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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剑于雨水之中碰撞,寒光炸射。在这条寂静的街道里,两道人影彼此快速追逐着,每一次接触都响起激烈的撞击声。在某一刻,刀刺入皮肤里的声音迅速扩大……红色的血从林度的手腕处流下,而他似乎对此并不在意,继续压进玉临天,手中的剑影片刻都未曾停歇。
  玉临天,林度都是来自旧时代的老男人,岁月会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但是却没有改变他们的生存方式,双方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一种自己最为信奉的厮杀手段。
  他们都是先生,这个名词意味着他们能改势,化术,他们可以在自己的能力之下调用都属于天地的力量,这种代表着毁灭,一种能驾驭万物的能力。可是他们未曾动用一分,双方都在凭借着手中的刀于剑,来意图杀掉对方。铿锵的打击声不绝于耳,没有任何事先的约定,那是他们的态度,或者说——他们相信手中的兵器远胜于先生之术!
  这是一把无锋的长剑,约莫三尺五寸九分代缺失,剑宽一寸八分,合天罡半数,剑刃薄美,护手月倒钩。普通至极的剑,甚至无锋,可是用剑的人叫林度。即使刚才玉临天的一刀伤到了林度的手腕,但这依然没有影响林度挥剑的动作。他根本没有因此而选择暂避锋芒,而是一如既往地迎了上去。
  玉临天立刀于胸前,格挡住这一剑,火花瞬间即逝,玉临天反手一提,无锋的剑发出一阵的颤鸣,将林度的身形压退三四步远。无论林度再怎么表现得无畏,但手腕上的伤对于一个用剑之人来说,绝非是那么容易忽略。玉临天趁胜追击,势必借此一鼓作气杀掉林度。
  对方一步步地逼近,林度却只能一步步地后退,被抓住破绽的他,在面对玉临天的强攻,似乎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林度退到了一处墙角,已经无路可退,就在玉临天的刀将要劈到自身胸口之时……他借着后墙一蹬而上,翻身躲开,随后双手握住剑柄作出下插的动作。一把把无形的落剑坠下,夹带着浓浓的剑意。攻守形式立马互换,林度看上去是被逼得退到了墙角,实则是为了将玉临天引到这样狭窄的地方。落剑与暴雨浑然一体,猛烈地朝着玉临天刺去,这个狭窄的墙角,成为了绝杀玉临天最好的监笼!
  玉临天根本没有选择闪躲,抑或是防御,他迅速转过身,面向身后的林度,发动了再一次的进攻,将头顶的落剑视若无物。剑意形成的巨大冲击力冲刷着玉临天的身体,令他的身体不住地抖动,但玉临天的脚最终还是跨了出去,他压了出去,如同一头饿狼般反扑了回去。
  林度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显然没预料到玉临天会选择如此搏命的方式,不得已放弃准备趁这个机会治疗自己右手的想法,直接将剑换至自己的左手上。
  玉临天逼近了林度,脚提前一步封住林度的步伐,他要以命博之,决心和杀机毕露,锋芒压出。刀锋之上的黑流铺满而开,一道道墨绿色的刻纹如同一根大树的枝伸展而开,遍布刀锋,那把邪气的刀颤颤呜鸣。林度的腿部弯曲,狠狠地踢向玉临天,又是一击,但是依旧没有让玉临天出刀的速度减缓,凌厉的刀气甚至已经吹起林度的发丝。
  林度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而这也是他最好的机会,玉临天选择搏命,放弃了任何的防御,他已经暴露了出了破绽。他空出的右手手手指做出了‘敲’这样的动作,林度凭空敲了敲,金色的圆环突然出现在他的脚底,天地之势瞬间改变,一道道符文飞舞,缠绕住他的腿。至此,他终于展现出自己作为先生的力量。玉临天一刀砍中林度的身体,可却没有任何击中的回馈。人形迅速消散,那是一道残影……太快了,甚至超过了玉临天出刀的速度。在释放出自己力量的那一刻,林度仿若重生,另一个崭新而又完美的他再一次握住了自己的剑。
