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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云道:“兄弟!怎么托我的福”
  燕风道:“兄弟!兄弟!你还知道我们是兄弟——是一母同胞的新兄弟”!
  燕云道:“这话怎么讲”?
  燕风皮笑肉不笑,道:“怎么讲,怎么讲!你把我害得好惨,道貌岸然出尔反尔的东西,明明答应我把青松岭神武队军粮变质的事儿揽下来,当时我还信以为真,以为真个是打虎亲兄弟,把你这个哥哥佩服的五体投地——五体投地!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你会出卖我,去那厢军衙门翻供,翻供!还好咱福大命大造化大,命不该绝,作成今日气象”。
  燕云道:“燕云行于天地间言必信行必果,绝无翻供之事”!
  燕风愤然道:“虚伪,虚伪至极!还有脸说‘言必信行必果’!你若不翻供,我怎么会被晋州厢军衙门缉拿还要刺配沙门岛,你倒安然无恙;你若不翻供,我现在已经做到副指挥使的位置了。你真是我的亲哥哥,我的前程就被你一句话白白断送了!嘿嘿!现在居然有脸站在我面前装出正人君子的模样,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娃娃那么好糊弄!现在你走投无路投奔我,兄弟我——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会照顾你的”!说到此潸然泪下。
  燕云道:“我再说一遍,在晋州厢军衙门我绝没有翻供,我昧着良心袒护你助纣为虐是为了娘、为了燕家香火。你贪赃枉法克扣军粮嫁祸于人致使神武队十九条人命死于非命,怎么就没有丝毫的忏悔之心!至于你怎么被厢军衙门缉拿我不知道。我安然无恙,是晋州厢军都指挥司钤辖田钦看在他老上级肃亭侯郭进的面子网开一面”。
  燕风疑信参半掏出锦帕拭着脸上泪水,道:“故事讲的不错,劝你也写一部像《虬髯客传》的书,也能糊口”。
  燕云不理会燕风的冷嘲热讽,道:“峻彪你、飞燕怎么到的这里”?
  徐三提着包袱气喘吁吁跑进来,道:“彪爷!这是给燕云找的衣服”。
  燕风道:“还不快给你燕大爷换上”!
  徐三道:“彪爷!彪爷!在这里换”?
  燕风道:“对,对,对”!
  徐三把包袱放在桌案上打开,准备给燕云换上。
  燕云道:“不急,不急。峻彪还没回答我呢”?
  燕风给徐三使了眼色,徐三急忙退出。
  燕风道:“丘龙燕云的字!换上吧,虽不是新衣服每套也值三四千钱”。
  燕云暗想燕风的一套旧衣服就顶横风军三指挥四都一个士卒一年多的军饷,道:“峻彪,你一不为官做宦为官二不行商作贾,银子从哪儿来的”?
  燕风道:“我一不偷二不抢,你就放心吧”!
  燕云道:“我还是穿自身破旧的踏实,那是娘给做的”。
  燕风道:“丘龙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娘能给你做一辈子吗?还是换上吧,哥哥破衣烂衫的,叫下人怎么看我做弟弟的,出了我这卧虎寨你愿意穿啥传啥”,说着就给燕云脱衣服。燕云盛情难却勉强换上。
  卧虎厅外的徐三远远看见急忙把燕云换下的旧衣服拿出去。一个家丁来报说州尹请燕风回衙门,燕风匆匆而去。
  燕云又是一连三天不见燕风踪影。第四天卯正十分早上六点多,燕云爬起走出厢房,霜重雾愈浓,“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练了一趟拳脚,暖和暖和身子,浓霜如一层薄雪把他罩住。徐三打着灯笼提着食盒,道:“云大爷开饭了”。
  燕云道:“燕风呢?带我见他”。
  尚飞燕不知从哪儿过来问道:“峻哥在吗”?
  徐三道:“这不是云大爷也要见他,对,昨夜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吗”?
  尚飞燕道:“我一睁开眼,就不见他的踪影了”。
  徐三道:“八成是进州衙了”。
  尚飞燕道:“峻哥真是辛劳”!
  徐三道:“可不是吗!州尹老爷离不了他。大冷天的进屋里说话吧”。燕云、尚飞燕随徐三进了厢房,徐三点上蜡烛,把食盒放到桌案出去了。尚飞燕转身要走,燕云叫住:“飞燕!不,不,尚飞燕我有话问你”。
  尚飞燕道:“反正峻哥不在,问吧!不过一件事儿,不准反悔”。
  燕云道:“都依你”。
  尚飞燕道:“我和你的婚事是双方母亲定的不算数,依的吗”?
