贵。
  即便普通的小富之家,都不敢到这里来坐坐,实在是心疼那一个个鼻子钱。
  谁也想不到,那对朴素夫妻,进来了不说,还坐在雅间之中,而且,身边还跟着个邋遢汉子,很像城门口的乞丐。
  进去之后,就坐在那位虎背熊腰的丈夫一边,这且不说,没多久,又来了位贵公子,玉带玉鞋,就进了那处雅间,坐在长几旁,离着那位邋遢汉子不远。
  那处雅间,看上去有些古怪,就那么一条长几横放,从左到右,依次看去,首先便是那位恬静妇人,然后是那位可爱的女娃娃,接着,长几末端,便是虎背熊腰的汉子。
  汉子身边,隔着一臂距离,是那位邋遢汉子,邋遢汉子侧前方,就是玉带玉鞋的贵公子了。
  二人身形都离着长几,似乎都不受待见。
  其实,雅间空间不小,两侧完全还可以放得下两条长几,只是,当专门侍立在雅间外,打扮雅净的婢女,小心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加放长几时。
  不等虎背熊腰的当家汉子开口,那位邋遢汉子便笑嘻嘻,识相拒绝了。说他们这糙人,能有个坐的地方就行了,难不成还想着大酒大肉。
  说着,还舔了舔嘴巴。
  一旁坐着玉带玉鞋的贵公子,神色鄙夷,只是没有开口。
  那位察言观色的婢女,一目了然,那一家三口才是正主,那位当家男人显然不高兴,于是,婢女低头悄悄退去。
  另外一处,就很特别了。
  是整座一楼之中,唯一一处设在中间位置的雅间,就在中心处,那座高台前方,很近。
  雅间中,只有一人,一位手执白折扇,身穿雪白长袍,仪态风流的男子,男子眼神迷离,望着前方高台之上婀娜多姿的舞女。
  男子斜斜坐在长几后,神态慵懒,一手执扇,一手饮酒。
  而且,那处雅间,同样没有拉下帷幕,四面八方都看得到。
  那位旁若无人的白袍男子,郑政知道,是一位武夫,而且是一位芝鼎境的武夫,战力很强。
  在郑政和苏脂官刚刚入城之时,便有鹫子府的鹫子秘密前来,那位鹫子亲自书写的鹫子报上有很多消息。
  其中,关于这位战力强悍,好杀金丹的白袍武夫,着墨颇多。
  白袍武夫,名叫北北胡,是小公爷洪少章的心腹,也是洪少章三千卿客中的武夫第一人。
  一个底子厚重的五境芝鼎武夫,很不俗,杀了不止一位窥六金丹。
  传闻,那个名叫北北胡的白袍武夫,还杀过一位重伤的窥七元婴,只是不知真假。
  而且,此人好色。
  性格残忍,最令人发指的是,那位自斟自酌的男子,据说,好吃人肉。
  最喜欢两三岁年龄的小娃娃,蒸笼之中,煮而食之。
  不过,北北胡并不是一般莽夫,很有心计,通常想要吃肉,都是购买奴隶,特意挑选细皮嫩肉的小孩子。
  偶尔,清流城中,也有丢失孩童的事例,只是,谁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那位白袍武夫所为。
  况且,那位轻视武夫的小公爷对于北北胡这位武夫很是看重。
  所以,孩童丢失的事情,大多都是不了了之,配些鼻子钱了事。
  不简单,一个以五杀六的武夫。
  郑政微微侧头,轻声道:“脂官,你好像就是窥六金丹吧,如果和那位交手,结果如何?”
  苏脂官依然是一副冰冷神色,想了想,说道:“不好说,我没有见过他出手,也没有见到他所杀的金丹,不好判断。”
  “但是,战力绝对不弱,武夫虽然只有短短五步,是一条断路,然而,起步是走的独夫路子。讲究的都是一个根底厚重,追求的是淬炼精气,以先天吃后天。”
  以先天吃后天,这一点,郑政明白,独夫便是以淬炼纯粹的先天精气,蚕食后天灵气,一步步壮大自身,步步登高。
  至于武夫,也是先天精气,蚕食后天灵气,但是要在三境流罡,熬炼出自身的那股罡气之后,才可以。
  而且,同样是先天吃后天,不论是蚕食规模还是速度,武夫都远远比不上独夫。
  也有特别者,不仅蚕食规模与速度,和独夫不相上下,就是体魄之强悍都不遑多让。
  这也是,为什么窥窥对于武夫,有时候,格外重视的原因。
  这样的武夫足以与独夫争雄,只是,武夫与独夫仅仅是起步有很大相似之处,终究路子不同,不能像独夫那样,步步登高。
  走的到底还是武夫的那条路,断头路。
  郑政又问道:“如果是傅司马出手呢?”
  苏脂官的回答很干脆,“必死无疑。”
  二人都明白,死的自然是那个白袍武夫。
  傅菊,傅大司马,也是位武夫,同样是位五境芝鼎的武夫,当今武道的止境。
  不要说现在,就是二十年前,便已经芝鼎境的傅菊,那个时候,还不是大司马,只是左司马。
  跟随老元帅北伐,那一场山洪后,紧接着,便是清流擅自退军,这才导致全军溃败。
  正是傅菊这位左司马,带着重伤的老元帅,稳住中军,故而,那场败北,大玄王朝各路军马,损失虽然惨重,但是并没有伤筋动骨。
  南撤途中,发生了一件事,影响很大。
  一位出身星星台的随军参要,竟然抗命不遵,不肯南归,并且擅自作主,接受了曹国的小宰印。
  说到“小宰印”,便要说一说“小宰”。小宰之上是大宰。
  天子有五官,司徒,司马,司空,司士,司寇。
  五官各有分工,掌管不同,譬如司马,掌军事。
  所谓大宰,就是五官之属。
  而小宰,便是五官辅弼之官,位也高,权也重。
  那位星星台的随军参要,倒也是聪明,一个随军参要的身份,自然比不得小宰。
  可是,大玄王朝的窥子贴中,还有他的名贴,他还是大玄王朝的臣子。
  这就是叛国了。
  或许,那位星星台的年轻人,有恃无恐。
  毕竟,他是星星台弟子,腴洲四大山门之一的嫡传弟子,而且,他的祖爷爷便是星星台的老祖宗,当家人,那位号称“老狗”的黄斗老祖。
  腴洲四位大仙尊,他家老祖宗,便是其一。
  这且不说,就是他自身,也不是什么寻常窥窥,要知道,他可是迈过“道花”,这步步登高路上的第一道门槛,结出金丹的窥窥。
  一般来讲,窥六金丹,便可以开山门,立谱牒了。
  当时,那位身世煊赫的随军参要,那个趾高气扬的年轻人,就那么云淡风轻,站在傅菊,傅司马眼前,手里托着那枚小宰印。
  他说,他不走了。
  于是,傅司马便出手了,以五境芝鼎的武夫境界,宰了那位窥六金丹的年轻人。
  他不走了,便真的没有走,连带着那枚小宰印,都被傅菊敲烂,一地碎骨。
  傅菊只说了一句话,大玄的军帐中,没有可以抗命的窥窥,抗命者,死!
  尤其是,卒子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