  林度心有余悸地看着他刚才呆的原处,那是一条极致的错横。这种东西他再也熟悉不过……扫地的竹扫帚经常打扫的水泥地,经常会出现的斑驳错横,而这在他看来,那就是一种纵横的杀意,这是那个种庄稼的老鬼悟出来的。
  “种庄稼的老鬼”是玉临天的师父,玉临天的师傅是乾坤门的掌门,他不仅仅继承了师门的绝学,而且悟出了大道。
  “纵横之意!”林度难以置信地低喝着,这就是他师傅悟出的东西,没想到玉临天居然也悟出来了。
  那是一条黑色的口子,仿佛就是剪刀从布中间割出的口子,深黑不见底,似乎可以吞噬一切。黑色并非因为这里的土质是黑土的原因,那是一种纯粹的黑色,漆黑不见底,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东西。林度握紧了刀,半步画圆,深邃的瞳孔里除去黑色便无其他它。
  “终于明白你为何敢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林度说。
  “这是在夸我吗?”玉临天微笑。
  林度摇了摇头,“真是可惜啊,你本该可以站到了更高的地方。”
  玉临天眯着眼,提着刀,双指并拢,划过刀锋,纯粹的眼里杀气纵横。他握紧了手中的刀,闭上了自己的眼,然后随意一划。
  一击之力,道发千钧!
  他立刀于胸,顺然横劈而下,那是剑的姿势!
  刀锋转眼即逝,它已经没有了剑的形状,纵横的意已经代替了它,那把刀露出了属于它的峥嵘,它狠狠斩下……
  起先崩裂是林度脚下的泥土,林度微微蹲下,他做出了退步,可是他站的有些不稳,脚底的大地已经开始经不住崩溃,无数道黑色口子已经撕碎了周围的土地。
  土地支离破碎,数不尽的方块状土块开始翻飞在空中,一切都被连根拔起,四周皆被毁坏。
  林度握紧了手中的剑,死死望着空中那把任性落下的刀,或者是剑,无数道错横凭空出现,硬生生地割碎了雨幕,令任何的雨滴无法落入这里,直到那把刀落下……
  林度呼了一口气,扔掉手中的剑,双手的手指开始纵横交错。很多年未曾动用先生之力,当他自己再度感受到这种无穷先生之力冲击着的致命快感之时,林度明白这可比烟瘾还要难戒。
  玉临天的刀错开来,翻滚的气流抽出,黑色扩散,那把刀……被林度捏在了手里,他已经感受到了刀触及到了自己的皮肤,身上冰凉的感觉是如此清晰。玉临天看着林度,对方眼里很是笃定,他没有惊慌,也没有兴奋,平静得如同自己是在做洗手这样的事,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那把刀再也没有接近林度丝毫,他捏住了这把刀,然后施力……铁片碎裂的声响混合在雨声里,随后是刀片刺入肉体的声音。
  黎明之前。
  在损坏的墙体之中,传出了剧烈的咳嗽声,街边路灯的灯光恰好打在了这上面。一道修长的人影背对着灯光,出现在了玉临天面前。
  玉临天勉强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家伙,叼着湿漉漉的烟卷艰难地笑着:“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活着。”
  勿成非指了指右边的肩胛骨,回答说比较幸运,只是打穿了这里。随后,他弯腰蹲下,在玉临天兜里摸出火柴,试图将那卷烟点燃,可是湿漉漉的烟卷并不易燃,直到勿成非耗尽了所有的火柴,这才让烟卷有了点火星。玉临天满意地吸了一口,随后又剧烈地咳嗽出声,勿成非注意到了一把刀的碎片正插在玉临天腹部,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老式风箱一样,正往里排风,可显然他的内脏没有出风口。
  “还能活下来吗?”勿成非询问的口吻简直就是冷漠,或者说就像是侩子手在面对死刑。玉临天瞳孔里映射着微弱的灯光,那张永远坚硬的脸如今就像是快腐朽的树皮,他变得老态龙钟,和那些脑子不太灵光,只会坐着晒一天太阳老人一样。
