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蜀道行

  南疆锦城,位于益州南,山川秀丽,气候温和。古往今来被誉为“天府之国”,来往商旅众多,民丰物阜。沿景谷道西北行,接沓中阴平道;东南行至白水县与古牛道衔接,北通中原,乃途径中原要道。景谷道上,街边热闹非凡,各样摊贩排在两边出售事物,换取银两及生活所需。街角尽头,一客栈外竖着一根两丈来高的旗杆,旗面写着“迎景酒楼”,正随着轻风迎风招展。
  客栈门前一行人缓缓停下,店小二见来人连忙吆喝招呼,只见一行四人,当先一老者年过半百,身形微胖,两眼炯炯有神,颌下一撮小胡须垂于胸前,身穿一件青布长袍,步履轻盈,迈着八字步踏入店中。余下三人皆年轻许多,当先偏瘦的莫约十七八岁,居后的两位二十左右,腰携长剑,个个英姿飒爽。
  其中偏瘦的那人向店中伙计招手道:“小二哥,麻烦帮忙把马给喂食一下。”店小二点头应道,奔将出来,接过马匹缰绳,随后忙活去了。四人进得店中挑了个清静位置坐下,坐在面北的那人环望一圈,见店中除了自己四人外,还零零散散坐着七八个人,生意清淡,想是天色尚早的缘故。那人取过茶壶为余下几人沏了一碗,喝了两口,说道:“师傅,那向阳棠当真如此厉害?刘廷志竟然要邀请这么多人对付他,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桌上那偏瘦的人拍掌接道:“就是,我也觉得文杰师兄说得对,他再怎么也就一个人,难道还是三头六臂,用的着如此大动干戈么。”言中颇不以为然。坐在西首那老人拂了拂衣袖飞尘,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刘贯常的武功如何我岂能不知?寻常人等想要伤他哪有那么容易,依我看,那向阳棠绝非一般人。”
  几个徒弟一听师傅如此说来,心中细想也对,想那刘贯常也是一派掌门人,在江湖上也是一代宗师,身怀高艺,与师傅不分伯仲,想来那叫向阳棠的也定当极是了得。那偏瘦的青年接道:“那师傅您要是和他遇上了岂不是很危险,人家刘掌门武功那么高强都抵挡不住,我看咱们还是回崆峒山吧,这一架咱们不打了。”
  那被称为文杰师兄的园睁大眼,高声道:“呸,你就是爱放屁,区区一个向阳棠师傅又怎会放在眼里,就算打不过,咱们这么多人,难道你手中拿的是烧火棍么?”。
  那偏瘦的被师兄挤兑,也不恼怒,说道:“大师兄,我这不是担心师傅安危嘛,万一人家也有帮手怎么办,别到时候打又打不过。”
  那大师兄把剑往桌上重重一搁,说道:“有帮手也得打,总不能坠了咱崆峒派的威名。”
  那老者招了招手,示意徒弟莫再争辩,说道:“那刘贯常与我素有交情,如今他死得不明不白,我也不能不管。再说了,你师傅我像贪身怕死的人吗?行走江湖,靠得便是义字为先,当年我初到蜀地,他可待我不薄。”随后又道:“只是这个向阳棠武功如此厉害,怎的近几年江湖中却没听说此人。”沉思良久,想不出头绪来。
  当今武林门派众多,南有青城,五毒教,点苍等教派,中原少林武当,漠北、辽东等地区也是帮派林立,年长那人乃是崆峒派掌门人李元量,其次大师兄叫徐文杰,二师兄章华安,那偏瘦的是李元量最小的弟子袁小钟。前两日李元量接到青城派来信,才知道青城派掌门人刘贯常被害之事,当下便带着弟子前往南疆,长途两日,奔驰数百里,今日已快抵达巴蜀境内。
  徐文杰招来伙计,要了几样小菜,两斤烧酒。过了一会儿,店小二便端了数盘小菜,一碟馒头上桌,酒菜精美可口,多为巴蜀一带特产。徐文杰为几人杯中斟了酒,众人吃喝起来。
  街边马蹄声响,但听得踢哒踢哒声传来,两骑纵马疾驰,如箭离弦,道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李元量回过头来,见坐上乘客身穿灰布道袍,头婉发髻,都是观中道人,只见那两人神色匆忙,似有要事赶程。
  徐文杰见李元量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问道:“师傅,他们是什么人?”李元量道:“他们是八卦门的,我看他们神色匆匆,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徐文杰奇道:“八卦门不是在岳阳巴丘吗,怎么他们往南边赶,真是想不通。”李元量想着刘贯常之事,心中忧虑不安。斥道:“就你爱多管闲事,人家要去那里关你什么事。”徐文杰吃了一瘪,不敢再说,看得章华安,袁小钟二人忍不住便要发笑。章华安说道:“我看大师兄你还是少说话,免得师傅他老人家不高兴,回去后又罚咱们到“罗刹塔林”练功。”李元量放下送到嘴边的酒杯,一一指道:“去去去,你们几个整天油腔滑调的,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罚你们到塔林练功是为你们好,当年我年轻的时候求着你们师祖,一年都只能进入塔林不到五次,你们竟然还不知好歹。”众人噤口不言,师几人相处已久,感情深厚,平日里说说闹闹,师徒几人时常拌嘴,对此早已惯了,做徒弟的虽然面上时常对师傅顶嘴,心里却是非常敬重。
