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瞅着已经消失的敌人,王玄将剑还给了柳轻红。柳轻红收剑入“鞘”,转眼间,那把剑便凭空消失。她歪着头,望着一脸淡定的王玄眨巴着眼问:“不好奇吗?”
  “为什么好奇?”王玄楞了一下,不过旋即他明白了对方所指,解释说曾经有一群自称吉尔赛的外域人给我们表演过戏法,和你这个类似,不过他是把人变没了。
  柳轻红瞧着一本正经的王玄,不由得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没意思。随后她推门进入墨家院子,走之时提醒道:“记得你欠我一顿早餐啊!”
  三个穿着黑氅大衣的男人闪入巷子里,为首的领头人在看见站在巷子里的王玄明显一怔,在他边上的新人则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位素来以严肃姿态示人的老大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我又不是个怪胎,别用这种眼神好吧。”王玄瞅着面前刚来的这高大的男人,微怒。
  男人重重地搭住王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到:“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是不是。”
  “滚滚……赶紧滚。”王玄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这帮家伙赶紧滚。
  “在我们滚之前,你真的不想问点什么?”男人朝着王玄挤眉弄眼,简直就是肆无忌惮地明示。
  王玄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你有玉临天的消息吗?
  “我还以为你会问一点有趣的,我本来还想着借机讹诈你一笔的。”男人哈哈大笑,随后他有些疑惑,为什么问这个?
  “你要是遇见他就跟他说再不回来,他孙女就快给外乡人骗跑了。”
  虽然能在天玄塔这样的地方混个小组头目,也曾在大大小小的馆子里混出个浪里白条青爷这样的名声,但是黄青在面对胡家巷子里头有个叫王玄的家伙之时,还是有些敬畏的。所以他并不好奇王玄为什么能逼退那两个外乡人,只是把打量对方的目光变成了打量怪物的目光。
  他和王玄算不上有多好的关系,但是如果平日里遇见自己请王玄喝一杯还是可以的。王玄自然不可能请自己,因为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穷鬼。和王玄相处这么多年,他或多或少了解一些王玄,而随着越是了解,他却发现面前这家伙却看不清。
  王玄帮过自己很多忙,当然不是暴力层面,因为他所在的天玄塔在当地就是最大的暴力机关。王玄在很多“冷门”以及“偏道”的地方给过他指点,以至于让他会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否则一个这种年龄的小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东西?
  所以,黄青尊敬王玄,但更多的是敬畏。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在他还没成为这个小组的头之时,他的老大也是这样的想法。
  看着王玄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里,他缓缓对自己小组里那个新来的家伙说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记住这样一句话……敬畏人人敬畏之人。”
  这是他今晚给要给那个虎头虎脑的好奇新人所教的第一堂课,尤其是他们这种经常和外乡人打交道的家伙。待王玄离开巷子后,黄溯冷静地下达了命令:一是上报未持许可的外乡人不禁闯入了这里,甚至还意图对当地人下手;二是这两个外乡人的目标似乎是玉临天。
  黄青可不傻,否则他不可能以一个本地人的身份进入天玄塔,甚至还爬到这个对于当地人高不可攀的位置。王玄可不会闲到向自己打听玉临天的消息,更不可能让自己向那个怪老头传这么容易被揍的消息。