  他终究是敌不过时间和死亡。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不是知道的吗?”玉临天嘴角依旧挂着谈谈的笑意。勿成非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随后他蹲下身,手握着断刀碎片,将其更深一步送进对方身体里,玉临天慢慢闭上眼睛,烟卷轻轻跌落在水里。
  勿成非从兜里掏出一张白色的丝巾放在玉临天胸口,就像是马蹄莲。勿成非离开这里的时候,遇见了正着急往这里赶的小苏,不过他并未说什么,只是停下来看着对方,至始至终沉默不语。小苏也没有说话,那个剑客为她撑着雨伞,衣衫有些破。
  ……
  勿成非没有作声,他绕过了小苏,走进了一条巷子里,然后朝着胡家巷子里前进。他回到屋子,取出一把伞。背后的积压着的黑云就像是厚重的黑色毛毯盖住了下河区的天空,勿成非打开伞行走在暴雨之中,那炳长伞如同刀锋一般破开雨幕。
  某间巷子里。
  大雨磅礴。
  正着急赶往某处的游人,他突然停了下来,侧身看向背后不远处撑着红色油纸伞的男人。男人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那柄长长的油纸伞微微向右倾斜,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雨水从伞面倾斜而下,形成薄薄的雨幕。
  “下河区的雨很大啊。“游人显然注意到了男人被打湿的肩膀。
  男人转动油纸伞,伞面的雨水以圆弧散开,雨幕破去。他转过身抬高了油纸伞,与游人四目相对。在这间阴仄的巷子里,雨水声渐大。所有的雨滴仿佛都附着在某根银线之上,而在这一刻,这跟银线终于因为不堪重负猛地断裂,不安正在随着这场雨如同春日里的藤蔓一般迅速蔓延开来。借着巷子角的灯光,游人看清了男人的面容,他不禁笑道:“现在我突然觉得能来到下河区真的很好。见到你,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帮老人们会如此忌惮下河区这种地方。”
  男人收起雨伞,下河区的雨的确很大,但他并不在意这场倾盆大雨会淋湿自己。游人摊开了手心,一把刀从他的袖子中突然出现,他双手握紧了这把长刀。双方各自调整着自己的位置,缓缓而又警惕……
  毫无预兆地,当某处屋檐的水滴低落之时,两人同时出手,以最快的速度逼近对方。那柄油纸伞重重地击打在游人的刀身之上,水花四溅。游人握紧手中的刀,猛地发力,直接将面前的男人压退,随后他又是一刀朝着对方的脑袋直劈而去。那柄雨伞再一次挡住了这一刀,游人凌厉地反手一抽,再一次将对方逼退。
  男人的身形宛如游鱼般灵活,红色的油纸伞总是能巧妙地卸掉对方刀身的力量,即使每一次都被击退,但都没伤到要害。在自己即将被逼到墙壁这种危险位置之时,他以一个绝妙的弧形绕开,撤到对方身后。巧妙的不法令他更像是乘着风而行动,整个过程有着切合天地的美感。
  游人迅速侧身,再一次以极快的速度再度逼近男人,他一刀朝着面目劈去。油纸伞碰撞到刀身,又是一点即离。收刀之后,游人一脚踢向对方的头部,然后刀身横着斩去。他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明白这个男人并非是因为被自己单方面的压制住,才会那么狼狈地躲闪。所以这一次他改变了策略,同时锁住对方的两个弱点,让其难以躲闪。
  男人压低了身形,油纸伞架住了对方的刀身,在游人的震惊之中,那把无论怎么看都很脆弱的纸伞稳稳招架住了这一击,不仅仅将其力量直接卸掉,甚至借此反击。男人压身上前,他直接丢掉了纸伞,一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以背贴住敌人的胸口,先是一手肘狠狠击打在其腹部,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是一手肘打在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