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章 花事(一)

  章节名永远是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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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睡得并不踏实,反反复复都是梦境。
  梦中,是一身正红笑颜如花的臻琳,下一刻,泪水满溢,嫁衣如火,妆容模糊。
  她似乎听见了侍郎府外裴大老爷的悲鸣。
  她牵着臻琳的手,一红一紫的身影走过长长的甬道,如同她们在甬州裴家时牵手走过青石板路一般。
  梦境的最后,是海棠红盖头遮住了容颜的臻琳,随着鞭炮轿子越走越远……
  臻璇猛得睁开了眼,感觉四肢发麻,而屋里头的蜡烛已经点了起来,她觉得光线格外刺目,刺得她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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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颐卿就在身边,低声问她:“七娘,魇着了?”
  臻璇呆呆望着承尘,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她扯出一个笑容,道:“吵到二爷了?”
  一开口,才发xiàn
  嗓子都是干涩的,声音发哑。
  夏颐卿披了一件衣服下了床,倒了杯水,又到床边坐下。
  臻璇已经清醒了,拿手背擦了擦眼泪,坐起来接了水过去。
  夏颐卿握住了臻璇的胳膊,亵衣透着湿气,他微微皱眉,道:“出了这么多汗,洗一洗再睡吧,莫着凉了。”
  被他这么一说,臻璇自个儿都觉得有些冷,不由缩了缩脖子。
  外头是杏绫守夜,听见里头声音。她赶紧穿好衣服进来。
  热水送到了净室。臻璇抱膝坐在木桶里。想起刚才的梦,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呢?
  明明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昨日里是她亲眼看着臻琳上轿,晚上夏颐卿还与她说过七皇子瞧着很高兴,臻璇应该是已然安心了的。
  是不是就是因为安心了,这两年埋藏在心底的那些慌乱那些惊恐才会一股脑儿地冒出来?
  那一天不仅仅是臻琳的噩梦,也是整个裴家的噩梦。
  这些噩梦冒了出来,大抵就能永远散去了吧……
  臻璇心中有事。不由泡了许久,直到感觉水有些凉了才起来。
  杏绫拿汤婆子热了一件新的亵衣,穿上身之后暖和不少,出来一看,床上被褥也换了新的。
  等夫妻两人躺下,杏绫撒了帐子吹灯出去了。
  锦被虽然也拿汤婆子烘过了,但一时半会的也不太暖,屋里虽有火龙,臻璇还是觉得冷。
  她往夏颐卿怀里靠了靠。
  夏颐卿的胳膊绕了过来,另一只手握了臻璇的手。指尖微凉,他轻轻摩挲。道:“睡吧。”
  夏颐卿什么都没有问,在臻璇身后的那只手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像在安慰一个孩子。
  臻璇心中一悸,突然就想说一说刚才的梦,可张了张口,又不知dào
  从何说起。
  似乎是感受到了臻璇的情绪,夏颐卿轻声又劝了几句,他的唇就在她的额头边,呼吸气息落在鬓发上,有些痒。
  臻璇干脆把额头靠在夏颐卿身上,平缓的心跳声让臻璇一点点踏实了下来,倦意渐渐泛上。
  这之后是一夜好眠。
  臻璇再睁开眼的时候,夏颐卿并不在身边。
  她撩起帐子往外看,屋里亮堂,天已经大亮了。
  臻璇唤了一声,杏绫便进来了。
  “什么时辰了?”臻璇问道。
  杏绫道:“差一刻就巳时了。”
  臻璇皱眉,竟然这么晚了,别说嫁了人之后,从前的闺中,她也不是贪睡之人,早早就起来了。
  也难怪夏颐卿不在,这个时辰定然已经出门去了。
  臻璇披了衣服下床,杏绫过来伺候,道:“二爷说,奶奶夜里魇着了睡得不好,便不叫奴婢们惊扰,好让奶奶多睡一会。”
  虽说是多睡,但这也睡得太过了,亏得是在京城,只有他们两夫妻,没有长辈需yào
  请安。
  臻璇梳洗之后,用了点粥点,便问起了外头的情况。
  杏绫也不太清楚,正巧云在回来替夏颐卿取东西,便被执棋拦了。
  执棋问了几句,又进来回臻璇。
  陈牙婆那里,云在自会去招呼,按着臻璇的意思把红袖与添香卖得远些。
  而七皇子和臻琳,天未亮时就已经进宫谢恩去了。
  臻璇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一切按部就班,应当是没有什么差池的。
  不仅仅是臻璇担心,侍郎府里段氏也是揪着心的。
