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智障少年多欢乐
“这娃娃你卖多少钱呢？”宁有种手伸到口袋里摸着钱包，问道。
“两千块。”那人伸出两根手指。宁有种注意到，他的左手没有中指。
“这么贵！你干脆去抢吧！”宁有种惊呼，伸到钱包上的手赶紧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不贵了兄弟！你看，这可是同人珍藏版的！”那人说，“我看也与你有缘，你要真心喜欢，给你打个一折，两百块拿走！”
“靠！……一百块！”
“一百五！”
“那我不要了！”宁有种转身就走，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那人的呼喊：“回来回来！”
宁有种折回去。
“也就是与你有缘，一百块拿走吧！”
“从两千降到一百，你这东西不会有质量问题吧？”
“没有，完全没有质量问题。”
“我不信！”宁有种缓缓摇了摇头。
“你别不信啊！我都用两年……”
“哦——原来是你用过的啊！你这厮真是不厚道，自己用过的还拿出来卖！这玩意能二次转手吗？”
“我都洗得很干净了！”
“洗得再干净也不行啊！”宁有种说，“一想到是你用过的我心里膈应啊！”
“你好烦啊！”那人烦了，“爱要要，不要滚！”
“怎么说话的呢！”宁有种不爱听了，“这是大街上，我就爱站这儿怎么了？”
“那你别摸我的娃娃！”那人一把扯过宁有种正摸着的娃娃。
倒不是宁有种爱不释手，只是大奔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他找了很久，才觉得这个娃娃作为礼物是最适合他的，可惜是个二手货。
那人将娃娃放了气，卷起来收进包里，气愤地对宁有种说：“你不滚，我滚！”
“别介……我走我走。你做你的生意。”宁有种不想跟他斗气了，觉得这家伙大晚上还在大街上摆摊子也挺不容易的。
“哟！良心发现了？”
“是啊是啊！主要是，我看你也挺不容易的，这么晚还来摆摊赚生计，唉，我是鸟丝见鸟丝，两眼泪滋滋啊！兄台身残志坚，正是我等鸟丝的楷模呢！”
“说谁鸟丝呢？”那人不悦道，“我才不是啊！还有，我哪里身残了？”
“你的中指……怎么断的？”宁有种指指他的左手。
“唉！”那人深深叹了口气，“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段时间，年少纯情的我，正是黑牛会所的一位小小服务员，每天穿着铮亮的皮鞋，系着黑色或白色的蝴蝶结，浑身都散发着蓬勃的朝气青春的味道……”
“然后呢？”
“我有故事，能给我一根烟吗？”那人的眼里隐约含了泪水，见宁有种正抽着烟，不但勾起了回忆，也勾了烟瘾。
“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宁有种掏出一根烟递过去顺便给他点上了。
那人深吸一口，一百三十五度忧伤地仰望天空，呼出烟圈，眼角有泪滑落。
“忽然有一天，会所来了一个很壮硕的富婆，点名要我陪她……”
“我靠！感觉有点听不下去了啊！然后，你的中指就被她……给夹断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想什么呢？”那人接着道，“那时候我年轻气盛……”
“你现在看着也不老啊！”
“不要打断我好吗？”
“好的好的。你继续。”
“我年轻气盛，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有原则的男人，当那富婆两百多斤的肉体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当然拼命反抗啊！”一根烟抽完了，宁有种又给他续上一根：“那富婆就生气了，叫来人把我狠狠揍了一顿，我的这根手指，也是他们剁下来的。本来他们是想剁我的小弟弟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临时改了主意。”
“改了主意还不好啊！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宁有种道，“大概，他们也是害怕切了你的弟弟你会练成《葵花宝典》这类的绝世武功，回头找他们报仇吧？”
“报仇？”那人冷冷一笑，“他们不值得。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待我大事一成，他们皆是我掌中蝼蚁！”
“什么大事这么了不起？”宁有种好奇问道，“做生意的话算我一份。”
“你叫什么名字？”
“宁有种。”
“好好好！有种！”那人拍手道，“在下慕容小鱼，大燕后裔。”他一本正经地伸过手来，想要跟宁有种握上一握。
但宁有种缩着手，他觉得这个人恐怕脑子有点秀逗，还大燕后裔，我还大理国太子呢！
慕容小鱼见宁有种并不握手，也不以为忤，放下手道：“我身上流淌着皇族的血液，总有一天，我将复兴大燕！宁有种，我觉得你是个人才，跟着我干，待我复兴了大燕，就封你为候，月俸三千石，良田三千顷，佳丽三千人……想想，是不是很激动？”
“我……我激动地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正常的，你要学会适应。”慕容小鱼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的。”宁有种说，“我真是受宠若惊呢！那么请问下慕容小鱼，你既然身为大燕的后裔，为什么会在这里摆摊卖充气娃娃呢？”
“摆摊只是我的业余爱好。复兴大燕才是我毕生的追求。”慕容小鱼说道，“同时我这个人为人低调，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原来如此。”宁有种点点头，“其实慕容小鱼，我认识一个挺棒的脑神经科医生，不如，给你引荐引荐？”
“怎么？你不相信我？”慕容小鱼盯着宁有种，威严的眼神倒还真有几分王者的风范。
“相信相信！”宁有种言不由衷地点点头，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也不知道是自己脑子有问题，还是周围的人智障多欢乐，“其实慕容小鱼，我昨晚做梦，也梦见我被人剁了一根手指头，真是巧，也是左手中指。我觉得，我的确跟你蛮有缘的。嗯，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那真是一个噩梦呢！”慕容小鱼说，“不过你比我幸运，你只是梦，我却是真真实实被人剁了一刀……哎，都过去了，不说也罢。初次见面，这娃娃，就送你了。当作见面礼吧！”
“那多不好意思……”宁有种说，“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腋下夹着一只娃娃，宁有种走在初秋清冷的大街上。忽然明白一个道理：生活本就是一场梦，人人都不喜欢噩梦，都追求好梦。
当有一天你在你一百多平米的大床或者一百厘米的公园长椅上醒来，你会发现，过去的一切都成了一场梦。
除了时间你什么都没有失去，除了回忆你什么都不曾拥有。