  章华安问道:“师傅,为何您总是月初才让我们进入塔林,五日一到便让我们出来?”徐文杰听华安问道,心中大是好奇,以前一直奇怪为何五日一到师傅便非要师兄弟出来,不可停留,只道师傅自有其意,也不多问。袁小钟拜入师门未满两年,依门规不能进入塔林,只听各位师兄们提及过,只知塔林大小十三座,西北、西南、东南、东北各三座,主塔居中,塔高九层逾十二丈,。而塔林里面究竟如何修炼武功却是不知,问及各位师兄们也不肯说,对此早已心痒难搔。这时听华安师兄问及,纷纷停下碗筷,静等师傅述说。
  李元量取过酒杯,一饮而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道:“武学之道,博大精深,武学讲求循环渐进,依流而行;若急功好利,往往容易走火入魔,不可自拔。我派祖师曾告诫后世弟子,学术不可贪心不足,不然将来自伤其身,终害自己。”李元量指着桌上的馒头,续道:“就好比这馒头一样,总得一口一口吃,要想一口吃个胖子,可得小心被噎死。”三个徒弟见师傅打趣,哈哈一笑,心知师祖老人家原来是怕我们急于求成害了自己。
  李元量把馒头分发给三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派剑法在武林虽然名声不显,但总的来说比起武当太极法却是毫无逊色。文杰,你虽然勤奋有加,可知你在“玉罗塔”六层半年停滞不前,却是为何?”徐文杰慢慢放下馒头,面带愧色,沉吟片刻,说道:“弟子资智愚钝,辜负师傅教诲。可不知为何,每当按照壁上功法所练,总是手不应心,心余力绌。”
  李元量点点头,说道:“这也就是了,我派剑法博大精深,练到高深之处,需以强厚内力相辅。如今你内力不足,所以才会如此,而我派所短,恰恰便是缺少修习内功的法门。”众人都知,外功讲究拳脚刀剑招式,有迹可寻;而内功讲究体内气息运行,要旨在于修身养性,固体养元。人体百脉相互承连,息息相通,往往修习之时自内而外,以气为引,却又飘渺虚无。往往高深武功没有深厚的内功根底,万万不成。
  徐文杰这半年依照塔中墙壁图画修习,每当修炼到要以内力催动剑气时,总是因为内力不济,真气不足而失败告终,有时候强行修炼,只觉头脑浑浊,胸中气息闭塞,痛苦不已,半年下来没有丝毫进展。
  袁小钟问道:“师傅,近几年弟子不曾见过您去过塔林,定是您老早已把本派武功学全了,对不对?
  李元量哈哈一笑,摇了摇头,说道:自你太上师祖飞虹子创建崆峒派以来,能上塔八层的细数下来也不过寥寥几人。本派武功高深莫测,你为师我资质有限,停在八层以逾十年,看来是不能再近一步了。”说时甚是满足,脸露微笑,谈笑风生,对能否精通本派武学毫不在意。转头说道:“小钟,你入门虽晚,但是你天资聪慧,若是肯勤学苦练,假以时日,超越你几位师兄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袁小钟听师傅如此说来,又惊又喜,不禁暗暗得意。笑道:“师傅,你都说我资质不错了,回去以后,您就让我和师兄们一起去塔林吧,我绝不贪多,您老让我出来我就出来,绝不多待一刻。”取过李元量的酒盅斟满后,双手献上,神情甚是殷勤。
  李元量“嘿嘿”一笑,双眼眯成一条缝,挤在脸上,说道道:“你这臭小子,师祖传下来的规矩可不能破,不过呢也不是没有办法,回去以后,让你大师兄教你便是。”李元量本非拘泥于世俗之见的人,让徐文杰做师兄的代传,袁小钟本人不踏入塔林,也不算破了规矩。想到本派多以剑法为长,内功薄弱,只要不修炼六层以上的武学,倒也无碍,见小徒弟恳求,也就任由他去了。
  袁小钟见师傅答应,兴奋不已,忙道:“我就知道您老最好了,多谢师傅。”李元量吐出一块鸡骨头,环视三个徒弟,说道:“我呸,我最好了?你们几个背着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想的吧。”三人一怔,纷纷说道:“师傅,那定是您听错了,咱们时常说你高风亮节,为人大公无私,武林之中德高望重。”:“就是,您老一定听错了,来,师傅您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