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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占地极大的大厅,其中央甚至还矗立着一座鎏金的裸体女雕像。小苏自认自己欣赏不来这种东西,但她觉得这大概是见过最贵的东西。以这个地方的气派,这尊女雕像应该是纯金打造的。
“东西美不美不重要,贵就好。”生在长下河区的小苏,可很是信奉这样的教条。
小苏环视着这座大厅,她起初的想法没有错,这个地方真配不上望月楼这样风雅的名字。虽然整座大厅几乎都是木制家具,楼层样式是东域古式。但是中央的女雕像以及,小苏只有在书里面才能见到的西式大吊灯,令这里看起来更像是西方富丽堂皇的宫殿之类的建筑。
大厅灯火辉煌,人头攒动,喧哗的声音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热浪。
很快的,小苏的注意力便被鱼贯其中的小厮们所吸引了过去,她打量着这些精神奕奕得小厮,与她之前所见过得那些土鳖,身份卑微得小厮浑然不同。这些小厮皆穿着裁量好的黑色上衣,目光之中尽是自信,神采飞扬。他们穿梭于这些吵吵嚷嚷的客人之间,为客人提供所要求的东西。和这些脖子通红,衣衫不整,嘴里脏话不断的客人们相较起来,这些彬彬有礼的侍从们简直是风范十足。
“我听说来这种地方的家伙要么是恶霸,要么是流氓。”小苏凑到勿成非耳边轻轻说。
“不,都是些坚信自己下一把就能赢得唯心主义者。”勿成非认真回答道。
小苏一愣,忽然觉得勿成非这厮居然回答得有点道理。
很快的,有一个面容英俊的高大侍从快步朝着勿成非和小苏走来,小苏偷偷瞄了一眼之后,便不在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侍从注意到了这个身材娇小可爱的小女孩,笑容更为灿烂,怎奈小苏的脸撇得更开。自讨没趣的侍从便不再看向小苏,和蔼地向勿成非询问道:“客人贵姓,想要玩点什么?“
勿成非似乎显得有些窘迫,他支支吾吾地答道:免贵姓玉。“就是……你懂的,最简单的那种!”
“哦!“侍从点头,并未因为面前客人的窘迫而有半点嘲弄的想法,他温和一笑,示意勿成非两人往里面走,“玉先生,里面请……骰子游戏很简单,您可以先玩玩。”
勿成非连忙向侍从道谢,拉着小苏朝里走。
“我不喜欢那个家伙。”跟在身后的小苏轻声嘀咕,而后又补充了一句:“是一个虚伪的家伙。”
勿成非似乎是没有听见,也或许他听见也不会对此有任何评价,只是快速地朝着侍从介绍的地方走去。
十几号人围着一张长长的草席席地而坐,男人们大声喊着“单”或者是“双”,似乎这样具有能改变骰子数目的魔力。勿成非老练地席地而坐,看那睥睨天下的眼神想必是个纵横与此道的老手。对于这个中途加入的年轻男人,所有人都不以为意,反倒是认为又来了一只待宰的肥羊。
喜欢摇骰子的赌徒大抵都是些追求刺激,爽快的家伙。这种只需要说一个字,就能赢得大把钱的游戏,能简单粗暴地点燃他们的肾上腺素。而且这种游戏也适合那些初入赌场的家伙,当然也很适合那些水性极好的“捕鱼人”……所以当他们看见这个愣头青冲进这里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乐开花。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某个看似主事的中年男人大挥着手,说大家赶紧尽尽地主之谊,给新来的兄弟腾个地。所有人简单地说了一下欢迎,然后挪了挪自己的位置,让勿成非有了个还算宽敞的地儿。
勿成非也没有拘束,盘腿而坐,询问这里的玩法是什么?
“很简单的,我们也不会坑兄弟你,就是骰子单双。”主事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答道。
小苏靠在勿成非后背百无聊奈地打着哈欠,收了收裙裾,生怕周围有个咸湿的家伙,碰到她什么的。她到现在还是不太明白勿成非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目的,起初还以为勿成非发现了什么生财大道,早知道刚才打完工直接回旅馆睡觉了。
一段时间下来,勿成非的到来变得极其受这些家伙的欢迎。起初勿成非下的赌注并不大,让在座的人都以为这家伙是个混子,要赢赢不了多少,输也不会输太多。可是后面他们发现勿成非性格多变,他若是赢了一把,下一把可能会将手头里面的钱全扔出去,输了一把后,也有可能下跟多的注……可是过了一会儿,会突然变得如同一个恨不得把钱带进棺材的老人一样,只下最小的注,可以说赌得毫无章法。不过又有哪个输的心慌的赌徒会讨厌这样的家伙呢?因为也许下一把这个家伙就会把手里面的赌注全部扔进去呢。
随着几个新人加入,这里赌得越来越火热,庄家得眼神也变得更为炽热,他撸起了袖子,舔了舔嘴唇,摇着骰子,大声喊着“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啊!!”
勿成非没有着急下注,他抖了抖了自己得后背,小声问道:“你觉得赌什么?”