  所以,王玄的目的大概有两个。一是让自己告诉玉临天,有人在找他。抑或是,让自己告诉天玄塔的人,有人在找玉临天。出于朋友义气,他肯定会告诉玉临天这个消息,但前提是自己得遇见玉临天。如此一来,现在的选择只有一个,告诉天玄塔的人,有些不安分的外乡人,想要破坏这里的规矩。
  黄青拽起腰间的那枚精致的玉佩,手指轻轻划过,玉佩浮现出晶莹的光,一行字在其表面悄悄浮现,然后转瞬即逝。这枚玉佩失去光芒,再度变成了有钱人挂在腰间的饰物。
  就这样,一道消息悄然传至下河区最高的那栋建筑顶层,由看守者的双手捧着一块类似于镜面的玉石,快步却不失礼节地提交到一间挂满红烛的房间。再由房间内的侍从小心翼翼地接过,最终转交到天玄塔最高层,某位坐到轮椅上,正仰望星空的老人手中。
  黄青以为这仅仅是普通的工作消息汇报,但他却没想到自己的消息会传至这样一位大人物手中,而这仅仅是因为“玉临天”三个字。
  温和儒雅的素衣年轻人出现在轮椅老人后面,他熟悉地推着老人走向高台,晶莹的湖面泛出熠熠光辉。这是一座皆是由玉石砌成的高台,晶莹剔透。可这究竟是怎样的手笔,才能以珍贵的玉石作为地砖砌出这样一座高台?在每块玉石的表层,镌刻着繁复的花纹或者是线条,而这些花纹和线条或交叉,或拼接,以一种神秘的轨迹展示,仿佛天上的星云。
  年轻人并站在轮椅老人的边上,俯视着高台下方一望无际的银色湖泊,在湖泊尽头没人知道有什么,就算是轮椅老人观察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
  是的,老人并非是注视着高悬在夜空的双阴月,或者神秘的星云在推衍些什么。他一直在注视着着高台之下的湖泊。
  无人知道为什么建造在下河区的天玄塔下方为什么不是灯火通明的小镇,却是宛如银月表面的湖泊。下河区不可能出现湖泊,唯一一条河还是他们从东面的高山引下来的,可现在这样一面湖泊却出现在两人的脚下,向两人展现出绝伦的美丽和神秘。
  年轻人称呼这名老人为老师,他自然是其学生,他瞥见了老师手上的玉简,看见消息的内容后,沉吟,“没想到,他们居然找到这里来了。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放弃吗”
  他的老师并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湖面,仿佛那里就是故乡。
  身穿红色开襟,长袖的女孩正站在废弃的破旧缆车上,俯瞰这座蜿蜒的小城,眼里倒映出繁星般的灯火。
  名为仁的剑客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带自己来这个地方,更没想到的是这个神经质的姑娘行动力会这么强。小苏说要带自己去那座最高的山上去看一看,他以为这姑娘是在说笑,因为无论怎么看带着一个刚刚就认识的家伙就往山上跑,都是一个神经质吧。
  但仁错了,小苏真的是个神经质,而且是个行动力很强的神经质。没过多久,小苏就买好了干粮,兴致勃勃地拉着仁向山进发。一路上她咯吱咯吱地笑着,说仁你这样的家伙真是容易被拐跑,甚至都不需要威逼利诱。
  他们进山的时候是下午,没有很热,天气凉爽得就像是老天爷故意赐予了这场旅行。两人是顺着一条小道前进,路面上残留着以前的木制轨道,看上去这似乎是一条以前用于开山之类的小径。
  只比人高半截的树叶翠绿得如同半透明的翡翠,绿色浓郁得仿佛整个春季都从这里发散而出。道路尽头,暖融融的阳光照进林子里来,为他们铺上一层碎光。走在前面的小苏踢开那些疯长的野草,还顺便踢走散落在地面的松果,嘴里呀呀唱着仁从未听过的歌谣。
  夏与冬拼接之处
  诞生之地存有希望
  治愈之地存有希望
  在寒冬之下解放
  冰冻的大地彼方
  一切都还未一切都还在
  被静寂包含着随机希望将头抬起
  向前迈进开始行动像是成为了什么
  在那里存在着希望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赋予一切以光辉
  直到随后在山的深处沉眠
  仁很是惊讶她是从哪里学到的这首曲子,因为这首曲子并非是用大陆的共同语唱的,而是一个及其少见的语种,而这种语种来自与一个遥远的寒冷地区。仁曾经去过那里,所以听得明白,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生活在下河区的女孩会唱这首歌。
