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半亡人 2

  下午五时三十分整。
  天空中云层有些厚，遮住了太阳，街道上忽有风过，绿化带里的树叶被吹的哗哗作响，路边的姑娘赶忙双手压下白色的裙摆，生怕被人看见不能被看见的东西。
  气温骤降，夏雨欲来。
  “要下雨了。”陆九机关上车窗，风吹的她眼睛不太舒服。
  “什么情况，堵人了？”坐在驾驶位的苏珊探出头，前面的街道上堆满了人，拦住了去路，“今天不过节啊？”
  说完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日历，确定只是普通的一天。
  “嘀嘀！”
  苏珊按了按喇叭。
  前方的人纷纷回过头，看了一眼红色的宝马车，选择无视，又转了回去。
  有好心人敲了敲车窗。
  苏珊摇下车窗，是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大叔。
  大叔好心提醒道:“美女，前面十字路口出车祸了，丁杏路与胜利路两条路都被堵了，你还是调头吧。”
  苏珊道了个谢，转头去看陆九机，结果发现对方正好开门下车，她赶忙问道:“你干嘛去？”
  “没烟了！”陆九机晃了晃手里的空烟盒，盒子底端的吸烟有害健康六个小字，熠熠生辉。
  下了车，有黄绿相间的梧桐叶飘过眼前，像天空中零碎分布的孤星。
  阴雨天气，秋意总算有些显现。
  陆九机瞥了眼前方在围观着什么东西的一群人，将手里的烟盒扔进路边垃圾桶，走到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盒烟。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的陆九机并没有立刻回到车上，而是拆开烟盒抽出一根，蹲到了一旁工商银行门口的台阶上。
  她侧过头，右手边是足踏绣球的雄狮，雄狮昂首挺胸，望向远方，目光深邃。
  陆九机抽着烟，目光也投向了远方，同样深邃。
  “希望这一次不会像上一次。”她喃喃低语。
  抽完了烟，她回到车上。
  “怎么去了这么久？去前面看热闹了？”苏珊问道，右手挂挡，踩油门倒车。
  “没有，在外面先抽了一支，省的在车上抽被你嫌弃。”陆九机如实回答。
  苏珊转头翻了翻白眼，说道:“二手烟对人类的危害可是要远远超过其本身。”
  “都什么年代了。”
  “真理永远不会在历史的长河中湮灭！”
  “真理往往没什么实际作用。”
  轿车调头驶出丁杏路，上了高架，七转八拐后下了高架。
  从丁杏路到世纪城需要半个小时，由于天空中乌云密布的缘故，夜幕降临的要早了许多，远方灯光璀璨，“世纪城”三个霓虹灯写就的大字像三个彩色的小太阳，亮如白昼。
  苏珊将车停入了世纪城的地下停车场，挎着包挽着陆九机乘电梯上一楼，从世纪城正门口走出。
  相较于一身浅蓝色长裙的苏珊，陆九机穿了一件纯黑短袖，一条深蓝牛仔裤，繁华的夜都市下，有些过于的不显眼。
  苏珊问道:“吃拉面？”
  陆九机摇了摇头，回答道:“吃饭。”
  “那去世纪城后边吧。”
  今夜也不例外，世纪城大门前的广场上，一群老阿姨同样拿着扇子，跳着与众不同的舞蹈。
  陆九机多看了几眼，内心生出诸多情绪。
  比方说:日子如果能就这样一直下去，那也似乎不错？
  两人绕过世纪城，后方是无数家相邻却独立的各式店铺。
  两人沿街行走，在街道的转角处驻足。
  在那里驻足的不止他们两人，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围了一圈人。
  人圈的中心是一位正在弹唱的男性街头歌手，一身朋克装、一头杀马特式遮眼长发的扮相在二十一世纪的街道上很是显眼，与之格格不入的还有男人此时正在弹唱的歌曲曲目。
  “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
  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着日月旋转
  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出自《康熙王朝》的开头曲，由韩磊演唱的《向天再借五百年》。
  陆九机看过这部电视剧，拍的很真实，几乎接近真实了。
  “怎么，看上人家了？”苏珊突然凑近陆九机的耳旁，轻声说道。
  陆九机回过头看着一脸坏笑的苏珊，表情像是在看白痴，“气味”
  “气味？”苏珊抬起脑袋，在空气中嗅了嗅。
  陆九机猛拍苏珊的脑袋，说道:“你是小狗吗？”
  吃痛的苏珊捂着头，冲着那个背影咬了咬牙。
  一曲唱完，周身围观的人纷纷从口袋里掏出了钱，一元到二十元不等，突然人群中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纤细嫩白，手里捏着一张红色的纸钱，纸钱被扔进了男人面前黑色的吉他盒子里。
  众人看向纸钱的原主人，目光里透露出惊讶与不解，以及些许的鄙视，倒是弹唱的男人没有做任何动作，仿佛一百元与一元并没有多大差别。
  “唱的不错。”陆九机赞叹道，语气平淡真诚。
  “谢谢。”男人回答，嗓音雄浑低沉，透露着雄性的魅力。
  陆九机盯着男人，问道:“有空吗？我想请你喝一杯。”
  男人微微抬了抬头，长长的留海中出现了一只眼睛，眼瞳漆黑深邃，“好。”
  四周的路人见没有歌听了，纷纷散去。
  “喂喂喂！还说你不是看上了人家！”身后传来苏珊愤愤地叫喊。
  陆九机瞥了一眼，选择无视，等待男人收拾自己的东西。
  男人收拾好了吉他与麦克风后，陆九机很突然的开口问道:“死了多久了？”
  “两年零七个月又十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