小苏心领神会,凑到勿成非耳边回答,“双……”
听言,勿成非将手里的二十文钱压了下去,和之前自己的赌注相比,可谓是小。小苏有些急眼,呵斥道:“你傻啊,多压点啊,你得相信我啊。我给你说,前几次……”
勿成非轻轻拍了拍小苏,小苏嘟嘟嘴不再说话,她很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小苏得猜测并没有错,这一次是双,不过勿成非的注并没很大,所以也没有赢多少。小苏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看吧,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吧。勿成非置若未闻,小苏见此也懒得理。她本来就手痒痒的,遂提出自己也想玩几把,反正你也赢不了大钱,还不如交给我把这家伙输的裤子都提不上。
勿成非像个六旬老太拽着自己棺材钱一样,别说给了,就连看都不给看,气得小苏直骂勿成非活该当个穷光蛋。
韭菜割了一波,又有新的韭菜入住,随着越来越人加入,任谁都没注意到有个后背靠着小姑娘的家伙已经不知在那里坐了许多轮。可谓是流水的赌客,铁打的勿成非。起初,庄家还颇为在意那个家伙,但是随着大家热情高涨,他也忙得应接不暇,未曾再向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家伙投向半点目光。
渐渐的,本该对勿成非颇有微词得小苏开始改观,当她看见勿成非再一次默不作声地收下赢得筹码之时,更是心花怒放,心想勿成非有些虽然的很混账,但是作为老油条实在是太油皮了!小时候,小苏曾幻想如果自己向下河区每个人借一文钱,那自己一晚上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成为富翁,而这一文钱对于这些人来说根本不会在意。
现在,勿成非就用这样朴素的哲理赢得了大把钱……他每一次赢得都不多,甚至有些还会“故意”输掉一些,可作为坐的轮数次数最多的人,他不知已经赢了多少把,早就累积了数目客观的金钱。
……
咚咚咚,望月楼三楼一间屋子里的门被敲响,门外高大而又英俊的侍从安静地等候着,直到里面传了一声,“是云见?进来吧。”
“老爷,正是小人。”侍从毕恭毕敬地答道,随后推门而入。屋内青烟袅袅升起,焚香的香味弥漫在屋内,两位老人正在桌上用餐。
那是正宗的川菜,蒜泥白肉,老妈豆花……还有经典的连山回锅肉。看上去似乎是一顿普通的家常川菜,可若是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摆在两人面前的酒坛,就谈上隐约可见两字——茅台。这种酒有一种雅称:液体黄金。这是名扬整个东域的酒,可谓是域酒,每年出货的量少之又少,很多适合多是作为招待才会拿出来品尝,但现在这酒却出现了一场家常饭桌上,看两人的饮法更像是当水再喝。
“要一起吗?”其中一位老人问。
云见微微一愣,有些受宠若惊,但很快地他平复好心情,恭敬地答道:“谢谢秋先生,我就不必了。我此行是来向王老爷报告情况的。”
脖子已经有些红的老头看向云见,放下了手中筷子,用毛巾擦了擦醉后,颇为高兴地说道:“恰巧我们喝的正开心,来点好消息助助兴。说说,一楼那个小子是什么情况。”
被称作为是云见的侍从毕恭毕敬地回答:“我观察了很久,那家伙赢得时候他背后的小姑娘都会对他说些什么,可以确定这其中必有什么关联。而后,这家伙也十分聪明,也懂得克制自己。每一次他都赢得不多,有时候甚至会选择故意输掉,输得时候都会下很大的注。所以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没人会注意到他。”
“难道是那个小姑娘有什么特异功能,能看到骰子的数目?”王老爷笑笑,“无论怎么说,对方能保证自己每一次都稳赢这一点是不变的,然而他们没有选择能赢大钱的赌法,这就有点意思了。派人盯着他们,在这种关键的节点上,我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一楼赌骰子的草席已经围满了人,起初小苏还压一下裙裾免得又什么咸湿的汉子蹭到自己,但现在她才明白这些赌上头,输心慌的男人面前,就算自己貌若天仙,衣着露骨,自个在他们眼里大概也和一坨肉块差不多。与此同时,心里一直在计算着赢了多少钱的小苏,当她发现这个数目是她从未见过的,不由得心花怒放。可当她心里还盘算着接下来自己该如何豪爽地花钱之时,勿成非已经迅速起身,拉着她的手不由分手朝着外面走去。
这一次,小苏倒是规规矩矩地,她未发一言,沉默地跟在勿成非的身后。在他们背后,有几个人再也不再掩饰自己,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左边会来人。”小苏突然说道。没有任何迟疑,勿成非直接改变了既定的方向,朝着反方向跑去。勿成非推开面前的门,小苏紧跟在后面,然后把门关上。
“他们跑进了明月厅。”后面有人喊道,带着焦虑的口吻。
“现在明月厅没人,还没到晚上。”另外的人补充道。听此,本该踌躇不前的众人立马跟了上去,凶相毕露。
小苏已经松开了勿成非的胳膊,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跟在他的后面。两个人在逃跑的过程之中未发一言,就像是急行的老鼠。
作为这群人之中的领头人,云见已经下令不计任何代价都要抓到这两人,并且允诺付出高额的赏金。于是所有人都不再掩藏自己,这些彬彬有礼的侍从们,从袖间弹出小刀,肃杀气质的蔓延开来,凶狠的目光令人畏惧。他们冲开了门,就像是猎犬一样四散而出,追捕那两只仓皇逃窜的老鼠。
明月厅。
当小苏和勿成非冲过长长的走廊,走到这扇门的时候明显楞了一下。相较于之前朴实无华的红色木漆门来说,这扇门装饰和东域的格调不搭调。且先不说五光十色的门窗,就连门把都是鎏金的。
当然两人并非是因为这样奢侈的工艺而震惊,而是怀疑他们俩是不是选错了跑路的方向,有一种似乎跑进了敌人老巢深处的错觉。不过事已至此,两人已经断然不可能后退。勿成非看了一眼小苏,闷头推开了这扇门……温暖的月色如同潮海一般倾泻而出,将两人紧紧地包裹住在其中,不过并非是溺水的感觉,而是轻柔而又小心翼翼地裹住。
这是一处空旷的环形大厅,从远处隐约飘来奇妙的香味。这里仿佛是被封印着,时间不会在这里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