  尚飞燕道:“绝不许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依的吗”?
  燕云道:“都依你,绝不反悔”。
  尚飞燕道:“那你问吧”。
  燕云道:“你怎么到了这三崲州”?
  尚飞燕道:“峻哥带我来的吗。年初你离开归云庄进京没多久,峻哥就出去创立家业了。峻哥非常恋念我,六月的一天晚上归来找我,我就和峻哥出了归云庄,峻哥说急需用钱,他要拜一位武林高人为师,那高人要的学费惊人一月一千贯钱,我怎能袖手旁观自愿求他把我卖进三崲州的燕春楼,他说他发达以后回来赎我,两个多月后他真的回来了,摇身一变成了燕春楼的东家,三崲州的柜坊、客店、酒楼、睹坊、兑坊、勾栏、生药铺、绸缎庄、酒坊、油坊生意大半都成了峻哥的,人们都称他为‘镇三崲’,所以家丁们称他为‘镇爷’。峻哥真是不负我,隔个三五天就派人接我回来相见。七天前隔了都半个月了也不见人去燕春楼接我,我就跑了出来,不就撞见你了吗”。
  燕风学艺归来找到燕春楼老板剁其手逼其将燕春楼自愿送给自己签字画押不得反悔,以类似敲榨勒索、巧取豪夺、软硬兼取的卑鄙手段强抢霸占了三崲州的大部分生意,搞得三崲州多少商贾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三崲州百姓畏之如虎称呼他为“镇三崲”。
  燕云问道:“怎么徐三叫我呼燕风为衙内”。
  尚飞燕道:“峻哥精明强干,那州尹好个欣赏把峻哥收为义子。那州尹老爷对峻哥真是舐犊情深,把晋州厢军陷害峻哥一案摆平。峻哥真是个孝子,隔个十天半月就派人给你娘送些银两”。
  燕云推测:尚飞燕处于对燕风的痴情,情令智昏,其诉说多有溢美之词不足为信。燕风短时间内暴富并非正道所取。但仍想找个机会规劝燕风尽快迷途知返不能一误再误。腊月十八父亲的周年快到了要,邀燕风一道赶回归云庄。尚飞燕虽然不认与自己的婚事,但毕竟是恩公尚大叔的千金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子绝不能不能再身陷火坑,把她安然无恙送回归云庄交给尚大叔,但还要问问尚飞燕的意思。
  燕云道:“飞燕妹妹,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尚飞燕道:“有峻哥相伴,这就是家”。
  燕云道:“你不想爹娘、哥哥们吗?我送你回去”。
  尚飞燕道:“想——想,但不能丢下峻哥不管”话锋一转“燕云!你是不是又在打我的主意!我早已是峻哥的人,你休要痴心妄想”。
  燕云思虑着:尚飞燕对燕风以往痴情,燕风却把她推进火坑,解铃还须系铃人,还得规劝燕风不能辜负尚飞燕一片痴情。
  当下燕云知道劝说尚飞燕必是徒劳,在谈下去定会话不投机,道:“好好!不说这,我要吃饭了,你也回去吃饭吧”。尚飞燕见燕云冷落冰霜知道自己误解了,但心里不是一番滋味,自己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燕云不正瞧一眼,一种无人欣赏的失落感心底升腾,悻悻道:“你这有眼无珠的猪头,哪个愿意理睬你”!拂袖而去。
  梆敲四鼓,夜空飘着雪粒,寒风凛冽。燕云在马棚不远处踱步,突听銮铃声响起,家丁牵着四匹马进了马棚。燕云想,总算没白等,燕风回来了,几步走进卧虎大厅。厅中早有家丁张其灯火,生起火炭,桌案摆上点心茶水。燕风脱下裘皮斗篷落座享用。徐三见燕云道:“云大爷这都几更天了,怎么不知道心疼人,叫不叫镇爷活了”?燕风瞪了徐三一眼,徐三紧忙走出去在门口候着。
  燕云道:“峻彪!再耽误你片刻”。
  燕风道:“说,说罢”。
  燕云道:“峻彪!常言道兔子不是窝边草,你无端把飞燕推入火坑,她对你情深似海,也是咱们的妹子更是咱燕家的恩人尚大叔的千金啊!你不知知恩图报也罢,可不该以怨报德”!
