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秋风吹落满地瑟 5

  人生一辈子，不如意的事十有七八，但偶有那么一两回走大运顺心个几次。
  比方说现在。
  当四人如饿狼般猛扑向前捕食时，当陆九机不情不愿的从口袋里抽出手时，黑暗中有火光闪过，刹那后是“嘭”的一声闷响。
  首冲在前的大肚男应声飞出，犹如巨石砸地，激起满地灰尘。
  “居然敢趁着我不在对我家小可爱下手。”
  不用回头，听声音陆九机就知道谁来了。
  苏珊缓缓从陆九机身后走出，穿了一条碎花长裙，右手里握着一把素银色的手枪。
  沙漠之鹰，0.44口径、长达10英寸的枪管，重1.715kg的半自动手枪，产于以色列，射程超过了100米，威力极大，所以又享有狩猎之枪的称号。
  银枪尾端刻画了被倒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图。
  枪口冒着烟，刚刚的那一声闷响就是来自于它。
  大肚男从地上坐起身，淫笑了两声说道:“又来一个美女，虽然有点暴力，不过这样反而更加激起了我的**啊，对了，顺便告诉你，枪这种东西可对我们没用，我们可不是人那种低等的生物。”
  “是吗?或许你应该先看一眼自己的肚子?”苏珊又向前走两步，与陆九机并肩。
  陆九机歪过头，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苏珊摸了摸下巴，仔细想了想回答道:“从你和你新男朋友分开的时候到的，就是没看到你男朋友正脸，一会引见一下?”
  “邻居。”陆九机平静地解释道，至于其他话等她见到了那个人的长相再说吧，“我怎么没有闻到你的味道?”
  苏珊指了指对头的四个人，“这么浓的味道里你要是闻的出来就有鬼了，而且我还喷了香水。”
  “啊啊啊啊啊！”
  两人聊天时，对面传来大肚男惊恐的吼声，片刻后街道恢复了安静，男人化成了细小的灰融进了空气中。
  其他三人面露惊恐，他们亲眼见到了大肚男的肚子上那个拇指大小的血洞迅速扩大，然后犹如黑洞般吞噬了大肚男的身体。
  他们不是人，普通的枪械可以在他们的身体上开个洞，却无法摧毁他们的生机，只要他们意念一动便可瞬间断肢重生，然而这样的生物却在中了一发子弹后死于非命。
  苏珊看了眼剩下的三人，善解人意地解释道:“我的枪和子弹都是特制的，子弹里装填了某位大人物的血液。”
  半亡人确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死不灭的，但神从来不会制作完美无缺的东西，完美的东西只要有神自己一个就够了。能够杀死恶魔的除了神便只剩下恶魔本身，对他们而言血就是生命，同样的他们所害怕的也是身为同类的血，两种不同的血液相接触会互相侵蚀，直到弱的那一方被蒸发殆尽，而且很不幸的是半亡人的血不像人类有相似血型一说，每一位半亡人的血液都存在着天壤之别。
  穿西服的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扮相妖艳的女人吼道:“你干什么？任务完不成回去一样会被那位大人吃了的。”
  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为何在他们接受任务的时候陈实会以那种笑容看着他们。
  血液的侵蚀能力与血统有关，阶位越高的半亡人，其血液的毒性越烈，从大肚男的死亡时间可以推算出子弹里所携带的血至少是七级甚至以上的，拥有这种血液的人其阶位不说强，即便弱也弱不了他们的主人几分了。
  “等我会。”苏珊把背着的小包递给陆九机，从裙子底下又掏出了第二把沙漠之鹰。
  陆九机点点头，看着冲上去的淑女，心想每天在大腿上绑这么两把东西走来走去，不累吗？
  她走到路旁，摸了摸口袋，看戏的时候嘴里总是要吃点什么才会舒服，看剧的时候她喜欢抽烟，不过摸了摸干瘪的口袋后她想起来最后一支烟在公园的时候抽掉了，她拍了拍额头，然后弯腰脱掉高跟鞋席地盘腿坐了下去。
  月光温润如水，旋转舞动的碎花群看上去格外的好看，当然如果女孩手中没有拿那两把令人胆战心惊的杀人武器的话，就更好看了。
  让陆九机有些意外的是三人组成的进攻队没有即刻崩盘，周旋着与苏珊僵持了下来。期间妖艳女的左手中了一枪，她发狠直接扯断了左手；西装男的左胸口中了一枪，他用随身带着的短刀将肉与骨削掉了一大块；学生妹倒是唯一完整的人，但不知为何给她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场面看上去有些血腥，像极了电影《生化危机》里的复仇女神大战丧尸。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陆九机的思绪有些飘远，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也做过这些事吧，目的和原因是什么倒是记不得了。
  当她回过神来时，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学生妹跪在她身前，苏珊正撩起裙子把枪塞回去，其余两人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陆九机问道:“这是干嘛？”
  把双枪藏好后，苏珊拍了拍裙子说道:“她投降了，你看看有没有需要，没有我在拔枪。”
  陆九机看着女孩。
  血液冷静下来后，学生妹的双瞳恢复了棕色，看起来平静澄澈，脸蛋上显露着孩子般未经风霜的稚嫩。
  陆九机问:“叫什么？”
  学生妹答:“李云溪，木子李，白云溪水。”
  陆九机再问:“怎么退化的？”
  李云溪再答:“喝了主子的血，杀了生我的那两个人，然后把他们的左右手砍下来装到了自己身上。”
  “太狠了，这个留不得。”听到这话的苏珊大吃一惊，连忙一边去掏刚放回去的枪一边嚷嚷着，直到被白了一眼才停下动作。
  陆九机看着李云溪，恍然大悟，明白了之前感到不协调的地方。
  学生妹右手虽然瘦削，但看上去有些过分的黑，而且皮肤相当粗糙，手掌宽大厚实，仔细看还能找到很多老茧，相较起来左手就正常了一些，但同样与她自身不搭，左手看上去皮肤暗黄无光泽，像是五十开外女人的手。
  “为什么？”虎毒不食子，苏珊说的没有错，事情听上去确实让人感到阵阵恶寒，但人有一个普遍的毛病，那就是习惯单看事物的表面，就像杨桃从正面看是一个五角星一样。
  “我爸是一个赌鬼，欠了几百万，我妈是老鸨，为了钱，他们都想把我卖了，应该说已经和一个满身肥油的死胖子谈好了价格，那天夜里主子出现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李云溪表现的很平静，仿佛所讲述的不过是一位陌生人的经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反过来说同样成立。
  陆九机和苏珊都没有去感慨什么，黑暗她们见多了，这类事不过是构成黑暗的细小一分子罢了。
  “要不要来我这边？”陆九机穿上高跟鞋站起身，拍去屁股上的尘土。
  “为什么？”
  “因为我会把你当个人。”
  李云溪抬起头，澄澈的眼睛里不再是一潭死水，有微波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