  小道尽头泥土味混合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枕木间杂草丛生。两人啃着干粮,说着没有营养的笑话,前进着。最终在入夜之前,两人来到了目的地,一处断崖前。
  这处断崖有着明显的人工痕迹,当然最为显眼的是一辆半陷入泥土里的缆车。小苏跳到这辆废弃的缆车上,俯瞰这座小城,漂亮的裙摆随着山风飘扬,身形笔直修长,落在她身上的日光闪耀着让人看不清。
  剑客沉默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着这个女孩傻跑,也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个地方。不过他想了想,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再者说,这处断崖应该能看到不错的美景,看看也不算太亏。于是他走上前,跳上了缆车,和这个穿着红裙的女孩一同远眺。
  夕阳的光芒如潮水般涌入了他的视野,被吹散的云层泛着金色的光辉,一片片地朝着他扩散而来。高山的风吹着山野一望无际的树林,树梢随风摇曳,仿佛层层涛浪。小城的建筑鳞次栉比,黝黑的铁塔孤耸入云。
  “没想到这世界是那么美啊。”仁轻声低语。
  “作为剑客也那么感性?”小苏揶揄,仁楞了一下,旋即问道:“你平时也会叫人和你一起来这里吗?”
  小苏背着双手,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回答,“……没有,你是第一个,这里算得上是我的一个秘密基地。”
  “你那位朋友呢?”
  “你是说王玄吗?那家伙是个十足的懒鬼,无论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他都不会从他屋檐上挪窝的。”说到这儿,小苏有些气馁,“至于你,我只是忽然发疯,但没想到你居然答应了。”随后她探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里很美吧?”
  仁点了点头,可小苏脸上却涌出落寞的神色,说无论在美,看这么多年也会腻吧,真想出去看看啊。说到这里,仁忽然心神一动,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未能说出口。
  作为当地人,小苏开始讲解起这些横穿山脊间的缆道,说以前下河区算的上是这附近一个有名的小城,不仅仅是因为它是传说之中的“龙渊”,并且这里的景色也是美极了。所以有很多慕名而来的游客,这些穿梭于山脊间的缆道可以让人们体会到山野的美丽,也能一览这座小城。曾经还有一条环绕着天玄塔的缆道,可以让你领略天玄塔的壮观。
  可就是这么一种悠闲惬意的小城,却因为禁令导致来的人越来越少,这些缆道也被拆除了。不过我想,就算是没有天玄塔禁止外人前来的命令,来的人也会越来越少吧。因为下河区终究是一座小城罢了,传说也终究是传说,更何况是几百年前。
  小苏眼里难掩失落,仁凑上前问道,“小苏你为什么这么渴望外面呢?也许外面没有你想得那么美好。”
  她看向遥远的东方回答,“我只是想出去看看。”
  那个女孩站在废弃的破旧缆车上,睫毛湿润地缠绕在一起,她俯瞰这座蜿蜒的小城,繁星般的灯火注入她的瞳孔。仁默默离开了这里,退了出去,似乎是不敢打扰这份宁静的美好。
  他并没有顺着来的那条小径离去,而是走进另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最后沿着小道来到了一处略显宽阔的地方。在另一头,有两人正在等他,一男一女。仁的手按住了剑柄,其剑缓缓拔出之际,似有湖光溢出。
  这是少有的,叶近洺会对一名剑客由衷地欣赏。即使剑道曾经有过自己的辉煌时期,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体系发展,剑术在早已经沦为了不入流的杀人技艺。更何况,这种杀人之技沾满了血腥的味道;对于叶近洺这种世家子弟来说,对于剑道嗤之以鼻并非是没有道理的。他所推崇的是优雅地将敌人击败,而非是将剑插入敌人胸口,让血染了自己一身。这样子,和杀猪的有啥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