  燕风不以为然,道:“知恩图报!还有什么温良恭俭让,礼义仁智信,呸!自幼咱娘、爹教咱们、还有那‘八仙’推波助澜、还有你那个师父牛鼻子老道,把咱们教的个个呆头呆脑,这些土鸡瓦犬,能富贵吗?能富贵吗?为什么你落到步田地知道不?就是被什么恩呀德呀的迷住了心智,再不悔改终将死路一条。要不是我耳聪目明及早参透这些,就和你一样!嘿嘿,恩德,守着他我什么都不做,不会,我绝不会为这些百无一用的东西浪费时间耗费生命!尚飞燕什么货色,老天眷顾她给她一个如花似玉的躯壳,她还有什么,有,那就是风流成性寡廉鲜耻的残花败柳,你却被她徒有其表的美色所迷惑。在我眼里她,就是茅厕里的一堆粪便”!
  尚飞燕披着睡衣从后堂跑出来,肝肠寸断痛哭流涕。卧虎厅的后堂是燕风的寝室。
  尚飞燕哭天抹泪道:“燕风!好个薄情郎、衣冠禽兽!为了你我背井离乡,为了你我甘愿身入烟花”,气死过去。燕云紧忙俯身用太和点穴法救治。燕风问道:“燕云行吗?不行我找郎中,几千两银子不能死了呀”!燕云哪有时间理睬。半晌尚飞燕苏醒过来偎依在燕云宽厚的怀里,道:“燕云,杀了他,杀了他这认贼作父的畜生”!燕云以为尚飞燕气糊涂了,不知所措。尚飞燕咬牙切齿:“燕云还等什么!燕风认得干爹就是你的杀父仇人靳——铧——绒,你要有血性就杀了他”!
  燕云疑惑望着燕风,道:“燕——风,飞燕说的是吗”?
  燕风坦然道:“这粉头说的不错”。
  燕云眼里喷射着怒火,气的浑身颤抖声嘶力竭,喝道:“燕——风——你——你还是人吗”!
  燕风道:“稍安勿躁,是人,我燕风当然是人。娘,还有爹都希望我过得好,比他们还好。我没有辜负他们的希望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记得爹的遗言吗,‘杀胡虏卫国保家’,不是杀朝廷的命官金铧绒,娘也多次给咱和‘八仙’叮嘱过,爹娘不就是怕咱俩为父报仇引火烧身吗,希望咱们远离祸端过好日子吗!再说当时辽兵入寇,人家靳铧绒以为爹趁火打劫为二叔报仇才误杀了爹”。
  燕云道:“畜生!少要为仇人开脱,二叔是不是被他冤死的”!
  燕风道:“哪州哪府没有像二叔那样草民死在狱中”?
  燕云愤怒道:“畜生!草民活该死、二叔就活该死”?
  燕风道:“对!平民、草民、贱民在达官贵人眼里就不是人,就该死。他们正如深林的黄羊、野鹿一般,不是豺狼口中之食就是虎豹腹中之物,这不是因为豺狼虎豹凶残,而是生存的本性;恰如人们天天吃五谷一样,民以食为天虎狼以肉为食。平民、草民、贱民就是路边任人践踏的草芥,草芥!要想不成为任人践踏的草芥就要先从践踏草芥开始,每当我强抢豪夺一桩草民的生意就有一种成就感,离我显贵的梦又逼近了一步”。
  燕云闻听不寒而栗,道:“你那是向坟墓又逼近一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燕风道:“不是不报时间已到,你还嫌你的报应不够吗?一个文武双举人落魄到如此地步,还给我谈什么因果报应!为什么知道?就是你冥顽不化愚不可及,守着青山没柴烧,你学的武艺是要饭用的吗?远的不说,就说闻名江湖的‘八仙’美其名曰到处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他们不偷不抢喝风吗”?
  燕云道:“胡说!‘八仙’公私分明,劫那为富不仁的钱财从不自己用,归云庄的田产足够他们用度”。
  燕风道:“就如此说,‘八仙’岂不是不劳而获了?其行径比我强之分毫”?
  燕云道:“畜生!强词夺理,颠倒黑白认贼作父丧尽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