  段氏一夜无眠,又是大清早起来,等听人报了七皇子和臻琳已经入了宫了,她面上更添了几分紧张。
  李姨娘宽慰道:“太太,姑奶奶行事得体大方,宫里主子们也会喜欢的,您放心吧。”
  段氏不敢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那些担心都不吉利,说明面了不好,可还是挂在心里。
  明明活了这把年纪,明明大事小事见过不少,可段氏这会儿觉得,她怯场了,她不是那个谈笑风生端庄精明的裴侍郎夫人,她只是一个母亲,很普通的为女儿担忧的母亲。
  这份担心一直存到了臻琳回门。
  等听说七皇子也一块来了的时候,段氏长松了一口气。
  侧妃回门,七皇子可来可不来,但若是来了,便是给了侧妃大体面。
  臻璇与姐妹们拥着段氏等在垂花门里。
  听见从远处而来的车轱辘声,段氏抬着头张望,马车停下,花露和花霁先下了车,扶着臻琳下来。
  臻璇望着臻琳。
  她梳起了妇人头,插着一支蝴蝶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身上绣石榴花开的如意襟袄子依旧是海棠色的。
  见段氏盯着那步摇。臻琳扶了段氏的手。道:“昨日进宫谢恩时昭仪娘娘赐的。”
  听了这话,段氏笑着点了点头。
  惠昭仪赐了金步摇,臻琳又戴上了,可见昨日婆媳两人见面应该是相谈愉快的。
  到了正屋坐下,没一会儿,七皇子便来了,后头跟着裴大老爷与五老爷、七老爷,在后头是夏颐卿并臻衍、臻律几兄弟。
  大老爷虽是岳丈。却也不敢走在七皇子前头。
  彼此问安见礼。
  臻璇是头一回看清七皇子的模样,上一回甬州天宁寺后门匆匆擦肩,还是臻琳瞧见了他鞋上的金线盘绣祥云猜出了身份,那是只记得他面如冠玉,这会儿一瞧,当真是翩翩俊秀少年郎。
  七皇子身份不同一般,后院女眷多也不方便,简单认了认亲。
  到了臻璇的时候,七皇子上下打量了两眼,臻璇莫名。却听七皇子回头唤了夏颐卿,道:“那年法成寺。你来迟了,是不是……”
  这句话不着前后,旁人听不懂,臻璇和夏颐卿却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那年法成寺,段氏、曹氏带着孩子们去上香,臻璇去和莫三奶奶见了礼,再去寻段氏的时候撞到了夏颐卿。
  那时只觉得巧,明明是在离甬州千里之外的京城,两个人竟然也遇上了。
  恰到好处地彼此问候之后,便各自散了。
  臻璇那时猜测过夏颐卿进京的理由,却不知dào
  那日夏颐卿是与七皇子有约,因为偶遇了她而耽搁了一会。
  是也不是,臻璇不好回答。
  夏颐卿也有些尴尬,他知dào
  七皇子是在调侃。
  那日法成寺,所谓的“打听打听”也就是随口一说。
  只不过七皇子那时远远看到了臻琳,而臻琳不会单独外出,他自然也知dào
  裴家其他人也在寺中,依次来推断夏颐卿的行迹,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可这玩笑话显然是猜中了。
  “殿下……”夏颐卿颇有几分无奈。
  七皇子却是一本正经:“我是你姐夫。”
  认完了亲,男人们就出去了。
  晓得臻琳与段氏定然有贴心话要说,曹氏把几个孩子都带了出来。
  臻璇与姐妹们去了臻琳的房间,里头少了不少摆设,桌椅还在,便都落了座。
  臻琪支着下巴与臻璇道:“我瞧着七妹夫与殿下交情不错?前天夜里还去给殿下做了傧相?”
  “恩,喝了不少回来的。”臻璇答道。
  臻琪嘻嘻笑了:“不愧是和皇家做生意的,关系厉害呢。”
  臻环突然插了一句:“七姐夫和好多人都熟,听说和五姐夫也相熟?”
  臻琪一怔,她没想到臻环会开口,说得还是这种调侃话,涨红了脸,道:“别胡说!”
  臻环挑眉睨了臻琪一眼:“都订了亲了你怕什么。”
  臻璇赶忙打了一个岔,问臻环道:“你怎么知dào
  二爷与傅四爷相熟?”
  “九姐姐说的。”臻环看向臻璇,“那年你们从傅家庄子回来,马车陷在泥里,不是七姐夫经过帮了一把吗?”
  造化便是这般巧的。
  当年事一样一样,成了今天的局面。
  夏颐卿与傅四爷,与七殿下都相熟,与颜慕安也很熟悉,他们都娶裴家女。
  有一些是裴家自己定的,有一些是皇命,而那些皇命不过是为了七皇子的路顺畅而已。
  从臻琪与傅四爷定亲开始,臻璇和臻琳的将来也就定下了。
  臻璇抿了抿唇,她又想起了那天与秦伯琛说过的话。
  无论是皇恩浩荡,还是父母之命,为人臣者,为子女者,都需yào
  接受。这辈子看似因旨意而定,可实jì
  上关系的只是自己的心。心若在,甘之如饴。心若不在,便是没有忠孝仁义压在背上,也终究是一场苦守。
  外头传来脚步声,臻璇抬头去看,见到了含笑而来的臻琳。
  她想,这个道理,她的四姐姐也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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